第291章:刑部大牢(下)
作者:白无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990

追书网 然而今日的京城中却透着几分古怪,街头市坊行人极其稀少,静谧异常。www.76zw.com 七路中文[http://www.beijingaishu.com]请记住我们的 )百姓们躲回了家中,大门紧闭,可却忍不住扒在窗前,紧张地望向街角那个牵着女童,悠闲逛游的男子。目光中有敬畏,有好奇,亦有几分道不明的期盼。或许是因为京城冷清了太久太久,总喜欢躲在高墙后看戏的男女老少们巴不得能有一场大热闹看,只要不祸及自己,哪怕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又有无妨。

于是乎,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京城中时,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翘以盼,心痒难耐亦有些麻木不仁。

百姓躲在家中,朝臣们聚于府中,而那皇宫亦是安静无比,偌大的京城之地,只有周继君师徒俩悠哉悠哉地独自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这座天下最庞大的府城中,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人,却是千年万年从未出现过的情形。

“好像一座死城啊。”齐灵儿拉着他师父的手,皱着眉头道,转尔似乎想到了什么,咯咯直笑,“真好玩呢。师父,你是这里所有人的敌人,可我们在这闲逛,就好像在自己北朝一样,不仅没人敢管,连这大街小巷也为我们腾得干干净净,好像专为师父接驾一样。”

“很好玩吗,一会还有更好玩的事呢。”

周继君淡淡地说道,目光掠过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所在,心头流淌过莫名的情绪。他生于斯,可平生最恨的地方也是这里,正如齐灵儿所说的,若干年后,当周继君重回故里,已经成了这座城池的敌人。面对敌人,要么斩杀,要么征服,这座让周继君刻骨铭心的城池,注定要被他征服,即便这里早已没有了他的家。

“对了师父。”齐灵儿眼睛一亮,用力敲了小脑袋,抬头望向周继君道,“这京城之中没人敢找师父的麻烦,师父干嘛不直接去皇宫将那个死老头杀了,这天下不就得到了吗。嘻嘻,省的还要打仗,车儿师弟现在肯定很苦。”

“你当师父不想现在就去宰了那条老狗吗。”周继君眼中泛起一层寒光,转瞬消散,他揉着齐灵儿的小脑袋,淡淡地说道,“在这京城,还有一人,他的实力不在你师父我之下,若我前去杀煜德,他定会出手阻拦。和他打,师父不出全力必败,到时候定难顾得上你,师父可不想你落到那老狗手中,以此胁迫我。”

“哼,灵儿就这么弱吗?”齐灵儿不满地挠着周继君手心,囔囔道,尔后眼中浮出好奇的神色,开口问道,“师父,这七州除了月叔叔虚叔叔他们,还有和师父一样厉害的人物啊。”

“当然有,或许还有很多很多,真正的隐士高人都是你我不知道的存在,有的恐怕比师父还要厉害。”

周继君轻笑着道,身旁的齐灵儿满脸不服,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半晌她才闷闷不乐地开口道。

“哼,师父就知道吓唬灵儿,我就不信了,这京城里还有和师父一样厉害的家伙。”

“师父哪有吓唬你。那个人,如今正在京城之上看着我们呢。”

周继君淡淡一笑,春风拂来,雪白的衣衫掀得老高,若浮云翩跹。抬头,目光凝成直线,射向万丈高空,天头云层渐渐翻开,那个许久未见的人脚踩紫气翻腾的云朵,也是一衫白衣,和若干年前一样,他俊美的面庞坚硬若大理石。

莹白的心念和极紫心神重重地轰击在一起,半空中,空气宛若海浪翻腾,一波一波地荡开,京城之中无数的亭台楼阁剧震开来,沙石簌簌地滑落,两人身体同时一晃,却都未离半步。京城之中,再度交手,虽然只是试探,可无论是周继君还是千十七都心知肚明,苦修了这么久,修为实力突飞猛进,可他们依旧和数年前一样,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好比这高天广地,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这天更高,还是地更广。

“果然尚未到通天,可他怎么能炼化云座。”周继君眼中浮起疑惑之色,口中喃喃低语道,“地仙他是指我吗。”

“师父,那是什么?”

齐灵儿抬头望向京城郊外,在那里,金黄的巨火不知何时升起,火焰漫天,竟将天边的云彩烧得赤如血。周继君心头微动,心念瞬间飘至诡道棋盘上,在密密麻麻的黑白格紋中央,那天元之地处,本已落后己方云台数格的皇室云台金光大作,有如神助般在短短一刹那追赶上来,转眼后就要将银白的封神云台越,占据天元。

“封神了吗。”

周继君遥望向青雉山方向,目光若飞剑。在高高的封神云台上,盛装女子手持天言,不多时,又一颗熔炼完毕的巨大心神从云台炉鼎中飞出。强大的气息传出,上达九霄,下追黄泉,天地中央,梵音大响,万物齐朝贺。

就在周继君踏足京城之时,大煜的封神云台正式开工,上百颗神位被投入熔炉,熔炼成是十二颗,分赐给活到最后的十二准仙神。杀伐惨烈的气息传出,却是那十二仙神正开始炼化那最终的真神位,京城之上天高云淡,可在青稚山上空却电闪雷鸣,乌云滚滚,其势竟不弱于适才周继君和千十七交手的刹那。

天下风云再变

周继君瞳孔猛缩,眼底升腾出暴虐的气息,却是他突然现自己之前太过小看了用一半神位封出的真神。这些神位上的气息丝毫不弱于月罗刹沙摩尼他们,若由这些仙神完全炼化了神位,再过个两三年,这大煜就会拥有十二名和周继君差不多厉害的强者,到时候非但麾下十二星主,就连周继君自己也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部诛杀,北朝大祸将生。

伸手将满脸呆滞的齐灵儿揽进怀中,周继君一个闪身,正欲向封神云台处赶去。就在这时,雷光从天头劈来,周继君身体微移,张口吐出君子剑斩碎了那道紫雷。天雷滚滚轰轰作响,强大的气机笼罩上了周继君,只要他稍微动弹,就会急骤而降。

“原来你现身于此,是来阻我的,怕我坏了你们的封神大计。”

周继君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杀机滚滚,下一刻,雷鸣般的声音响彻京城。

“千十七,你我约好败者五年不得踏足七州,你竟毁诺,枉我曾对你高看一筹。”

略带恼怒的质问声回荡在耳边,千十七神色不变,英剧而冷硬的面颊被远火映上,赤紫交替,宛若神祇。感受着周继君不断上升的杀气,千十七沉吟着,半晌开口。

“因,为”

他还未说完,破空声响起,三道快若闪电的身影跨越偌大的京城直射向周继君。千十七目光扫过三人,目光变幻着,转瞬后,消失在天空。

“竟然跑了。”

周继君嘴角微微扬起,从天头云端收回目光,转望向飞身而来的那三人,目光冷凝若冰。

周继君眼中寒光乍闪,扫过眼前这三个当世绝顶强者,竟然避而不战,身形疾退。

街道一旁的府院楼阁中传出阵阵不可思议的叹息声,来的那三人他们都不陌生,皇室为其造势,如今在京城中人眼里,他们乃是这七州之地不弱于君公子的顶尖强者。本以为会有场惊天动地的恶战,不料素来高傲的君公子竟然不战而退。他是怕了吗,年年月月逝如流水,莫非当日那个敢独战皇驾前的少年也被这流逝的光阴侵蚀、改变,变得胆小而又懦弱?

“哈哈哈哈,你君公子也有狼狈逃窜的这一天呵。真是可笑,独进京城却不敢应战,你在北朝说的那些狂言去哪了?”

紫微神王脸上浮起疯狂之色,讥笑连连,他却没现,被他们追赶的男人身上气息正在缓缓上升着,他每掠过一地,气息就涨上一层,却又隐而不露。从西向东,白衣银的身影横穿了整个京城,无数百姓都看到了煜朝三强疾追君公子的一幕,心思复杂无比,竟有些黯然失落。两次独战京城群雄的男子,如今却只能仓皇而逃,莫非他也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在这个日新月异高手轮番扬名的乱世,他也正走下神龛,属于他的时代不再他真的准备这样一直躲下去吗,他可是君公子呵。

对于出身京城世间,可却成了这座城这个国最大敌人的周继君,京城百姓们心情复杂,有些亲近有些惧怕亦有些他们都不知道为何的期盼。渐渐的,那些对君公子心怀崇拜之情的少年青年不顾家中长辈的劝说,纷纷跑出家门,聚上街头,朝着君公子远去的地方赶去。

城东,在距离城门还有百十丈远的地方,周继君停下身。他扫视着空旷冷清的校场,眸波化作淡淡的水纹流转开来,五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一战扬名。而在观礼阁上,今日的帝王那时候还在大煜为质,却对周继君一见倾心,为他高歌助威

七州风云起,齐聚京城擂。白衣少年雄,独身战百人。斩破百千道,谁死谁生还。我座壁上观,待君夺魁元

“灵儿呵,这里可是师父当年参加武道大会的地方。”

周继君对着齐灵儿轻声道,不远处,紫微神王三人业已赶到,却都疑惑地望向周继君,眉头微皱。

“灵儿知道了,师父不是不战,而是想在这里杀了他们。”一路上冷着小脸的齐灵儿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看了眼四周,蹙眉道,“好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擂台都不在了。”齐灵儿闷闷不乐地说道。

“想要有擂台还不简单。”

周继君轻笑一声,三道之力从脚底流转进大地,城东之地微微颤抖着,尔后,以周继君为中心,方圆百十丈的泥地竟陡然凸起,渐渐聚成一个三丈高的庞大平台。此时周继君尚不知,他随心所欲的以泥地筑擂台,已然接近那些传说中的神通法术,却是通天境界以上的修炼者才能做到的。

抬头望向不远处面色不定的三人,周继君嘴角卷起一缕揶揄的笑。

“这里是我当年扬名之地,今日就在这里诛杀尔等,也让你们这些踏脚石随着我一同名留百世吧。”

“哼,当真狂妄。”渺云道人死死盯着周继君脚下的擂台,故作不屑地说道。

七尺精光从眸中射出,周继君冷冷地望向那道人,袍袖翻飞,君子剑携着他酝酿至巅峰的杀意猛地轰向渺云道人。

城东擂台百十丈,此时已成为京城万众瞩目之地,那些躲得远远观战的人们恍然大悟,君公子非是惧而不战,而是想在他曾经大放光彩的城东擂台,独战大煜三英。两次战京城,两次重伤败北,今日君公子将要从城东擂台起,斩杀大煜强者,重拾他京城无敌之名。

年轻人们紧紧盯着那柄呼啸而来的君子剑,心中的热血随着那道划破空气的裂痕一点点地沸腾开来,而被杀意笼罩的渺云则冷笑着,张开双臂,脚步变幻,不住移动身形。与紫微神王和异人王不同,他虽早知君公子之名,却未尝一见,更别谈交手了,眼见君公子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心中难免升起轻敌之情。

“所谓的七州第一人居然是个毛头小子,这七州的修炼者当真衰败如斯。”渺云道人嘴角浮起不屑,早已忘记了眼前的男子是那个杀光山海通天的绝世强者,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酣畅淋漓地斩杀此人,取而代之成为这七州第一人,名动天下,享受世人敬畏的仰视。

谁说修炼者清心寡欲,他们被枯燥的道意条令约束了百十年,入世后,往往会比世俗人还要贪婪无数倍,利欲熏心,就如同眼前只渴望收获名声的渺云道人。

手捏法印,磅礴的气势从渺云身上腾起,他猛地张开手臂,虚影从他掌上漫出,层层叠叠,乍一看去,他的双手却是在瞬间变大了无数倍,宛若树盖。

“恒河大手印”

渺云低喝一声,手捏印法迎向周继君。山海秘境之北有一河,河此水势极大,贯穿三山五岛,河水却古怪异常,夏寒冬炎,却是和这天时规律背道而驰。天山修士往往都会在冬夏之时静坐于河上,感悟天时之变,若干年来,创出无数神奇的功法,而这恒河大手印却是所用功法中最为神秘强大的那个,非席弟子不能习。

“不可”

“道长切勿正面接那剑”

却是一旁的紫微神王和异人王同时出声劝阻,他们或是和周继君交过手,或是见识过他的本领,自然知道君子一剑之威,更何况数月不见,以君公子远常人的修行进度,这君子的威力剑定然又强大不少。可心比天高的渺云哪能听的进,他只当两人想要抢功,心中微急,死死盯着呼啸而来的君子剑,手中法印飞快地轰出。

两只巨大的手印浮于半空,一红一白,分别携着极炎极寒的气息,宛若火山冰河,重重地撞上君子剑。

“原来你这老儿比我还要狂妄,这天底下的确有人能接下我这剑,可却不是你。”

周继君满脸冷意,心念一到,君子剑以一分十,各携接近百万斤的巨力刺入手印中,如蛟龙钻腾,刹那后撕碎了火山冰河般的大手印。恶君子道意随着君远伐轰向渺云道人,渺云口吐鲜血,惨白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转眼被破去的恒河大手印。弹指刹那后,他回过神来,惊叫一声,就欲转身而逃。

然而,那十柄银剑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般,强大的道意席卷而来,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双脚被大地黏住,动弹不得。全身道力猛地流转至脚底,渺云道人用力抬起双腿,可就在这时,余光中闪过道道白影,却是君子十剑已然飞至身前。

“不”

渺云道人惨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十柄银剑在他身体上下破开或大或小的洞口,鲜血汩汩流出,白骨清晰可见,而全身道力也随之流逝。

“咔嚓”

君子十剑合为一体,将他仓皇欲逃的心神斩于头顶,渺云道人身体微晃,努力转头望向周继君,张了张口,随即一头栽下。这山海秘境第一人直到死前,都是满脸不甘,不甘心他苦修了一百余年,竟然不是那个青年的对手,不甘他刚刚踏入尘世,还未享尽荣华富贵,就命送于京城。

“想问我是不是通天吗。”周继君嘴角微翘,眼中流淌起一黑一白的漩涡,精气漩涡浮于头顶,将渺云的尸骨血肉尽皆吸入三道之种。三只小狻猊眼见又有美食,争先恐后地扑将上来,风卷残云般,不多时,那渺云道人已然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异人王沉默,紫微神王皱眉,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出惊呼声。那渺云道人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强悍如斯,竟也不是君公子一合之敌,初一照面,就落得个尸骨不存的下场。无数道目光射向擂台,男子一身白衣翻飞,傲然而立,若临风剔羽的孤鹰,这京城的仙神修士、无数高手仿佛只是他的猎物。

“果然,他太小看君公子了,高手相争,若怀轻敌之心,必死无疑。”

萧破天淡淡地说道,他张口吞吐,玄气若丝,悠悠地漫上天穹,风卷流云,京城上空的天象因他吐出的奇异道气不住变幻着。

“是啊,就剩我们两人了。”

紫微神王开口道,眼中陡然散出灼热的光芒,如中天之日,光华四散将京城千百府院笼罩其中,身处其中的百姓无不生出高山仰止之情,微微弯下腰。紫微乃主星之君,不轻动,而他紫微神王历来也只喜虐杀准仙神,寻常的修炼者,即便再强大也进不了他的法眼。然而,眼前男子虽也是凡人,却曾将他打得重伤而逃,紫微神王回转京城后,重塑身体,更是请千若兮助他炼化了那些收集数年的神君之位。此时的紫微神王已今非昔比,一身法术与那天上的真正仙神相差无几。

“看来你们都准备用全力了,准备得差不多,那就上擂台吧。”

周继君扫过将气势酝酿至巅峰的二王,淡淡一笑,翻开右手指向擂台,却是在邀请他们上擂。齐灵儿嘻嘻一笑,乖巧地退到擂台边缘,目光落在不远处意气风的男人身上,心中涌起一股说不上的情绪,有畅快亦有怀念。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师父了,随着周继君修为道意愈高深,他的一举一动也愈符合君子之道,时而飘逸时而沉稳,却几乎不再有眼前这般漏点火热的风采。

原来师父是回到了他少年时候大杀四方的地方,所以才会这样呢。

齐灵儿颊边挂起甜甜的小酒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

“怎么,不敢接受我的邀请吗?异人王,紫微神王,两位别再犹豫了。”

“君公子,去死吧。”

紫微神王嘶吼一声,双手握紧巨斧重重向周继君劈下。

“锵”

君子剑出,周继君挥剑迎上紫微神王携带近千万斤巨力的一斧,巨斧之下,别说君子剑,就连周继君也显得渺小无比,可君子剑堪堪抵住了巨斧的下劈之势,紫微神王用尽全力也无法再压下半寸。就在这时,青灰色的人影闪过,却是异人王萧破天终于出手了。他扬起手臂,风水火雷融于一起,渐渐汇成了一杆四色长枪,枪尖刺入空气,狂风火雷奔涌,那空气就塌陷下一块。

“砰”

周继君眼见长枪刺来,右手连忙捏紧成拳,战天宵瞬间施展出来,挡住了萧破天神出鬼没的一枪。

紫微神王和异人王都是与周继君同一级别的强者,两人竭尽全力的一击又岂同小可,周继君脊背微震,退后了半步。两股不同的道力顺着斧钺长枪轰入他体内,虽然被三道之力挡了回去,可体内穹宇在这一击之下微微摇晃起来,震得周继君气血不宁。

右手突然力,银光若流觞将萧破天淹没,异人王脸色陡变,却是觉自己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几个刹那后,异人王挣脱了战天宵的束缚,放眼看去,却见周继君已和变身巨人的紫微神王斗在了一起。斧影如重峦叠嶂,层层铺洒开,可周继君好似翱翔于山巅的鹰隼,手持君子剑直射巨人的眼窝,厉斧迅疾如闪电,却连周继君的衣衫都沾不着。

眼见那柄巨剑即将射入自己眸中,紫微神王咆哮一声,张口吐出一抹血箭,却是他危急关头咬破舌尖,硬生生地用自己的鲜血挡住了可怕的君子剑,而此时,异人王亦飞身杀了上来。周继君眸底浮起憾色,收回君子剑抽身疾退,重新站大片擂台上,而巨斧和长枪亦纷纷落下。

三丈高的擂台上,周继君独战二王,打得不可开交,数百回合下来,三人仍旧未分胜败。在京城百姓看来,当真是一场好斗,就像说书人说的一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可战圈中的紫微神王和异人王却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他们两人越战越吃力,可对面的君公子则和方开始时候没什么两样,仍旧战意昂扬,几次在两人的杀招下逃得性命,这擂台仿佛原本就和他一体般,两人使尽全力也无法将他击倒。

“地仙呵,到底何为地仙。”

自从方才从千十七口中听得地仙二字后,周继君心中就生出一丝玄而又玄的感觉,再次将先天精气与脚下大地相融,这种感觉愈清晰起来,仿佛来自大地的召唤,隐隐约约似要告诉他些什么。

“莫非这地仙是异与通天的另外一道?”

“不对,通天乃是天地人合一,而我如今只能与大地合一,若地仙真的只是如此的话,却要比通天弱上一筹这地仙之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呵?”

周继君猛地止住身形,借着大地之势挡住了两人合力一击,心底却在不断地呐喊质问着,莹白透紫的心念随着先天精气涌入大地,携着周继君的疑惑,顺着永无尽头的大地蔓延开来。

沧澜之海外,飘过过茫茫西海,是一个名叫西牛贺州的地方。岸边高山秀丽,林麓幽深,却是高山峻疾,大势峥嵘。而在群山之中有一山名为万寿山,在那山中有一座占地极大的道观,内中却人烟稀少,终年只有一个老人,两个小童和十数名年轻弟子。

此时的道观中,老者独坐院台,门下的弟子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讲道。这老人称得上是鹤童颜,颊边隐隐透着红光,看其相貌和寻常的耄耋老者无甚两样,不过多了几分精神矍铄,然而在他头顶高悬的牌匾上却书着十四个大字:

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风铃响起,却是两名童子穿过系满风铃的树丛,满脸喜色地走了上来。

“老爷,小徒成了。”

俩童子跪倒在地,朝着老人磕了个响头。

“花了两百三十年终于到法天了,也算讲究。”

大腹便便老人缓缓开口道,他低头看了眼圆鼓鼓的肚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起身。

“你们是第几代。”

“回禀老爷,我是第七十八代清风,她是第七十八代明月。”男童恭恭敬敬地答道。

“七十八代了,时间过的可真快。”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大肚皮,乐呵呵地说道,“你们每人可得一颗草元旦,下山为老爷我寻来新的清风明月,然后就能去西楼了。”

“是。”

清风和明月满脸欢喜地答道,他们忽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别看了,再过一百年,等你们都到法天境界也能去西楼。”

老人瞪了眼身下左顾右盼的弟子们,清了清嗓子,正欲接着讲道。就在他指尖触摸到地面的那一刻,古井不波的面容上忽地浮起古怪的神色,他思索片刻,放下手中的道经,闭目掐算起来。良久,他睁开眼,长长的白眉簌簌抖动的,却是在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没想到在千万里之外,居然有人能悟到独属于我五庄观的地仙之道。”老人嘴角浮起耐人寻味的意味,轻声说道。

“老爷,莫非吾等又要多一位师弟了吗?”

为的弟子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这帮小家伙,老爷我让你们悟道,可老是三心两意”

老人沉下脸低骂一声,抬手弹出一指,那名开口问的弟子身体一哆嗦,随后凭空消失,又一个弹指刹那后,那名弟子重新回到五庄观,可浑身上下却已湿透,头上还顶着一只神色茫然的老王八,看得周遭弟子掩口偷笑。

“送你去西海龙宫走一趟,那里的景色不错吧,要不要再去一回。”

老人狠狠瞪了眼那个噤若寒蝉的弟子,尔后拾起地上的。

“都别笑了,接着听老爷我讲道。”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老者左手轻轻按上地面,嘴唇微张。

“地势坤”

他们食天露却不敬天,吸天野精气却对浩淼天道置若罔闻,他们扎根泥土以大地为父母。天庭数次招揽,却都被他们拒绝,对他们来说,穹宇大道不在冷清凄寡的九霄之上,而在脚下这片广漠充满生机的土地里。缩地成寸、弹指万里地、一念穿山、肉身下地府黄泉这些神通广大的法术却是他们微不足道的小把戏,他们的修炼境界划分虽和天地间其余修士一样,地境、人尊、通天、法天然而他们却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地仙之道,地仙者,敬穹宇千万苍生广地,非是拥有此心之人不能修得。即便这穹宇之间无数修炼者对地仙一道觊觎的紧,可却无法偷习到地仙所拥有的神奇法术,只因心不敬。而天庭亦不敢强行招揽,地仙三祖,却是这天地穹宇之中,最古老的君圣。

千百万年来,天地大战无数,地仙一脉亦卷入大战中。战火燎原,天地杀戮无止境,即便拥有君圣封号的绝世强者,往往也无法保全。老一代君圣死,新一代君圣诞生,大小战役万余场,陨落的君圣亦有一手之数,而地仙一脉更是陨落了两名君圣,势力大挫,原本啸傲十余洲的地仙们再无从前的繁荣之象,在最后一名君圣的率领下,退回四大部洲。再战,亦败,退至西牛贺州。再战,不敌到了最后,仅剩的不足万数地仙尽退至西牛贺州的万寿山上,凄凄惨惨,惶惶恐恐。

天宫、佛域,甚至一些实力强横的妖王都率领大军齐聚万寿山前,欲要将地仙一脉斩草除根。乱世大战诸强并立,能少一方,那就多一分机会,而这地仙一脉着实诡异,若不斩草除根,以他们顽强的生命力,迟早会像战火过后倔强而生的草芽,渐渐又成席卷天地之势。

万寿山被围成铁桶般水泄不通,天头黑压压一片,却是天兵天将妖魔鬼怪,偶尔还有佛音传来。而在万寿山中,最后那名地仙君圣用利刃捅穿心口,滴下心血,随后恭恭敬敬地匍匐于地,在他身后,近万地仙亦是如此。鲜血将万寿山染红,携着他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远荡千万里,弹指刹那后,整个四大部洲土地上都溢出赤红之色,就连清净污垢的佛域灵山亦不能免。

“地势坤,吾以吾生敬苍生大地,但求地道永存,地仙一脉不绝。”

尽万地仙将他们的心血和平生道意倾洒入大地,只希望留下种子,待到他们身陨后,这地仙一脉不至于失传。然而,就在他们的生命即火将燃烧殆尽时,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大地深处涌上,不仅将他们倾洒的心血道意回复,还在那万寿山谷中,生出一株奇异的大树。大树生插于地,见风而长,转瞬后就长成通天之势,将偌大的万寿山包裹其中。枝若铁壁,叶若神兵,把盘踞万寿山外的千军万马挡在其外,而仙神妖魔施尽神通法术,也无法令这颗奇树损坏半分。

僵持了三年,终于有一天,大树中央裂开一道细缝,那名地仙君圣笑盈盈地走出,众人放眼看去,只觉得他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还未等众人想清楚,就见他脚踩绿叶瞬间飞至天宫大军中。举臂、挥手,率领天宫大军的君圣头颅滚落。回身飞至佛域大军,只是一脚,那名佛家君圣就被他踹飞出千万里,丝毫没有还是之力。

“从今往后,吾地仙一脉只守万寿山,再不插足天地大战。”那名地仙君圣站在天空,扫过一脸震惊的仙神佛魔,他挥手卷来那颗不住挣扎的君圣心神,手指一捏,心神灰飞烟灭,“日后若有人敢打我万寿山的主意,便如此人。”

一招灭杀天宫君圣,一脚踹飞佛国君圣,如此强大的实力将群雄震慑当场,转眼后纷纷散去。从此以后,万寿山五庄观再无人敢觊觎,那里是地仙的国度,虽然只有一山一观,却已足矣,因为只要脚踩土地,他们就永远逍遥自在。

三万年为一轮,在大衍两万余年的那一轮穹宇乱世中,天上地下公认的第一强者便是这位建立五庄观的君圣,地仙之祖镇元子。

繁杂的道意携着地仙一脉的往事流淌在周继君的念海之中,弹指一挥间,已了然。

“原来这便是地仙。”周继君心念瞬间通达,轻轻唏嘘着,眼中忽明忽暗,若天河般的浩瀚道意虽不是一时半会能完全消化的,可不知不觉间,他与这大地的联系又强上一分,“地势坤莫非我真要去修这地仙之道?地仙虽强,可我要做的却是猎下那天宫,在天地间立下我君子一脉的道意。”

周继君眼中浮起茫然的神色,就在他心思复杂变化时,巨斧长枪再次袭来,周继君在念海中看着地仙由兴到衰的数百年,然而在这东城擂台上也只过了两三个刹那,眼见两人的杀招再次轰至,周继君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眼中浮起通达之色。巨斧长枪扑了个空,而周继君则淡淡一笑站在两丈外,却看得远处的齐灵儿心惊胆战。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之君子道意又岂是能轻易动摇放弃的,天地大道无穷,各有所长,又为何不能为我君子道所用,君子者,海纳百川,包容万象。”

心意通达,先天精气直插入土地,须臾间深至千丈,横越万丈,京城之地已与周继君完全融合在一起。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即便这天地,亦可载。周继君此时尚不知,他的修为虽未提高,可对道意的领悟又高了一个境界,融合天下之道,去芜存菁,这是多少强者一辈子无法悟出的道理。可周继君还未到达通天就隐隐摸索出出来了,虽然方才开始,以他的心念和弱小的道意只能淬炼出地仙之道的皮毛,然而,却已在路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君子上下而求索。

杀气腾腾的紫微神王和异人王隐约觉察到几分异常,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周继君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欣喜。

“本想以两位为炉鼎,突破通天。不料二位如此不给力,就此了解罢了。”

周继君淡淡开口到,下一刻,紫微神王和异人王神色大变,只觉一股强横如斯的吸力从地里传来,双脚微微抽搐,竟是让他们无法离开这擂台。而在对面,周继君迤逦而来,整个擂台乃至京城万丈之地都随着他的脚步颤抖摇晃,仿佛已与这大地融为一体。

“不好。”紫微神王脸上的庄严肃穆转眼破碎,一如半年前北朝宫中时候,惊惶之色流转于眸中,“此人不可力敌,萧兄快走”

眼见异人王沉着头并不理会他,紫微神王心中一阵恼怒,飞快地变回原形施展傀儡法术,双脚跃离地面就欲遁逃。

“轰”

擂台边缘翻卷而起,如同打苍蝇般将紫微神王拍落,他心中一急,刚想冲天而起,就见那个令他恐惧无比的男子出现身前。

“本应杀你,可答应小咕要将你留给他。如此,那你就再毁你一次罢。”

素来高傲的紫微神王满脸苍白地看向高高落下的拳头,拳影翻飞,转眼间,紫微神王新炼化的肉身已成一堆白骨血肉,凄惨无比的挂在擂台上,那颗头颅大小的心神颤抖着,飞向皇宫遁去。

擂台中央,异人王萧破天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火光,将他的面堂映得通红。

“你毁我异人一脉,我身为异人王,面对仇人避而不战,还有何颜面面对千万异人冤魂”

身体猛地剧震,义无反顾的战意从异人王身上腾起,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没,异人王抬脚,挣脱了擂台的束缚。

“将心神点燃,以激出你平生最强的实力来战我,之后无论是胜是败,你终脱不了身死的下场呵。”

周继君揉了揉眉头,喃喃道。他与异人一脉结下深仇大恨,和这异人王亦是不死不休的大敌,然而敌人分两种,可恨者与可敬者,眼前这个为了异人最后的荣耀不惜透支生命的男子就是后者。

“君公子,战”

异人王猛地扬起双臂,天地风云变,风水火雷从天头源源不绝地倾泻在他身上,流转变幻,远远看去光华四溢,有如天神。

“轰”

携着风水火雷的一拳朝周继君袭来,虽是平平无奇的一拳,可若凝聚出天野四象,并且任意转变,那这一拳便是通天境界强者亦不敢硬接。

君子剑出,剑尖挑向异人王,虚空裂痕出,却被异人王生平最强的一拳砸得粉碎,周继君疾退。

又是一拳轰出,白衣翻飞,周继君再退。

异人王连轰六拳,周继君连退六步,一步五十丈,此时周继君立于擂台边缘,已是退无可退。

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那异人王会突然暴起,将君公子打的连连后退,而齐灵儿更是抱紧双臂,僵着小脸紧张地看向周继君,可心底那个念头却一如既往的笃定——师父不会败。

双脚踩着台沿,周继君淡淡地望向那个精气神酝酿至巅峰的男子,双手负于身后,临风剔羽,一如既往的翩翩潇洒,脸上没有半点挫败之色。

“七州异人最后的风华就此消陨,异人王,我惜你统帅群雄英豪一世,今日采剑葬你于这城东擂台。”

清朗的声音回响全场,萧破天冷着眼,全身道力全部聚于他最后一拳上,蓄势而,可当周继君抽出那柄长剑时,他神色陡然一变,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一柄青墨色的巨剑,重剑无锋,周身嵌刻着朴实的纹路,风龙火虎遨于剑身,浮云翩跹环绕其间,似独尊天地却有种说不出的逍遥自在。在剑柄处赫然刻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字,异。

“异人剑呵,时过境迁,不料又见到你了。”

萧破天声音有些颤抖,他怜惜地看向那柄层属于他的佩剑,数百前的往事又掠过心头,正因为这柄剑,他成就了异人王之位,也是因为这柄剑,他的心被深深刺痛,万年来,修为停滞不前。成也异人剑,败也异人剑,萧破天拂袖而去,浪迹大小古洲,流转万年后重回七州,再遇异人剑时,那柄剑正直直指向自己。

“哈哈哈哈,我之佩剑居然落到了你手上,好啊,今日我就取会异人剑,斩杀你君公子,为它正名。”

闻言,周继君脸上也浮起错愕之色,转瞬消散。他凝视着手中锵锵而鸣的巨剑,嘴角渐渐扬起,伸手,异人剑直指异人王。

“如此,用它葬你也算名至实归了。异人王,某来送你最后一程。”

雪白的衣衫在擂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尾痕,周继君举起异人剑,直直刺向异人王。先天精气携着大地之势席卷向萧破天,而萧破天不避不让,他死死盯着那柄本属于自己的剑,眼底的雄雄大火愈燃愈旺,万年的情恨在这一刻被烧得烟消云散,只剩下那颗纯粹无比的异人心。

异人者,逍遥世间,帝王之尊亦不屈。异人不战,战则一往无前。

“死”

萧破天仰天长啸,用尽全力将他心意通达融合四象之力的最后一拳击出。

天地变色,尘土飞扬,余力如波卷向四方,齐灵儿咬牙强撑着身体站在擂台边缘,捏紧拳头盯着缠斗在一起的人影。又一声巨响传来,三四百丈的擂台从中塌陷,周遭的泥土齐齐涌去,偌大的擂台瞬间溃散。

“师父”

齐灵儿被巨力掀飞出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中央高起的那处土包,半晌未见人影,无论周继君亦或是异人王,似乎都深深地埋入其中。心中一阵慌乱,就在她起身欲去时,低咳声从身侧响起,齐灵儿扭头看去,就见脸色微白的周继君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处土包,手中空无一物。

土包高耸如小山,屹立在京城之东,土色赤,仿佛被鲜血尽染,宛若坟茔。在这座周继君搭建的坟茔上,青灰色的异人剑直插没柄,无力地颤抖着,出凄凉的哀鸣。

“师父,他”

狂喜过后,齐灵儿满脸关切地揉了揉周继君的后背,随后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块土包。

“异人王已逝。”

听着周继君淡漠无比的话音,齐灵儿满脸兴奋,可转眼后黯了下去,却是在她师父脸上看不出半点喜色,有的只是让她心头隐隐作痛的沉重。

“今日葬君于此,千秋万代,享我北朝香火。”。.。

龙骑剑仙第291章:刑部大牢(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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