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兀那虎鲸(中)
作者:白无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014

() () 闻言,夜叉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被周继君含于口中的令箭,揶揄地说道。

“这令箭也是路引,自会带你前去大浪城。”

“多谢相告。”

收起令箭,周继君越过浮门,顺着官道游去,待到一处静谧无人的山谷间,方才变回原形,尔后脚踩令箭,令箭自带着周继君朝向东南方飞去。先是一片崇山峻岭,尔后是一座座府城,这些府城紧紧依靠,城镇分明,仿佛小国般。又行了百多里,周继君来到一处山头。附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方圆十余里的城墙,城墙后粗粗一数少说也有百多座府城,而在城墙高挂一牌,三个篆字,大浪城。

“本以为顶多就三四座城池了不得了,不料竟是一个百城之国,这敖天和我想象中一般,很不简单呢。”

惊讶过后,嘴角却微微翘起,周继君射出心念,不多时已找到敖天所在的那座府城。

缩地成寸,弹指到达,周继君漫步在海浪怡人的府城中,这府城内的景致和人世间的没甚两样,宅院林立,店铺鳞次,内中货物玲琅满目,唯一的区别就是城中百姓皆为海中生灵所化,有的面生鱼鳞,有的背丈龟壳,还有的腰插双钳,显然是巨蟹所化,除了海中生灵外,也有人间修士流连此间,不是在贩卖货物,就是在购买法宝,周继君施施而行,倒也没引起太多注意。

稍许功夫,周继君便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府邸前,这府邸镶玉雕金,仅仅周遭一圈墙壁便是由乘白玉所铸,间或镶嵌珊瑚海珠,价值何止万金,若放在人世间,恐怕连周唐的帝王也会自叹不如。府邸外把守的虾兵蟹将或是在谈天,或是在打瞌睡,懒散无比,而府邸内隐隐传来琴箫奏鸣,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岱王府这敖天还真会做戏。”

目光落到府门前的牌匾,周继君玩味的一笑,身化一道清风,飘入府邸。

前三进,歌舞升平,海螺侍女吹拉弹奏,或是执扇而舞,风情无限,可除了一班舞女外,再无旁人。周继君冷笑一声,越过三进,眼前景致豁然开朗,松柏成林,山河逶迤,连周继君也没想到,这岱王府中竟然别开洞天,这哪是什么内院,分明是仿照战场铸造出的演兵场。喊杀声震天,训练有素的虾兵蟹将在一员员龙鲸战将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演练军阵。而在演兵场正中的高阁,穿着王侯服饰的男子静静地看着案的棋盘,身旁端坐着数名容貌异常的修士,却都眼观鼻鼻观口,并不出声。

那敖天生得面白无须,双目大如铜铃,鼻子却生得极为俊俏,让人只觉得既文静又粗狂,别扭之极。时至今日,周继君还能记得初见时候那个一团和气的大浪城城主,然而今日这演兵场中的敖天却目光阴沉,煞气流转全身,神色庄严肃穆,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威严而又高深莫测的气息。这般气息周继君倒也屡见不鲜,云州时候的百里雄,豫州时候的赵统王,离恨天的平天君圣可敖天的气质却和他们略有不同。

龙能变化,大者翱于天,长达千百里,遮天蔽日,小者隐于泥沼,尺寸之身,仿若泥鳅虫蚁,难以窥探。

眼前的岱王敖天正是那潜龙之姿,隐于深府,装作荒诞无稽的闲散往后,混淆视听,然府邸虽深大,可容千军万马,却包不住他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真龙之姿,即便隐于泥沼,亦不会久置,不出则已,出则化作那乱世逆龙,头长千里,尾迤万里,横亘天地,不霸下四海绝不罢休。

看着一副礼贤下士模样的敖天,周继君目光流转开来,哂笑声道。

“大浪城若铁桶,岱王府藏有雄兵百万,鸣哨暗岗无数,若说有龙皇的细作混入,恐怕连敖兄自己也不信。”

嘴角挂着纯厚的笑容,敖天仿佛丝毫听不出周继君的言外之音,哈哈一笑,拉周继君就往阁走去。按宾主落座后,自有龙女来换盏斟酒,敖天看了眼兀自品着酒的周继君,抬手指向身后四名老者道。

“容小王给君兄引荐一番,这四位是我岱王府的幕僚,东南西北四位先生是了,还未恭喜君兄出得离恨天。”

闻言,那东南西北四老面色微变,下打量了一番周继君,当中穿着红袍的西海先生手捋胡须,戏谑的一笑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君公子,传说当尔初独战天宫,力竭被擒。啧啧,看来公子也是个大胆之人。”

此言落下,敖天眉头微皱,却没多少什么,打了个哈哈,自捧起酒盏抿一口。这西海先生看似称赞周继君,可在场众人谁会听不出其中的明褒暗讽,西海先生言外之意实则却在讽刺周继君不自量力。

“不过公子既能逃脱离恨天,想来也是福缘深厚之人只是不知天宫的守卫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一旁的南海先生摇头晃脑,双眼微眯,插口道。

“君公子,你今日前来我家岱王府,莫非是来求援的。妙极妙极,公子算是找对人了,我家岱王殿下礼贤下士,对府中门客视如己出,公子便在此长住好了。”

穿着一身水湖蓝长衫的东海先生幽幽说道,和另外三名醉醺醺的老先生互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起来。东南西北四位先生在这海族水域中也算了不得的人物,修为高强,又通奇技,常常自诩为四海之冠,即便如今已然臣服于敖天,可仍旧改不了桀骜不驯的性子。对于君公子,他们早有所闻,心中虽然好奇,可更多的却是嫉妒,嫉妒他的逍遥自在,嫉妒他大闹天宫名震天地,今日乍一见这君公子,除了修为比自己几人略高一筹,并没什么了不起,想来他能逃出天宫也是运气使然,兼之此处是岱王府邸,四位先生冷嘲暗讽,奚落起来毫不留情。

夹枪携棒的话音传入耳中,周继君淡淡一笑,云淡风轻,丝毫未去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案那盘子落中局的棋盘,大眼对小眼,东海皇族自然占得大眼那一方,岱王的白子沦为小眼,一旦杀机动,大眼杀小眼,岱王一方定然全军覆没,可就这样对峙下去,即便白子再灵活多变,吞噬黑子余棋,可仍免不了势弱的下场,长此以往再无胜算。

摇了摇头,周继君放下酒盏,抬首望向敖天道。

“可惜了,敖兄虽下得一手好棋,又有雄心壮志,千军万马,以及这四位老先生相助,奈何布局太晚,已失先机,再这样磨蹭下去,一旦事情败露,怕是日后连落脚之地都没了。”

闻言,四老脸色陡变,一直未发话的北海先生再坐不住了,颔下胡须抖动着,起身忿忿地指着周继君道。

“大胆狂徒,你当你是谁,竟敢如此和我家殿下说话。”

“罢了罢了。”

敖天摆了摆手,即便被周继君道破野心,他也是一脸从容不迫,丝毫没受半点影响。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它事,小王和公子虽无深交,可仰慕已久。”

说着,敖天伸手抓向酒壶,刚到一半,就被周继君按下。

“我当陛下有雄心壮志,不欲做这一城之主到终了,这才贸然前来,只欲相助殿下成就一番大业。不料酒过三巡,君已推心置腹,殿下还是闪烁其词。”

脸浮起浓浓的失望,周继君推开酒席,起身就欲掉头而去。

“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助我家殿下成就一番大业,就凭你一个走投无路的君公子?哼,偷了空隙逃出天宫已是大幸,莫要再生贪念了。”

却是北海先生重重一拍桌案,怒极反笑道。

“北老此言大善,君公子,若你想依托我家殿下便直说罢了,休要遮遮掩掩。”

旁边的东海先生亦附和道,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海兽的嘶鸣声,众人转目望去,只见一海蛇斥候骑着异兽,飞奔而来。

“报”

“何事慌张。”

敖天拂开袍袖,沉声喝问道。

海蛇斥候滚落鞍头,匐地拱手道。

“手下来报,告知小人一件事,小人只觉事关重大,特来禀告殿下。”

“少啰嗦,究竟何事,还不速速报来。”

性子最急的西海先生眉毛倒竖,急声喝道。

“此事是关于那”

海蛇斥候深吸口气,刚说了个开头,目光落到周继君身,表情陡然大变。

“你,你是你。”

敖天眉头直皱,看了眼面色淡然的周继君,又看向全身颤栗的海蛇斥候,微微疑惑地开口道。

“勿怕,这位是本王的好,你继续说。”

“是。”

海蛇斥候偷偷打量着周继君,深陷的颊边浮起一团红晕。

“此事是关于那君公子的。两日前,君公子大闹天宫,先斩铁拐李,又灭了万余天兵天将,尔后渡东海,各方势力前来堵截,你们猜怎么着那君公子独战群雄,将各方势力杀了个人仰马翻。天剑宗宗主方世卓和长老连云,吕洞宾等七仙,以及半百龙鲸战将皆被君公子一人灭杀。”

海蛇斥候只当君公子和自己大王是莫逆之交,有意说得绘声绘色,还学着人世间说人般卖起关子,只想讨阁楼诸位大人欢心,却没发现那东南西北四老已是面红耳赤,坐立不安,而敖天先前古井不波般的表情终于变化开来,眸中浮起火热的光彩,端起酒杯举向周继君。

“君兄大杀四方,威风八面,连声名显赫的八仙都被君兄所斩,当浮一大白。”

说完,敖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继君亦饮光盏中酒水,刚想说什么,就听斜里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公子实力之强,吾等也是佩服无比。可行军打仗并非两人争斗厮杀,修为实力再强,也只是匹夫之勇,一旦陷入兵阵,十成实力发挥不到半成。”

转眼看向满脸不服的东海先生,周继君沉吟着,伸手从案棋盘拾起一子。

“你家殿下已将东海局势布于这棋盘之,想来东海先生定然精通棋道,不如我们手谈一盘你为东海,我为岱王。”

一旁的西海先生看得津津有味,颔首附和着。

东南西北四位先生皆是好棋之人,难得遇这一番好杀,见猎心喜,此时沉浸在两人的对弈中,全然忘了周继君所行之局正是自家殿下的大势,白子落败,却也暗喻着岱王的雄心壮志从此付诸东流。

双手负于身后,捏紧成拳,微微颤抖着,敖天也是精通棋道之人,如何看不出白子大势已去。这盘棋局是他花费数载光阴以及无数大浪成密探的鲜血落下的,虽只是三尺棋盘,可已囊括了东海海域一切险隘重地。周继君棋艺高超,他也暗暗佩服,这番行棋也被他强记在心头,敖天巴不得周继君能如狂风扫落叶般完胜东海先生,如此一来,他便可按照白子棋路出兵东海皇室,尔后一统四海,建立王霸之业

然而,初时周继君尚能支撑,时到中盘,棋路已乱,四方白子被黑龙吞没,只能勉强守住方圆之地。

隐约间,敖天仿佛看见了数年后的东海海域,杀伐惨烈,火光冲天,自己手下的兵将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般亡命奔逃,繁华的大浪城百府只剩下百丈之地,虾兵蟹将们苦苦抵御,寸土必争,可皇室大军袭来,仿若重山压顶,转眼后自己最后的子弟兵也葬身火海中。崩塌的城墙后,是衣衫褴褛抱头痛哭的无辜百姓,以及那个拔剑指向自己脖颈岱王

没来由的,心头打了个寒战,敖天暗叹口气,满脸黯然,眉宇间浮起浓浓的绝望,自己付出了几乎一生的心血,换回的竟是一场笑话,天地间的男儿谁不想成就王图霸业,可又有几人能有帝王之命,自己奋力抗争,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就在敖天心头恍惚之际,耳边传来惊呼声,皱眉望去,只见东海先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转眼后恼羞成怒,气得浑身颤抖。

“君公子,你你竟敢耍无赖”

南西北三位先生已隐隐猜到了什么,虽然满脸怒容,可也不再发话,唯独东海先生死死抓住周继君袍袖,仍旧不依不饶地叫嚣着。

“东海先生,却不知你我间的手谈输赢重要,还是你家殿下的霸业重要?”

周继君抽身避开东海先生,双眼微眯,淡淡一笑道。

闻言,东海先生神色一僵,怔怔,地看着黑白混乱的棋盘,半晌,冷笑一声道。

“这么说来,公子可是想让我家殿下向其它势力借兵?荒谬四海之内,皆为皇土,各方水族势力谁敢违背天条攻打东海,只有那西海已被幽冥海吞并,可若向幽冥海借兵,不单我大浪城,便是这东海从此也会改姓覆海,哼,这与引狼入室又有何区别?”

“谁说非要向水族借兵。”

周继君揶揄的一笑,转目凝视向敖天,沉声道。

“殿下就从未想过同海外势力结盟吗。”

沉吟着,敖天面色微微变化,事到如今,他若再隐瞒自己的野心,只会让周继君笑话,黑白对弈最后时刻,那直捣黄龙的白子犹在眼前,大起大落间,敖天心底的雄怀壮志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深深看向周继君,敖天正色拱手道。

“君兄所言虽善,可若借兵海外,则有两个难处,其一,敖氏一族占据东海已逾数万载,东海各处皆是耳目,海外大军尚未至东海,便被察觉,事情亦会败露。其二,世间人心叵测,万一那盟心生歹意,反图我大浪城,到那时我怕是连立足之本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如此”

周继君看了眼敖天,又看向眉头紧锁的四位先生,顿了顿,郑重地开口道。

“实不相瞒,欲和敖兄结盟的,正是君某。君某有法宝可容千军万马,避开东海的耳目轻而易举,只是不知敖兄能否信得过君某。”

话音落下,敖天以及四位先生皆是一愣,满脸惊诧地打量着周继君,良久,只听那北海先生哂笑一声道。

“公子想要结盟,倒也非什么坏事,只不过公子哪来的千军万马?”

缓步走在高阁,周继君张开手心,诡道之力化作浓云雾霭升腾而起,云雾间,一座山峦雄踞东洲一方。

“君某虽不才,可也有天吾山一座,善战统帅一名,良徒三人,少年俊才十二人,以一当百的修炼士卒万”

随着周继君娓娓道来,他手中的云雾也渐起变化,天吾山中,李平手操令旗,排兵布阵,齐灵儿、李车儿、步空堂三人各领一方士卒,和十二星主手下的将士厮杀在一处。天吾山中将士虽然人数不多,可个个气息深长,强者通天,弱者也有地境巅峰,当得起周继君以一抵百之言。

目光逡巡在天吾山间,敖天面色时阴时阳,再看向周继君,只觉得他愈发高深莫测起来。世人皆知,君公子形似散仙游侠,好独战,大唐、天宫之役皆如此,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聚拢起偌大的势力来,养成这些将士应当在三,一正一犄,一明一暗,那暗子斜插入东海龙宫腹地,今日只见名子,却不知那暗子现在何处?”

“正因为是盟军,君某生怕我小小的天吾山被你这个未来的东海之主所吞并,方才以罗刹为帅,如此这般也算平衡。再者,主帅虽为我天吾山中,敖兄亦可派出一懂兵之人为监军,辖制军中大小事务。”

“荒谬。”

却是北海先生眉头拧起,脱口而出。

“古来行兵征战,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监军辖制者,未得集权,往往不得善果。我观公子也是知兵之人,怎么连这等道理都不懂。”

“先生此言有理,不过,若我两军齐心协力,统帅和监军一心,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周继君嘴角挂笑,目光落向敖天,却见他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如此也行,既然还有监军之位,那我敖天却之不恭了。”

眼见敖天如此痛快的答应,周继君也不由得心生疑惑,顿了顿,开口问道。

“怎么,殿下准备亲领监军之职么。”

“非也,不过我大浪城中倒有一人,文韬武略亦为当世绝顶,却修为也和公子相仿,以他为监军却是再好不过了。”

闻言,周继君心头一惊,和月罗刹互视一眼,面色微微凝重了起来。来岱王府前,周继君也曾用心念遍扫大浪城,百多座府城内,强者不过玄天中品,如东南西北四位先生,却没发现和自己修为相仿的强者。可敖天竟说此人和自己修为相仿,也是玄天巅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此人的修为比周继君还要略高一点,亦高过月罗刹。

如此一来,周继君授予监军,反倒让两方联盟的局面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面色淡漠,周继君装作若无其事般开口问道。

“岱王府中还真是藏龙卧虎,深不可测。却不知那位监军又是何方神圣。”

“柳先生就在君兄身后呢。”

就在敖天开口的瞬间,周继君忽觉身后传来一股玄而又玄的道意,仿佛花开花落,朝梦夕拾般,猛地回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抬脚从漩涡中走出,嘴角含笑向自己看来。

“君公子,月公子,久仰了。”

适才那股道意周继君和月罗刹都熟悉无比,正是轮回之道,细细打量着那男子,只见他一头乌发间隐约泛着花白,体形瘦长,眸角有纹,青年人的相貌中透着几分沧桑。

那人方一出现,周继君便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可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在哪见过。

“不过,在下还有一个名字世人往往唤我叫柳生。”

柳生二字传入耳中,周继君神色陡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笑盈盈的男子,只觉得滑稽而又荒诞。柳生这个名字,周继君初到东胜神州,化身那藏阁君执事时,可是如雷贯耳。千里救龙女,后高中状元,为大唐驸马,位高权重,老年时候潜心悟道,终于大成,遂行东海,于东海边择山立派,创下东海宗万年基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记载于《东海宗往事》里的开山祖师爷,青衫花发,眸角有纹,好行儒礼,难怪周继君会觉得熟悉。

“原来是柳宗主”

敖天察言观色,亦知自家监军比起天吾山的统帅略高出一筹,心中宽慰,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兵者,生死存亡之计,伏兵暗子更是如此,一旦说出口,被龙宫里的大能推算出来,那可就失了先机。”

周继君淡然说道,正子已暴露,又出现了柳毅这般的人物,若在将暗子道出,天吾山一方便会落于下风,虽已为盟,可日后争起战果功劳来可就有些难了。龙宫有奇宝,东海龙宫更是藏着天地间最顶尖的法宝,周继君或许用不到,可手下几名徒儿以及十二星主皆无良宝,再者天吾山若要兴旺,少不了奇珍异宝收买人心,换取钱粮。

“哼,君公子你推来推去不过是想隐匿不说罢了,既已结盟,却还遮遮掩掩,你究竟是何用心”

西海先生忍不住脱口喊道,话音未落,就被一身儒家气质的柳毅止住。

柳毅嘴角含笑,朝着傲天作了个揖道。

“殿下放心,君公子此言属实,兵行于暗,能不说出来最好。”

闻言,敖天眉头舒展开来,甚至还露出浓浓的笑容。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本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来,今日为两家联盟,本王特设小宴,还望君公子和月公子多喝几盅。”

再看向面色平静的柳毅,周继君心中隐约生出一丝不安。

酒宴直到翌日方才落下帷幕,周继君嘱咐了月罗刹几句,和敖天告别,随后带着令箭踏浪而去。

东海之,风平浪静,一日后,原先仿若燎原大火般将海水染得赤红的鲜血荡然无存,依旧是碧波白浪,风和日丽。周继君脚踩浪尖,朝向东海深处行去,眉头却紧蹙着。为防止万一,他已将通天神火柱交给月罗刹,让他代自己赐给李车儿,而那柄从大周太子武天择手中得来的战天刀也是一少有的异宝,却归步空堂所有,至于山河社稷图,周继君原本打算给齐灵儿,奈何刘海藏身其中。周继君征战厮杀用到法宝之处甚少,与其留在自己手中白白浪费,还不如赐给座下三徒,一来防身杀敌,而来也算周继君弥补这数十年来对他们的亏欠。

东海之事当无大碍,就算月罗刹修为不如柳毅,可等周继君从花果山回转后,两人合力,想那柳毅就算真有什么不妥,也不是两人的对手。令周继君心头不安的却是临行前,月罗刹所说的话。

天吾山中的赤尻马猴让月罗刹传信于周继君,只道那花果山一行事关重大,内藏天大机缘,以有场大劫数,若能平安度过,此后五十年里,周继君再无劫难。

赤尻马猴晓阴阳,明天机,即便周继君不信什么天命运数,可却不得不信这头混世灵猴。混世灵猴本领之大,放在从前历次天地大战中,足可颠倒乾坤,引领战局走向,如今能算出花果山之事,却是轻而易举。

就在这时,耳边忽地传来万马奔腾之声,周继君心头一动,回身望去,就见千军万马宛若从天头倾泻而下的飞瀑,直灌东胜神州而去,不多时,大周王朝空已聚满了天兵天将。

“紫微星兵?”

周继君放眼望去,来自紫微星宫的天兵天将已成群结队向大周军镇重地袭去,战火燃起,渐渐向四面八方荡开。

“天地方才太平了四十六年,莫非又要陷入战乱也是,太只说穹天境界不得出手,看来接下来五十年又要不得安生了。”

沉思半晌,周继君不再踟躇,驾起浪头,向大海深处行去。

东洲千万之地,周继君想要的不过是原先属于妖王的南面群山,北面打得再不可开交,何人称王称帝,和周继君亦无关系,相反,周继君巴不得他们越闹越大,木树于林风必摧之,周继君正愁去何处找几个风头大过天吾山的势力,不料今日竟然自己送门了。

嘴角微翘,乘风破浪,周继君长啸一声,身形化作巨雕,扶摇而,扇翅过百丈,待到日中天之时,目光所及,已能看到那座矗立在海中央的岛屿。

岛有高山,山势北险南缓,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林木葱翠,奇葩绽放。就见那丹崖,青鸾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林间有寿鹿仙狐,树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树长春。周继君几乎走遍东胜神州,可亦未曾发现有这样宛若仙境的好去处。

就在周继君刚要取出山河社稷图,将刘海放出时,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到山巅。山岭高处,屹立着一块从中劈开的巨石,巨石旁,白袍翻飞,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刺得周继君双目微

冰冷的声音随着猎猎山风荡下,周继君缓缓抬起头,遥望向那个临石而立的男子,一如京城时候那一次次邂逅或是激战,那人总是高高在,冷眼望向他,就仿佛在看一个挣扎在自己滔天棋局中的困兽,百世风华席卷七州,直至那最后一战,周继君虽君临天下,可终究还是败给了他。

“是啊,久违了,千十七。”

周继君低声自语道,眸子渐渐变得赤红如血,一股战意从眉宇间涌出,化作狂风扶摇而,逼向千十七。

不用多言,也无需多想什么,当初七州第一的君公子,和超然凌驾于七州之的千十七相遇必战,就好似命中注定的一般,即便五十多年过去,历经荣辱沧桑,心意已磨得圆滑,可依旧没有任何能阻拦周继君这一战。

若无千十七,亦不会有如今终成大器的周继君,若无周继君,千十七亦不会成就百世轮回的功果,即便见惯了那些强大难匹的穹天、君圣,连圣人都见识过,可无论周继君还是千十七,在心底深处早已将对方当作那块横亘在修行之道最为坚硬的踏脚石,若不踩踏而过,遗憾一生。

两衫白衣,两双冰冷而又杀气横生的眸子,天头传来雷鸣般的轰响,天色陡变,一半如冰如玉的白云,另一半则是翻腾若海潮的紫云。

两团云雾倾荡开来,席卷花果山空,各自占据半边天野,下一刻,长啸声响起,从白云中飞出一柄银剑,剑尖处隐浮起一团虚影,宛若人脸。周继君以神游御剑,百分之一弹指刹那不到,已然横插入紫云中。紫云漫漫,龙吟回响,一颗巨大的龙头叼着君子剑蹿出,千十七的身影浮现出来,也如同周继君一般,身形不动,神色凝滞,却是以神游御紫龙。

奇异的光华从君子剑荡开,猛然间,君子剑摇身一变,化作百来柄,挣脱出龙口,在飞离的瞬间,垫后的那十柄长剑忽地扭身回刺。血光闪过,紫龙吃痛地嚎叫一声,却是一颗龙牙被君子剑刺落,坠下云头。可龙有百牙,区区一颗牙齿又算得了什么,紫龙嘶吼着,脊背微微抖动,转眼后,两只巨大的翅膀从背生出。

翅横百丈,纵五十丈,猛地扇动开来,阵阵罡风从龙翼下方涌出,君子剑措不及防下,被卷出百十丈。紫龙拍舞翅膀,眸中掠过寒光,身形如流行,直扑向立于白云之端一动不动的周继君。正在这时,从横刺里蹿来一头插翅白虎,虎身长逾百丈,利爪隐隐闪着剑影,正是君子剑所化。

这山从中凹陷,周遭峰棱环环凸起,锋利若刀剑,正是适才掉落的紫龙牙齿所化。

龙牙巨山携着罡风飞腾而,转眼后就要撞周继君的肉身,只见正在苦苦鏖战紫龙的银剑陡然一分为二,一柄迎击紫龙,另一柄则倒飞而回,却非阻拦那龙牙巨山,而是生生向周继君的手掌劈去。

一剑斩落,三片指甲被割下,转眼后亦化作三头山峰,一头拦截向龙牙巨山,另外两头则越过紫龙,从东西两侧飞向千十七,迎头压下。

玄天境界,奥妙无穷,时至今日周继君修炼到巅峰,却仍未完全掌握那些形形色色的道法,适才那番变化却是因千十七以龙牙化巨山,方才领悟出来。玄天境界掌握变化之术者,当能以千变万化,全身下,毛发甲齿无不能作利器,变化万千。

指甲化作的山峰距离千十七还剩十来丈,那头微占风的紫龙突然仰天长啸,甩动龙尾,就见三片龙鳞倒飞了出去,在半空化作三座浮岛,岛身越变越大,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虎豹豺狼、鹰隼鹤鸾在岛奔走嘶吼,转瞬后,跃出浮岛,向那两头指甲山扑去。

指甲山,郁郁葱葱,一座座山峰沟壑渐渐生出,在山头旌旗飞扬,五千铠甲鲜明的兵将手持长弓劲弩,口喊杀敌,拦截向龙鳞岛的猛兽。

这一顿厮杀,不弱于两军交锋,三座龙鳞岛,飞禽走兽凶猛无比,且数目众多,远盖于指甲山之。两座指甲山,虽只有五千兵马,可个个奋勇前,好似那久征沙场的老兵,配合娴熟,五人结小阵,十人结中阵,百人结大阵,陷入阵中的猛兽几无再逃出者。

转眼后,血流成河,顺着天际云端流淌,宛若倾盆血雨浇灌在花果山,花果山中的生灵怔怔地看着天头飞沙走石,两军交锋,又转望向周继君和千十七的肉身,只觉得心头惶惶,无不俯身低鸣,连连叩首。

剑战紫龙,指甲山阻击龙牙山,五千兵将大战数万猛兽,这一场恶战打得天翻地覆,从日出打到日落,亦未能分出高下。

夕阳西下,晚霞点点如火光,铺满花果山下。

三座龙鳞岛和两座指甲山渐渐失去了光泽,岛猛兽愈发稀少,山将士也面色苍白精疲力竭。

剑鸣龙吟同时响起,下一刻不约而同地倒飞而回,三岛两山亦化回原形,从半空中坠落下去。

抓住君子剑,翻手插入背后,周继君抬起头,冷眼看向抬起双臂的千十七。紫龙蹿入他的额心,古朴的符纹出现在双眉间,千十七面色冰冷,双臂抱成一团,手捏印法,紫雾从他掌心浮出,氤氲升腾,渐渐弥散开来,在半空化作一个紫色的漩涡。

手托漩涡,千十七漫步于天头,静静地看着周继君,良久开口道。

“那年七州时,你见证我成就兴亡之道,兴亡之道化轮回,不知你可敢一试。”

望向千十七手心中的兴亡轮回界,内中光影变幻,依稀能看见大千世界、无数生灵沉浮其中,周继君心头一动,也是手捏印法,袍袖翻飞间,君子三道意升腾而出,奈何数日前诡、武两道蛇人身受重创,至今尚未恢复,君子三道,只有真君子道意可堪一战。

白雾氤氲升腾,下一刻,黑白两色的漩涡浮于周继君手心。

“自我突破玄天,创出一式战技轮回.困,立下三方先天轮回,战遍诸天仙神,凡陷入轮回者,再无一人得出。此为三道之一的水浒轮回,不知你可敢一入。”

说话间,真君子道意蓬勃升腾,漩涡愈转愈急,天地之气无不被吸入水浒轮回中,就连周继君身下的花果山也摇晃了起来,飞禽走兽,树木山石,齐齐被卷向半空,向水浒轮回飞来。

正文第六百零五章灵山法旨

自削一世道力?

这么说来,千十七早已修炼到了穹天境界,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将修为压在玄天巅峰,怪不得适才那一场恶战中,自己虽不弱下风,可隐隐间只感觉被他千十七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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