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再言语，眼中涌起的狂热火焰烧褪了林佳妮的清幽和曹断励的智慧。/**/

当世的很多年青人，甚至已经不知塞伦为何物。连各类学院的星航图教本中，也有意避免提到十大领航星中的塞伦星。马斯特一统银河近百年后，大多数人已忘记了他们曾是塞伦后裔，曹断励和林佳妮显然不在此列。

在除了帝国皇室就是军机重臣参与的最高军事会中，林佳妮和曹断励可算是仅有的两个外人。两人凭借自身的才华先后努力进入了帝**事最高层，目的竟然是为了复兴塞伦！

林佳妮水蓝色的眼眸溢满了兴奋：“曹，你比我做得要出色太多，我唱了整整五年的歌才在军事评议会上获得一席之地，你只用了一篇论文！”

“运气好罢了。”曹断励习惯性地扰了扰乱糟糟的黑发：“康斯坦丁和唐璜果然都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我们必须加倍小心别露出破绽。另外，马斯特人未必完全信任我们，毕竟我们是塞伦后裔，很多秘密也许只有在马斯特皇子的私人会议上才能得到，比如七宗罪骑士是什么？”

“应该是特别调制过的骑士机，不会对大局有多大影响。”

“英灵殿的核心计划呢？”曹断励保持着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理论上既然能用光粒子构建星防线，就能用光粒子量产出机甲战士，不过这一切毕竟都是我们的猜想而已。”

“我们还有时间！马斯特人迫切需要我的歌和你的智慧。”林佳妮压低嗓音但回应道，“我的歌喉终究会衰老，马斯特人正在让我着手培养下一代歌姬，你的机会更多。根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有意引入第七预备星防军加以培训，总司令由唐璜皇子兼任，参谋长的人选未定，不出意外应该是你。”

她轻轻抚摸着从不离身的水蓝色吉它，第七星防军是需要加以淬炼的新军，其中有不少军员来自原塞伦领地。在唐璜可能无暇分身的前提下，曹断励有机会施以自己的影响力，乘机掌握军队实权的机会将它变成一支私军。

她清雅的面容现出神圣的肃穆感：“曹，智慧比歌更能够永恒，请你善用你的智慧，复兴塞伦！”

“在目光如炬的贤王手下暗地夺取实权？”曹断励露出了习惯性的苦笑道，“比当年在在军事沙盘模拟战中打败卢霆还难，呃，事实上当时是我被打败了。卢霆已经击破了我的防线，只是那种孤军直击中心的战法被亚典波罗教官认为是不能审时度势，才判他得了零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趁机转移了话题：“帝国百年难见的天才，结果射击和军事都被判零分，将来帝国史上会浓墨重彩地记下这一笔，哀叹马斯特帝国没运气获得这足以改变帝国命运的人。”

“塞伦也没能得到他。”林佳妮语带哀伤，“这次必须感谢卢霆，如果不是你在帮助他时无意得到了阿斯奎尔的军事订单，也许还无法受到启发推算出帝国的秘密，从而故意制造出那篇论文。感谢上苍，能让你进入马斯特的军事核心与我会合，我被监视的过于严密，根本没办法向你接触透露光防线的秘密。”

曹断励慨然一叹道：“佳妮，我们手中握得是双刃剑。”

借助异文明入侵的绝好时机乘机复兴塞伦理论可行，可是历史上借助外力导致引狼入室的例子比比皆是，曹断励不能不顾虑到这一点。林佳妮断然道：“塞伦复兴是第一要务，不择手段也要做到。”

曹断励微微垂首，他和林佳妮的理念毕竟不尽相同，他转移了话题艰难地道，“有个问题我也许不该问，你在培育园见到卢霆了吧？”

“见到了。”林佳妮的语音终于颤抖起来。

曹断励默默观察着林佳妮，驰名银河的歌之女神外表幽雅知性，患有轻微心悸症，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脆弱美丽精灵，心中却充满了与气质完全不符的复国狂热。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曾经使她对这份狂热产生过动摇，那就是与卢霆的那段感情。

林佳妮竭力装作面色如常，强作颜色终于掩饰不住惨淡的笑容，“见了，恨我恨得要命，叫我立刻滚开，幸好，他终于有了个可爱的小妻子能安慰他。”

她蹙起眉头捂住胸口，仿佛心悸症又发作了，心脏不自觉地痛楚起来。

类似的场景三年前也发生过，卢霆扶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巫婆，用镭射枪挟持自己离开拜古地球教秘密基地。然后双方订下最后的誓约，卢霆不向帝国透露拜古地球教的机密，立刻马斯特士官学院辍学，再不加入帝国的军政界，自己则立誓自此不再干涉卢霆的生活，从那一刻起，两人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他发现我也是拜地球教和塞伦复**成员。”曹断励说，“我想就不会像对你那么仁慈了，可能一枪打爆我的脑袋。”

“不会的。”林佳妮哀伤地叹息，“你从没有试图利用或欺骗他，他能理解每个人有不同的政治立场和属于自己的秘密，而我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甚至连最后的誓约都没遵守。”

她从没有放弃过争取卢霆回归拜古地球教的行动，无名制符师的逃亡岛id在她手中，卢霆和小巫婆则拥有无名召符者的登陆权。她不定期利用无名制符师的名义进行活动意图激出卢霆，卢霆则一再忍耐甚至从逃亡岛中消隐，两人的联系中断了整整三年，直到卢霆因为阿斯奎尔集团事件和曹断励接触，林佳妮才重新获得了他的消息。

“我们还有机会得到卢霆！”林佳妮轻轻咬着牙，“那名女符术师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传授了卢霆符术，卢霆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他也会协助对方完成心愿的。”

“是那个被卢霆叫做小巫婆的符术师吗？”

“是的！虽然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但能判断出她需要极大的财势和权势来完成心愿，所以才会被我们控制。”林佳妮执拗地说，“卢霆许诺过不参与帝**政，要获得权势帮助那个巫婆，他要么做最成功的佣兵，要么就做最成功的商人，无论那一道领域都有机会和我们重新接触。”

“放弃争取卢霆的计划吧。”曹断励终于忍不住抗议道，“我们已经做过滴血实验，他的血无法启动塞伦秘传符战机，否决了他是卢炫后裔的可能。”

“不行！”林佳妮的固执展现得淋漓尽致，“血液这种东西无法作准，马斯特皇室也无人能启动传说中千年传承的神灵机甲，难道他们也不是马斯特的直传后裔吗？他在短短时间内就继承了符术师的衣钵，足以证明他就是卢炫皇太子的后裔。”

曹断励微微摇头：“事实上很多东西都证明他不是卢炫后裔，比如他的相貌特征更像马斯特人。”

“马斯特和塞伦历史上时常通婚，出现这种现象不足为奇。”林佳妮反驳道，“别忘了帝国六皇子斯卡罗特、小公主伊莲娜长得也很像塞伦人。”

曹断励深深叹了一口气：“佳妮公主，事实上我们已经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塞伦正宗皇室后裔了，就是你！我们并不需要卢霆！”

“曹，我知道你和卢霆的私谊深厚，但别把任何私人感情凌驾复国大业之上！”林佳妮的神色变得肃穆无比，“我是塞伦废皇帝和马斯特女子的后裔，废皇不仅十分残暴，而且在落入马斯特人手中后毫无复国意愿，只是在酒池肉林里安享晚年，早已经失去民心。至于卢炫皇太子，很多塞伦后裔至今都相信，身为塞伦振兴希望的皇太子会作出引狼入室的举动，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和情由。”

她幽蓝色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哀伤：“塞伦陷落已经七十年，除了卢炫的直属后裔外，没有任何东西能激发赛伦人心中早如死灰的复国希望。我曾经与一些在马斯特帝国任重要职位的塞伦人接触过，他们对废皇不屑一顾，对卢炫皇太子则抱有深深的崇敬。”

曹断励还想说些什么，林佳妮径直打断他的话道：“说到私人情谊，我和卢霆之间的最为深厚，但我已经毅然抛却了，不管他是不是卢炫后裔，他都必须担负起这个角色，我们需要他和另一名符术师。”

曹断励忍不住深深叹息，林佳妮深爱过卢霆，卢霆亦然，然而两人如今已经形同路人。理念不同是缘由之一，更重要的是，如果卢霆承认自己是卢炫后裔，那么他和林佳妮之间的血缘相当接近，论辈分林佳妮还是他的亲小姨，根本不存在通婚的可能。

卢霆永不承认自己是卢炫后裔，与其说是出于对林佳妮利用自己的仇恨，曹断励宁可相信，是因为卢霆至今都难以放下那段感情。

林佳妮却执着于自己的复国理念，要强迫卢霆来面对这段残酷现实。

曹断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深寒的战栗感透入了他的骨髓。狂热是一柄杀人的刀，和银河歌姬表现出的狂热残酷相比，迪奥—马斯特那骇人的刀锋眼神不过是一柄钝刀。

“每个人都活得很不自在啊。”曹断励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哎，只有做那位马斯特的明月最开心吧，无忧无虑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帝国宠儿。”

静默的会议厅中，小公主伏在通古斯阁老的膝上喃喃细语着让对方安宁，没人会去注意到小公主那些安慰性的软语，假若有人细听，就会发现小公主的温言软语多么惊世骇俗。

“通古斯爷爷，你所说的话，我都相信。”

“康斯坦丁皇兄正在无限透支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唐璜皇兄想做什么，但他只是旁观这种可怕的事态发生并不加以阻止。通古斯爷爷，告诉我，假如阿斯莫西斯教授没能成功拯救皇太子的生命，帝国的未来要何去何从？要落在那个冒充皇后的怪物手中吗？”

通古斯阁老不知道是否听清了小公主的话语，只是怔怔地混乱呓语着。小公主低语道：“通古斯爷爷，尽管我没有马斯特皇室的血脉，我依然愿意看到一个安宁的马斯特帝国存在，而不想看到让人民流血哀号的战火。”

“我不明白康斯坦丁皇兄为什么选中我，我没有任何权力，唯一的武器就只有自己的身体和对帝国的赤诚。”

马斯特明月皎洁的眼神中荡漾着回忆，那一年的康斯坦丁十九岁，伊莲娜只有九岁，和终日躺在营养槽里接受身体调培的虚弱皇太子相比，如日中天的唐璜几乎已成了众望所归的接班人。可不知为什么，尽管唐璜皇兄也加倍疼爱自己，时常为自己带来各偏远星球罕见的礼物讨自己欢心，自己却就是喜欢这病恹恹的皇兄。每次一得到唐璜的礼物，她就会第一时间跑到阿拉莫西斯教授的调培室，向康斯坦丁皇太子展示让对方开心。

就在她开心摆弄玩具时，躺在调培槽里的康斯坦丁问了她一个完全超乎小女孩理解能力的问题：“伊莲娜妹妹，你愿意为马斯特帝国献出一切吗？”

从懵懵懂懂点头的那一刻那起，伊莲娜—马斯特水晶般的人生就从此改变了。

她成了以点石成金闻名的马斯特之星选中的第一个人！

通古斯阁老依然痴痴呓语着，小公主抬起头执着地问道：“请您指引我，我究竟该去哪里寻找符战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