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四)
作者:飞 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71

刘老太爷一行在马道之上缓缓前行,虽说着要加紧赶路,其实说得轻巧,做起实难。一群军不军民不民的大队人马,统一调度指挥都是个大问题,更何况负责殿后的那些滇军经过昨夜苗人一闹,整夜不眠,如今是昏昏欲睡,行起路来一步三摇,眼皮重如千斤,若不是带队之人连骂带喝的提醒,只怕早睡了过去了,叫他们急着赶路,恐怕是有些勉为其难。

前边的马帮弟子行惯了山路,平日干得都是跑腿拉货的活,倒是行得快,渐渐得就与后边滇军拉开了距离,再行一阵,这支长蛇队慢慢分成了三支人马,前边马帮弟子,行走如风,居中是一溜的大车,虽并没纵马急赶,但速度也并不慢,自然而然的,远远落在后边的就是那些无精打采的滇军士兵们,如此一来,这支人马是越拉越长,空隙也是越来越大。

李孝堂骑马跟在老太爷车旁慢行,初时还满心戒备,不时东张西望,但行得久了,竟是相安无事,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此时也是有些睡意上头,骑在马上摇来晃去的,也并没注意到落在队伍后头的滇军士兵们与前边人马距离是越拉越开,待再绕过几道山坳,那些兵士们就没了身影。

虫夫人一行一直在后边紧紧跟着,此时估算着路程,刘老太爷那行人也早走出二十几里地远了,虫夫人眼见滇军数百名士兵掉队,远远落在后边,自是喜出望外,思量了一阵,当下问凌云霄道:“老身想到一妙法,和小哥商量瞧瞧,如何?”

凌云霄答道:“婆婆请说。”

虫夫人道:“分而歼之。”

凌云霄被虫夫人这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想了好久,方点头道:“这伙滇军精神困倦,战意早失了三四分了,不过此时动他,只怕还是不易,须得再赶一赶才成。”

虫夫人笑道:“这个自然,这些汉人军士,怎么说也是能征善战之辈,作战经验丰富之极,区区困意还是击不倒他们的,还得再*扰一番,将他们心理完全击溃。”

一营长赵标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肤色黝黑,双眼如电,多年的战争生涯,使他养成了几日都可不眠不休的习惯,此时骑在马上,仍是精神得很,不住催促他手下士兵步伐行快点,可他那群士兵就没了他这大好劲头,个个是无精打采,走得是有气无力,赵标眼见前方队伍早行得没了踪影,也只能叹气连连,无可奈何。

行了一阵,前边追书网v整理

士兵*动不安起来,停了脚步不再往前,赵标喝骂连连,从后急赶上来,赶到头里一瞧,也是头皮发麻,浑身凉气直冒,只见前方路上,大小蛇物,层层叠叠,将前进的路道堵得严严实实的,正对着他们昂颈吐信,样子狰狞之极,两旁草中,窸窸窣窣声不断,透过草叶缝隙,仍可见多不胜数的蛇物在其中扭动着身躯,这漫山遍野,也不知爬满多少此类物事。

众兵士心悸不已,持枪戒备,只是子弹威力再凶,能斗得过这无穷无尽的满山毒物么?赵标低骂一声,道:“真是糟糕透顶,这群苗夷真的驱蛇来犯了。”转而大声喊道:“你们怕甚?个个身上都有凤仙花叶,蛇物不敢来攻的,跟着我走就是。”说着双腿一夹,就想打马前行,可那马儿惧蛇,任他如何鞭打,死活就是不肯抬步往前,赵标无奈,只得下马,将缰绳交于身边的兵士,自个儿大着胆子往前行去。

虽说赵标打仗是个能手,也是个悍不畏死的主,但心底下对这些毒物还是极为害怕的,身上虽有避蛇的防身物事,可究竟有效没效,他也着实心中无底。可害怕归害怕,他身为一营之长,此时不身先士卒,叫那些手下兵士如何看他?

赵标离那些蛇物越近,心里就越打鼓,背部冷汗直冒,那些蛇物似乎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相让之意,反而更是抬头昂颈,发出嘶嘶的恐吓声。

赵标强咽口水,右手掏出盒子枪,左手**了**上衣口袋,凤仙花叶好端端的摆在里头,这使他心定不小,再迈几步,又觉不安心,掏出凤仙花叶抓在手中,一步一点慢慢朝那些蛇物群行去。

众兵士跟在他后头,战战兢兢的往前行,人多花味浓,众蛇物终于有些*动起来,纷纷溜向道边沟里,在沟里露出头来不停向他们做出恐吓之状,但也没见一只敢爬出来行攻击之事。赵标见状,心中大定,喝令道:“大伙儿别慌啊,尽管拿着花往前走,蛇物惧花,伤不着咱们。”

山道两旁突响起滴溜溜长短不一的呼哨声,到处此起彼伏,蛇群一听到哨音,如同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往马道上挤。众兵士大惊失色,纷纷惊呼不止,赵标持枪瞄着爬得最近的毒蛇,正欲开枪,山上有一人高声叫喊道:“赵营长,我劝你别开枪,你不开枪,它们便不会咬你,一旦开枪,后果自负。”

赵标闻言,那扳机无论如何也是勾不下去了,他也明白,就算开枪,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相信那喊话之人,当下忙挥手止住众兵士,严令不许开枪。自己则抬头四处张望,可满眼除了随风乱舞的荒草枝叶之外,哪见半条人影?就这么丁点儿工夫,那些蛇已经爬到众人脚下,在人群脚下空隙中爬来游去,却也不攻击,众兵士噤若寒蝉,哪敢动弹分毫,怕惹怒了这些蛇大爷,如此众多的蛇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那人在山上又叫道:“赵营长,你们把衣服脱下,枪扔到一旁,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照办了,我们自会放你们回到军营中去。”

赵标眼望前路,不由叹了声气,以其违反长官命令,还不如乖乖就范,违反命令就算要掉脑袋,那也是以后的事,可当前若是不听那人的话,只怕顷刻间就没了**命,权衡利弊,还是遵从那人的话意才为上策。

赵标犹豫良久,那人也不再出言相逼,他知道赵标这伙滇军早成了瓮中之鳖,投降是迟早的事情,是战是降,还是让他们自行抉择吧。

就在赵标的一营官兵被蛇所困之时,另一处的马道上,此时也乱成一团。刘老太爷所在的车队也已经遭到早就埋伏在两旁山上的苗人袭击,箭头涂抹着剧毒的弩箭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前边的马帮弟子不如滇军士兵这般训练有素,一见遭到袭击,便胡乱朝两旁放枪,四散逃开,形成各自为战的局势。

李孝堂此时才惊醒过来,忙忙朝后高喊道:“一营,一营,冲到山上去。”可喊了一会,竟是无人应声,朝后一瞧,车队之后,马道上空空荡荡,那还有什么一营的身影。

李孝堂暗道:“糟糕!”此时满天箭雨,避无可避,马道狭窄,到处横陈着运送给养的大车,根本无法纵马急奔,正自彷徨间,刘老太爷将车帘一分,沉声道:“李长官,请躲到车中来。”李孝堂忙从马上跃下,爬上车辕钻入车内。

一入到车内,惊魂未定的他一抹满头冷汗,听着那些弩箭**在车房边的咄咄声响,真是心惊肉跳之极。车房板厚,那些苗人弩箭无非就是硬铁木削制而成的,自然**不进来。可就苦了那些拉车的马儿,为防汉人驾车逃逸,苗人之箭就专**它们而来,悲嘶声声中,车内几人只觉车房向下一顿,将几人颠了一颠,洪通海爬到门边掀开帘子一瞧,拉车的两马身子歪倒在车辕上,身上**满弩箭,早是毙命了。

洪通海转回身来,有些不安道:“老太爷,马儿不行了,这次估计跑不出去了。”

刘老太爷面无表情道:“无需惊慌,至少目前躲在车内,还是安全的。”

李孝堂急得只搓手,嘴里骂骂咧咧道:“我的一营没跟上来,这赵标怎么搞的,简直混账透顶,老子若能回去,一定按军法严惩与他。”

刘老太爷淡淡道:“李长官,只怕你的一营也落难了,你现在怪罪与他也没什么用了。”

李孝堂闻言一惊,瞧了刘老太爷几眼,却见他面色从容淡定,瞧起来像是眼前情势与他无关似的,有些不解道:“老爷子,好像你不大怎么惊慌啊?难道您老有逃生之策?”

刘老太爷笑道:“老夫人老昏花,哪有什么逃生良计?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有什么好惊惧的?”说着竟闭上了双眼,养起神来。

李孝堂听他说得轻松,心中疑惑,暗道:“这老家伙如此淡定,定是心中早有了什么逃生计策,老子一会只管跟着他就是。”想到这里,也是心定不少,双眼盯着老太爷一瞬不瞬,怕是他突然就跑了。

洪通海突然道:“怕是那些马帮弟子也撑不住多久了?”

李孝堂低头思量一阵,惊道:“老爷子,不对啊,我等如此不堪一击,为何还要强行赶路?这不是送肉到别人嘴边吃的道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