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看着洪坚，想到的却是自己：“主人，也许你太过强大了，以至于我无法相信是什么事情能给你造成这样的痛苦。至少我感觉，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会好一些。我的国家，已经沦陷了十多年了。我的亲人，也全部都死了。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了。我想复仇，可是我根本没有力量去复仇，我对于复仇感到茫然，感到无奈。可是你不一样，你至少还有复仇的希望，你有复仇的能力，你可以去一步一步实现你的计划。我感觉，这对于一个渴望复仇的人来说，就是最好的刺激。”

洪坚的脸色略微难看，轻轻地摆了摆手：“你那是真正的生活在仇恨中，忘记了一切，为了报仇而报仇。可是我却不能完全生活在仇恨中。我必须带着希望看待一切。如果我完全生活在仇恨中，我会陷入一个更大的痛苦。这个痛苦，恰恰源于我对仇恨的认识。实际上，复仇只是对于已经死去的人的祭奠，它的意义没有活着的人生活得更好来得大。我既无法从仇恨中解脱出来，却又无法忘记仇恨，就这样在痛苦中彷徨。我为了仇恨，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了。那些东西的失去让我的痛苦更甚。可是我却毫无办法。我不知道我是为了报仇继续失去更多，还是就这样守护着身边的一切，不为报仇而放弃身边的东西。这是多么矛盾的事情呀。塞西莉亚，难道你就很喜欢你复仇的生活吗？每天只有仇恨的日子，我想是绝对快乐不起来的。比如说，你亲眼看到杀死了一个鱼鹰共和国的士兵，你会很快乐吗？你会觉得兴奋吗？这种事情，我想对于你来说是很困难的。如果你真有一天能够复仇成功，你却又会反思那些杀戮。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得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的时候却发现原来自己想要的东西仅仅是一个幻影。”

塞西莉亚何曾想到洪坚会这样说，可是，洪坚的话恰恰又引起了她的共鸣：“有时候我的确迷茫，可是迷茫过后，我发现仇恨仍然是仇恨。我只能等到仇恨结束过后再去考虑这些东西了。难道说，我想复国，这是错误的吗？”

洪坚望着塞西莉亚，自嘲地笑了两下：“报仇本身并不是一个负面的词语，只是人们往往曲解这一切。拿你的例子来说，心态就完全不对。你应该抱着的不是简单的仇恨。你要把你的目标定在解放一个国家的人民上，要定在惩罚那些加害你亲人的凶手上，这些才是有意义的事情。这绝对不是简单地因为自己的亲人死了就去杀那个害死自己亲人的人。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如果你的亲人错了，这种仇恨就成为了一个错误。你不能不加鉴别地来看待这一切，模糊了报仇的意义。难道，一个法官判了人死刑，他的亲人就该不顾一切去报仇吗？这当然就是错误的。而人们，往往将两种情况混淆了，以至于自己失去了理智，从而沉浸于仇恨之中，最后内心世界为仇恨所吞没，为了报仇而不择手段。”

塞西莉亚回忆着自己。洪坚的话，让她不得不思考。对于这个主人，她总有不一样的感觉。他总是给自己那么多惊讶的地方，甚至今天说出来的这些话，想起来也是多少有道理的。也正是因为这，让她有了几分为难，却又不能不接受。这个过程，同样痛苦。她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泪水，不过她仍然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和洪坚说话：“那么，主人，你既然知道这些，怎么会超脱不了呢？你不能按照这个思路把你的仇恨转移成一种对于未来的思考吗？”

洪坚面露痛苦的表情：“如果做起来像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你那边可能还简单一些，我这边却是太复杂了。一些事情走到今天，有天灾，有**。其间，很多事情都是无意的，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还涉及到了我自己的国家。我能够向我自己的国家复仇吗？那又有多少算是展望未来而为呢？客观上的错误，虽然大，却难以追究呀。对于未来，却又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努力去完成。未来与过去的交织，让我感觉到无比痛苦。这一切，就构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局面，让我完全理不清思路，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陷了进去。蓦然回首，却发现又错了很多。”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总体感觉洪坚的思维很宽广，却又很混乱。他的宽广不是自己能够企及的，他的混乱也不是自己能够理清的，既然如此，又还能够说些什么呢？她无奈了，她只能沉默着。

塞西莉亚不说话了，洪坚也不说话了。他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些乱了。就和自己说的一样，虽然知道道理是那个样子，但是真正行动起来，却很难按照那个思路来继续。一连串的错误产生之后，却又为那个死结带来了更大的困难。

突然，洪坚低声说到：“现在不用动，听我说话。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坐在这里不要动，明白吗？一切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反正你镇定就是了。”

塞西莉亚听了之后，也不回答。就这样坐着。她倒很真不是特别怕。她在本国的战场上亲眼见过血腥的杀戮。有多少次，她又是和死神就那样擦肩而过。那种日子，早已经让她对于这些事情产生不出太多的恐惧了。

可是马上，洪坚却释然了。竟然，还是如一个巨大的玩笑一般。的确，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玩笑。如果说第一次是不了解，第二次还是不了解，这第三次，总不该这样草率了吧。他越发感觉，这人似乎在玩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