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思(下)
作者:风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100

白你是假迟钝还是真残忍?

“有区别么?”霄白反问。真残忍假迟钝其实没什么区别的。她不是傻子有些事情她还是懂的。只是懂了又如何?

***

霄白回到云清许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里等着了桌上茶点之类的已经冷透了显然是等了许久。她有些尴尬吐了吐舌头软声叫:“师父。”

“你见过霄青了?”云清许道。

“嗯。”

“上一次摘星楼的叛变是他挑拨。”

“啊?”

“我本不该留他性命的。”云清许淡道“只是他是个有才之士。”

云清许的意思霄白当然明白了。她这个楼主之女毕竟是个不会功夫的女流之辈如果换成以前摘星楼的少主子那效果可比她好上许多可是——

“师父霄青他……不会答应的。”

“执事之位如何?”

云清许的表情是认真的霄白也忍不住认真起来。摘星楼中楼主最高下设一个执事分管三阁。这个执事的位置就跟是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就像段陌拉拢他给他做丞相一样他这是想拉拢霄青。他一定是探到了霄青这几日会来找她吧才让肖守告诉她不必忌讳和霄青见面捎带着还可以当当说客。霄青入摘星楼那就等于三日阁并入摘星楼这主意好倒是非常好反正霄青为裴狐狸做事裴狐狸和他是亲兄弟可是……

“师父我觉得霄青想要的是楼主的位置。”霄白揉揉脑袋“不如让他和我换个位置?”外人也许不知道其实摘星楼主压根就不是云清许而是她霄白。楼里的要事云清许其实是会和她商量的虽然她从来都没什么好主意呃——如果让霄青来当这个楼主那摘星楼一定会现在厉害很多吧。

“胡闹!”云清许的声音霎时凛冽。

霄白被他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好多年没被他这么吼过了……只不过是提了个换位的建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师父我记得你对楼主的位置不大感兴趣啊。”霄白不解曾经有那么两三年的时间她最大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把这个摘星楼主的位置坑蒙拐骗丢给云清许可是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到后来她耍赖把楼里的事物丢在了一边他才勉强同意继续当那个名义上的楼主……

云清许像是被她气得不轻本来儒雅的脸活生生是给气得变硬朗了许多他盯着她仿佛是盯着个怪物一样。

被半仙一样的师父这么盯着霄白深深觉得罪孽大了。

“如果霄青无意此事作罢。”半晌云清许淡道似乎是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日后不许重提。”

“……哦。”

于是乎拉拢霄青的计划本来好好的因为霄白一句不经意的话给搁浅了而且霄青也的确没有再出现过就像那天只是街上偶遇一样。

日子就这么平凡而诡异地一天天过去。小白眼狼不知道是打了什么主意三天后也没有向云清许求证当丞相的事。两个兄弟加一个没血缘的弟弟还有一个更加没血缘的妹妹‘段茗’一家子过得真叫一个诡异的和乐。越是这样霄白越心慌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风停雨歇一样。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敢放松警惕——放松的是裴狐狸。

这几日裴言卿又变成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纨绔子弟。霄白足足有三天没见到他三天之中他都闭门谢客害她险些夜闯探他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儿结果他倒好三天后院门打开请的第一帮人居然是歌姬舞姬!不仅如此他还派人来请云清许——

“云公子真的没兴趣?”洛书城笑得一派潇洒他就是裴言卿派来劝降的说客目的是拉云清许去听歌赏舞。

云清许显然也是没想到这码事脸色写满了诧异。

“今天请到的都是朗月国内最好的歌姬舞姬云公子从青云过来言卿说想尽一下地主之谊。”

“歌姬舞姬?”云半仙微微皱眉他的世界的确离这些个很远。

洛书城笑着点头:“我本来被父亲关了禁闭这次是为了这最好的歌舞姬特地想法子跑了出来仗着和陛下的三分薄面才赶了个小场。”

霄白于是明了这书公子消失了那么久原来是玩闹过了头被自家老爹关了禁闭。

“公主也一道去吧。”洛书城道。

霄白:“……”

最后的最后还是霄白跟着去了云清许留在房里。不是她对歌舞感兴趣而是对裴禽兽在搞什么鬼感兴趣。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这次反常指不定又在打什么奇怪主意哼哼。

去裴言卿住的小院的路上洛书城一脸愉悦一点都没有邀请云清许失败的沮丧。霄白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打从一开始要请的人就是她呢?只是顺道对云清许意思一下?

……

裴言卿的院落里一片脂粉味。霄白进去的时候虽然早有准备还是皱了眉头。这脂粉味本来是挺好闻的但是好多种不同的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说不出的味道亏了裴言卿还有那总是要咳嗽的病也不知道他忍得有多痛苦。

“言卿。”洛书城进了屋朝一个角落打招呼。

霄白跟在他身后还没有看清屋子里的情形只是被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给恍了眼一阵晕晕乎乎。红的绿的粉的唱歌的跳舞的敬酒的还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要哪个样式就哪个样式。

“你来做什么?”一个相当腻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的是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却笑得相当顽劣的裴言卿。他的目光落在的是她身上刚才那句明显是嫌弃的你来干什么摆明了是对她说的。

“不是你请我来的么?”霄白瞪眼。

裴言卿手里拿着个酒杯刚要下肚的酒停在了唇边抬眼淡淡地看了洛书城一眼。一时间霄白觉得洛书城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回去吧。”他说。

此等语气就像是打一个不之客。霄白本来憋了一肚子火可是看到他没有血色的脸脑海里不知怎的泛起了那天在他房里看到的他看病的大夫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的她无从得知他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子。只是看他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纵情声色……

“你搞什么鬼?”她问他语气倒是平和的。

显然她这平和的态度出乎裴言卿的意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辉最后却变成了嘲讽一点一滴的渗透出来。

他说:“霄白你回去吧我不想做什么没给你下套子。你……不用怕。”

***

霄白你回去吧我不想做什么没给你下套子。你……不用怕。

霄白本来只是莫名听到这句话却怎么都不了火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洛书城对上的是洛书城眼光里隐隐的冷意。她瞪大了眼洛书城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怕你。”她认真道“裴……言卿我知道你就算下套子也从来都没害过我你别自己胡思乱想。”

裴言卿听了沉默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出去下。”

显然让他老实交代是不可能的了霄白回头朝洛书城使了个眼色洛书城倒也配合跟着她走出了屋子。一到门外冷风就一阵吹来霄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回头看看跟上来的洛书城又看了看周围的情形才一把把洛书城拽到了偏僻的地方。

“怎么回事!”她咬牙。

“公主在问哪方面?”洛书城淡笑。

霄白气得想直接动手拳头到他下巴边才险险停下:“他的病!”

“你担心?”

“废话!”

“就这样。”洛书城看了一眼远处的屋子。

“就这样是哪样啊!”

“他从小就是这样前几年调理得好了些前些日子又有些犯病。”

“可……”霄白说不出话来她的确知道他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可是他平时明明还好的样子啊……

洛书城把她的疑惑尽收眼底他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公主你难道不知道那家伙真真假假向来把骗人当游戏么就算是个混蛋他还是个男人有些面子他还是要的。”

霄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和你在一起他就是装也要装成男子汉的模样啊。你可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裴王府里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他在府里的时候都会有随从不远不近跟着么。”

“为什么?”

“他不过是个死要面子外强中干的家伙。”洛书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他最近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我猜是对付陛下我不方便插手你——多担待点。”

霄白默默听着轻轻点了点头。洛书城是丞相的儿子丞相是段陌的心腹他的确不好插手这件事。

“我先走了。”他轻道“公主你……”

“我明白。”

既然裴言卿和云清许的共同敌人是段陌那就先把段陌的事情解决掉再说如果到时候两个人都不想当皇帝……那就大不了置骰子决定。只要他不是突然病重了就好到时候等天下太平了想办法坑林音出手给他瞧瞧一个林音可顶得上十几个宫中御医呢也许到时候可以根治也不一定。

如是打算着霄白忽然觉得豁然开朗回去屋子的步子也轻快了很多。

屋子里的气氛倒是依旧热烈裴言卿本来是坐在角落的这会儿已经坐到了主座上。从霄白的眼里看过去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只是他那与气势明显不符的脸色却让这个纨绔子弟少了几分气焰尤其是刚才霄白听了洛书城的话更觉得这个禽兽压根就是个倔强的混球而已就像是螃蟹硬倒是硬气可是壳儿全是在外头的。

“你不是走了么?”裴言卿的眼里有揶揄。

霄白摆出副百毒不侵的模样痞里痞气地笑了笑从边上抱了个酒坛就往他那儿跑满脸的自来熟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倒酒。

裴狐狸的眼里难得有了疑惑似乎是不解她的举动。

霄白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也懒得解释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咧嘴笑:“我就说这宫里的酒壶小了些你从哪里搞到的酒坛子?”

裴言卿抿着嘴不说话典型的防范姿态。

霄白笑了笑把他面前的杯子给抢了过来:“你这病鬼还喝什么酒不如让给我。”

裴言卿继续沉默只是眼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霄白知道他在奇怪些什么只好干笑:“狐狸下次我来盯着你喝药的时候不带面具了居然那么容易就被你认出来了哼哼。”

前几天的那次病真的吓到她了。

裴言卿脸上本来都快被冻结了看着她毫无芥蒂的笑脸他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冷冷清清闹过矛盾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有一点点的小心还有一点点的委屈只是不同的是小孩子的委屈惹人怜爱裴狐狸的委屈淡到看不清。

“喝醉了本王可不负责。”他如是说。

霄白挑眉:“我自己负责。”她回头瞥了眼底下的歌舞姬道“来唱个最好听的跳个最好看的。”

听洛书城讲那些歌舞姬都是从朗月全国聚拢起来的这出场的价钱可不低啊。要是单单让她们来喝酒玩耍岂不是浪费了?

“你喜欢这些?”裴言卿挑眉道。

霄白耍无赖:“怎么你打算跳给我看?”就他那纤瘦的身板呃其实应该还不错?

裴狐狸彻底复活了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脸上的神情摆明是挖坑状态。他勾起一抹笑玩味地看着她道:“怎么你想看?”

……

霄白心底的不祥感狠狠升上来了很熟悉的滋味。她非常实相地得了便宜就收手赶忙摇头:“不用了今天好多人跳了哈哈改天没人的时候咱好好自己看~”

“好啊。”裴狐狸笑眯眯。

“一言为定不许耍赖。”霄白的小邪恶心在呐喊。

一句话敲定了很久以后一场相当惨烈的悲剧霄白悔不当初从此绝口不提跳舞之事。

那时候霄白不知道她和裴言卿听歌赏舞的时候朗月来了个客人一个让段陌亲自接待的大贵客。段陌这几日没有放心思来对付他和云清许有一半是因为这个大贵客。所以当霄青潜进屋内禀报的时候裴言卿也很是惊讶匆匆遣散了唱歌跳舞的又求证了一遍。

“你说谁?”

“墨云晔。”霄青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想不到他会突然来朗月。”

裴言卿皱眉道:“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墨云晔是谁?”霄白忍不住问了她想起了前几日云清许说的话这个墨云晔好像是他偷偷请到朗月来的啊怎么变成了见段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霄青道:“墨云晔是朱墨的摄政王这次作为使臣来朗月。朱墨国力虽然向来惊人但是现任皇帝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传闻说这个墨云晔弄了个傀儡皇帝身为摄政王实权比皇帝还大。”

“……那他来朗月干什么?”

“听说是商谈两国一起祭天的事情。”霄青说。

“啊?”

“朗月和朱墨百姓信奉的神明似乎有共同的这几年朗月和朱墨干旱频。”

“所以他是来跳大神的?”霄白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裴言卿求证。

裴言卿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门外挑眉道:“你觉得呢?一个摄政王来邻国‘跳大神’?”

……

霄白垂头丧气接了句:“鬼才信。”

她心里也明白这墨云晔搞不好是师父请来的人。可是既然他是摄政王就没有摘星楼给得起的东西啊他又不像段陌一样需要摘星楼做后盾杀人他应该已经稳固了自己的势力啊……

“他已经到了?”裴言卿问。

霄青点头。

“你是偷偷进来的?”裴言卿又问。

霄青又点头。

霄白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咳嗽不止——段陌那小白眼狼还真是……倒霉到了极点自个儿防备森严的皇宫前前后后掐手指头算算林音肖守霄青云清许究竟有多少个人是来去自如的啊!亏得云清许和裴狐狸没什么野心夺位不然他早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以后小心点。”裴言卿皱眉“段陌这段日子是故意撤了宫中防备。”

“为什么?”霄白一口气又没换上来。

“欲擒故纵吧。”

“……”

霄白算是明白了这皇家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啊禽兽。

她正感慨着呢突然进来了个小宫女宫女道:“王爷公主陛下邀请两位晚上共赴国宴为朱墨使臣接风。”

……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鸿门宴?

墨云晔是朗月的贵客要替他接风当然要在最郑重的地方。段陌选择了朗月正殿那正殿原本是朝臣商议国事的也许是为了表示对朱墨使臣的尊重段陌居然在那上面摆开了宴席郑重其事地款待起了墨云晔。

霄白作为朗月的皇长女自然也是在被邀请之列裴言卿作为朝臣也在其中。至于云清许他名义上之上个江湖中人这种政事场合自然不方便参加。他和墨云晔没碰上面霄白相当遗憾。

霄白对这个墨云晔好奇得不得了刚一坐定就急急忙忙打量着殿上的人。正殿之上虽然人多要认出一个别国的使臣还是颇为容易的。很快的她就找到了几个服饰和众人不大一样的人并且从中间挑了个看起来最有权有势的——确定了目标。

墨云晔。

听裴狐狸讲这是个厉害得不得了的人物。那只狐狸向来自命不凡狐狸眼看人低要他打心眼里说厉害的人还真没几个为此霄白决定好好看看那个传说中的朱墨摄政王墨云晔。

那是个相当——怪异的人。霄白皱着眉头打量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他有几分熟悉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熟悉。她本来以为那么厉害的摄政王一定是个阴险毒辣的老头子却不想今天见了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更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这种人真的是裴言卿口中的那个可以在朱墨掀起腥风血雨的人么?

她这一呆就忘了礼数直到身边的裴言卿斜了一个眼色她才惊觉原来墨云晔已经在和她打招呼了。

“云晔拜见公主。”

“嘿墨王爷客气了。”霄白傻乎乎跟。

“云晔在朱墨就已经听闻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嘿客气。”

……

墨云晔嘴角噙着一抹笑眼里像是浸了一块水玉清俊的脸庞被这一抹温润的光芒映衬得柔和无比。他举手投足之间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雅致。

霄白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就好像是所有的人都在围场之内而他就是那个猎人。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捕猎的时候所以猎人是彬彬有礼温婉和煦的。如果那天他想收网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茗儿当真如此出名?敢问是什么名气?”

一个戏谑的声音夹了进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让霄白又是一阵鸡皮疙瘩。不用说插话的自然是裴家狐狸。

墨云晔敛目一笑道:“天真率性。”

“咳咳。”

霄白很不给面子地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了当着朝臣的面丢了自家面子她很是狼狈地低下头去却在低头的一刹那看见了墨云晔眼里隐隐的光亮——她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感觉这个人那么怪异又那么眼熟了他果然又是皇族出来的禽兽一族!仗着良好的面容又一派“我比你贵气我比你儒雅”的气质笑得鬼畜无害想着的却是阴暗猥琐的事情典型的皇家败类!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子她都已经可以写一本皇家败类打交道心得了!

“公主?”刚刚被冠上败类名号的墨云晔显然还不知道霄白心中的千回百转。

“墨王爷看来对我家夫人很感兴趣?”裴言卿淡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举了举“请。”

霄白被裴言卿那句我家夫人阴郁得不轻回头阴测测地看了那禽兽一眼。禽兽抬眸一笑一副良善模样。

墨云晔莞尔一笑挺合作地举杯对酌。

“墨王爷此次来我朗月是为了祭天之事吧?”被晾了许久的正主段陌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墨云晔道。

“这几年两国干旱频朕也早就有心祭天以慰神明这次劳烦墨王爷亲自来朗月朕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朱墨与朗月百姓信奉的神明相同一起祭天早前也有过。我想既然两国同旱同祭方显诚意。”

“墨王爷有理。”

……

如此的寒暄一直持续到了接风宴结束。霄白百无聊赖只能对着一桌的美食尽她作为“公主”的职责反正也插不进去那帮人面兽心的皇族人的话题里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啃啃啃。那个墨云晔似乎对她有兴趣得很她被他打量得浑身毛一不做二不休装聋作哑埋头苦吃。

突然一块点心从天而降。她瞠目结舌地抬起头顺着筷子往上瞅对上的是裴狐狸一双笑眼。

——你干嘛?她疑惑。

裴狐狸垂眸一笑压下了几声咳嗽。

***

一顿饭谈国事的已经谈出了个大概霄白则是吃饱喝足。分道扬镳的时候段陌小白眼狼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刚出还威仪万分的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纯真他说:“皇姐一会儿可有空闲?”

“没有。”霄白认认真真告诉他。

“真的?”小白眼狼的声音有些委屈。

“真的!”霄白皮笑肉不笑——这个人还真是无耻到了一定境界他难道忘了他们已经闹翻了闹翻了吗闹翻了么!只是他的计划被云清许打乱了他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悔棋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生过一样。

“如是不打扰皇姐了。”

段陌似乎是有些气馁默默转身带着侍从离去。他穿的是镶金绣银的黄袍在长廊之上灯笼的照耀下泛着一点点的金光居然还挺好看。

霄白本不想目送他的只是被那些亮闪的吸引去了注意力。她突然现这个小白眼狼身边……似乎从来没有人。他早就娶了妃嫔她却从来没见过那些妃嫔。除了侍卫和仆从他几乎是一个人的。万人之上的帝王就是这样子的么?

“想什么?”裴言卿慢了一步出殿门刚迈出一步看到的就是霄白呆呆望着段陌离去身影在原地踌躇的模样。他理所当然地走到她身边语气么呃难免不大乐意。

“我在想你和师父中的一个如果当上了皇帝是不是也是这样子。”霄白伸手指着已经快看不见的段陌“所有的皇帝都是这样吗?”

“高处不胜寒。”裴言卿轻道。

“那还有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高了就是高了哪有人管那么多冷暖舒适。”裴言卿挑眉笑把好好的伤感气氛搅得一塌糊涂。

“……”

“怎么你想坐上去?”裴言卿的笑容突然变了味儿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看周围勾勾嘴角埋头到了她耳边“几百年朗月倒是出过个女帝反正你也是‘段茗’如果你相当我可以助你。”

“……”

“不过你为帝本王要后位。”他在她耳边轻笑。

“……你想多了真的。”霄白没剩多少力气全用在翻白眼上了。

“呵既然不想那就跟我走啊。墨云晔似乎是友非敌你那师父有他帮助登帝有望。霄小白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鬼地方么?”

绕了那么多他其实想说的只有这么一句。

霄白听懂了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只是沉默了半晌糯糯开口:“狐狸我不……”

“骗你的。”裴言卿埋头笑出了声打断了她的话他说“本王自幼被人侍候惯了才不会抛了这养尊处优的日子。”

……

“夜深了你歇息去吧。”

“好。”

***

夜深了霄白自然是要回房的这房当然是云清许的房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不大想回去。和云清许在一个房间里小时候安逸得很大了以后就慌慌张张到后来就像是小心翼翼捧了个名贵的瓷器不重却也担心自己脚下没踩稳把瓷器摔烂了。

这几日霄白过得委实有点憋屈。她的确很想出宫去这地方尔虞我诈一进这个诡异的地方每个人都变了个样儿云清许是裴言卿是连酹月都似乎变了个样子。所有的变化都变成了一颗石子压在她的心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闷越来越喘不过气。

夜晚的皇宫不比白昼。白天是宫女居多晚上则是侍卫居多。她一个游魂一样的人在过道上慢悠悠地行走一路上被拦下了不少次等她回到云清许的房门外的时候夜已经过半了。

房间的窗户透着一点点光显然是云清许为她留的。霄白忧郁了一会儿推开了门——屋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床铺没有动过的样子桌上的餐点也没人动过蜡烛已经快烧到尽头了被她开门带进的风一吹颤颤悠悠的熄灭了。

“师父?”霄白听见自己的声音。

房间里寂静一片。

他居然不在?

霄白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了蜡烛和火折子点燃了那根苟延残喘的蜡烛。她有些不安地把房间里里外外扫视了个遍——云清许他要是又留了封信说有事出走她觉得她这次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这么晚了他能去哪里?

——墨云晔?

这个可能突然划过她的脑海马上得到了肯定。宴会散场已经是快半夜云清许和墨云晔是没有见面的理由的如果要见面且不被人怀疑的确是越早越好譬如到朗月的第一天深夜。

有了这个假设剩下的霄白就安心多了。正好蜡烛也到了尽头她就脱了外衫爬上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极其安稳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旭日东升阳光普照。

云清许就坐在房内一派神清气爽模样一点都没有昨夜彻夜不归的疲惫神色。阳光照在他的眉梢温文尽显。

霄白瘪瘪嘴又想起了昨天见过的墨云晔。从某些特质来看墨云晔和云清许挺像模样是文弱书生骨子里却是皇族血脉。只是墨云晔比云清许更像是贵族之弟云清许更纯然些而已。如果加上个裴狐狸和小白眼狼正好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帮大人物——衣冠禽兽。

“醒了?”云半仙淡道。

“嗯。”霄白当然是不敢把心里想的表现出来她乖乖点点头下了床穿好衣服本本分分当个听话的小徒弟站到了师父身边。

“饿么?”云半仙问了个世俗问题。

霄白愣了愣摇头。她的确不饿昨天晚上吃得太晚又太饱这会儿还有点犯恶心。

“师父你昨天去见墨云晔了吗?”霄白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在云清许若有所思的眼神里胆子越来越大干脆豁出去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我想知道!”

“吃了早膳我告诉你。”云清许道。

“……”这是什么情况?

云清许的眉心微微皱了霄白顿时觉得自己是人渣惨烈地把脖子一挺咬牙:“我吃!”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个不开窍的肯定以为她不吃早膳就是因为心里憋气他压根就不会想到她昨晚是真的吃多了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吃。

原来一顿早膳也可以吃得这么……玩命。

等到盘子空的时候霄白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可以交代遗言了她惨兮兮抬头看了云清许一眼正打算说点什么却听见云清许不轻不重地开了口他说:

“霄跟我出一趟宫。”

“……”霄白用眼神表达着感慨:我动不了了动不了了……

“你不想去?”云清许的眼里是风满楼啊风满楼。

“……我想去……”太想了哪敢不想啊……

***

事实证明人果然是犯贱的真撑着了在马上一路颠簸居然也是可以习惯的。

霄白本来以为“出宫”不是建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们实际上还是被“软禁”在宫里的可哪里知道云清许只是找到了段陌轻轻松松说了一句“陛下我在宫外有些事情想处理一下必须会青云一趟”段陌小白眼狼居然立马就点头了!乃至后来的“我想带霄一起去”段陌都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连个不字都没讲。

霄白深深觉得朗月皇宫真是什么都不是。段陌委实可悲。

“为什么我们出来那么容易?”霄白曾经问过云清许。

“段陌不想墨云晔与我有瓜葛。”云清许是这么答的。

霄白于是了然原来小白眼狼是怕两个大的祸害相互认识了并且有志一起来捣乱。本来云清许和裴言卿这两兄弟压根不用相认只要彼此知道身份就够他们同个鼻孔出气了这下如果不巧加上个朱墨的摄政王那可真是内忧外患一起来了。

“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见墨云晔。”

“……”

霄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脸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僵硬状态的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如果裴言卿和云清许联手段陌是悲剧的话那现在裴言卿云清许加上一个墨云晔段陌绝对要成惨剧了……

“你不忍?”云清许难得敏锐。

“呃像吗?”霄白认认真真抬起头。她虽然从来不想杀人可是摘星楼这些年杀了多少人她什么时候阻止过了?她其实……也不算什么良善吧。

“不像。”云清许道“不是就好。”

“……”谢了。

出宫后云清许与霄白骑的是一匹马所以度快不到哪儿去。只是到了半路的时候云清许不知道从哪儿又搞了一匹马出来两个人就一人一匹了。

“为什么?”霄白很疑惑。

“跟踪的人已经清理干净了。”云清许道。

“……”

和云清许在一起总是有那么多说不出话的时候。

这趟出宫他们的目的地是朗月国都的郊外。在那儿有个小别馆据说是林音本来家里的产业已经荒废许久了。霄白和云清许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墨云晔已经早早地就等在了那儿。

虽然早就准备霄白看到昨天在殿上才见过的那个摄政王居然真出现在这破败的废屋的时候还是惊讶了一把看到他见到云清许顿时眉开眼笑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时霄白终于没控制住自个儿的眼睛瞠目结舌。

“云兄。”墨云晔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久违了。”

“两年前云兄不告而别倒叫云晔为难云晔还来不及感谢云兄对内子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

……

…………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霄白听得是云里雾里又插不进去话只好悄悄扯了扯云清许的袖子轻声道:

“师父让肖守或者林音哪个跟我出来一下。”她要问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在的这三年里他什么时候和朱墨的摄政王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