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此乃莫庄亲笔书信，其中所述，关系大顺安危，莫子涵万分震惊，然而客店中有外人在场，四下耳目众多，不便于商讨，于是请魏川借步相谈。

魏川若有所思，叹了一声，“生死各有天命……小六，饭后你带人添备一路用度，于镇门石碑下守候。”

“是，师父！”

天门镇中心，阴阳两仪，阳为台，阴为池，池水碧波荡漾，阳台青石平铺，鱼眼处有一突泉，清水汩汩而出，顺着微微下凹的洼道，流入池中，池边有取水轮架，正有两名身着素衣的一对少男少女打水，见两名佩戴长剑的山外来客，慌忙将还未打满的水桶，搁到水车中，前拉后推的匆匆离开。

魏川立于阳台边缘，望着波光鳞鳞的湖面，神色沉静。

莫子涵并肩而立，突然问道：“魏赤鹰何不派人搭救令媛，那姓柳的，下官也曾见过，神色气质，十分诡异，不同于常人，想来并非善类，令媛跟随他，恐怕没有什么好处。”

魏川沉吟片刻，淡淡道：“女大不中留，路是她自己选的，是苦是福，是生是死，是她自己的造化……莫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当心系社稷安危，不应对这些江湖女儿情肠的小事而挂心！”

莫子涵当即一礼道：“书信是我堂哥亲笔所写，那么他必是没死，看来传言是假，下官错怪魏赤鹰了，还请见谅。”

“莫大人身为六扇门的捕头。当秉公执法，不该因个人恩怨。而犯下先入为主的错误，六扇门所追查的都是重罪大案。人命关天那。”

“赤鹰大人教训得是，下官谨记。”

“莫大人查案，怎么会查到蹉跎地来，难道不知道蹉跎地是无官之地吗？”

“回赤鹰大人，下官渡峦江之后，知赤鹰大人走西道而行，就孤身一人，潜走东道，早已抵达月州。当时魏天正魏老将军，尚未赴京，于是下官就留住魏府，坐等赤鹰大人入城，可迟迟不见人来，以为……以为江湖中人，惯走山道，另辟蹊径，悄入蹉跎。所以下官就赶到这个去齐天阁必经的天门镇等候。”

“以莫大人看，莫鹰王眼下应该身在何处呢？”

“说也奇怪，前日有一对男女，从服饰来看。不像是门派中人，男子还蒙着面纱，女子约模二十出头。姿色……来到天门镇，只是一顿饭的功夫。看到青云派的一群人马，行色匆匆地离蹉跎地而走。就也尾随离开，当时只听那男子说了一句‘赵女侠，青云派突然离去，定有变故’，下官只当是江湖中事，就没过问，可那蒙面男子，好像不经意间看到下官，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双眼精光闪现，显得极为兴奋，却又二话没说，扬鞭而去，此事一直令下官疑惑在心，看到这封密信，得知堂哥没死，这才回想起来，当时那蒙面男子，眉宇之间，和堂哥有些神似，所以下官猜测，堂哥莫鹰王，此时定跟随青云派而去，若从蹉跎东去，绕过长山，走栖澜州，从百刀会地界下江，抵达青云山，快的话，需要十日，若真折东而上青云山，此时应走到长山北玄州地界。”

魏川若有所思道“长山以北，为燕山派的地盘，相传燕山与西边逍遥山相交之处，夹有一座掘石吐金的宝山，无名寺就坐落于峰巅，是历来世人垂涎之地，就连江南道军，也驻守于逍遥山、燕山、长山、月山、蹉跎地所形成的隰险之地，难道江南道军总督这其中要害吗，近期又对燕山、逍遥山四处严查重守，就可以看出，有人上犯无名寺。莫鹰主尾随青云派走到玄州地界，定是有所察觉，才派遣地方下属，前来通风报信。以魏某看来，能通行燕山、逍遥二派，抵达无名寺的，只有青云派。”

“下官不解，还望赤鹰大人赐教。”

魏川摇了摇头：“你身为六扇门捕头，就应该知道，百刀会常年与青云派争峦江水域，又东与燕山划夺山界，百刀会是江湖出了名的入水蛟龙，山中大王，青云派虽然门徒众多，又有朝廷撑腰，但必竟与百刀会隔江远水，只能抵抗，无法反击，而燕山派更惨了，一方面被江南道军镇压，又常被百刀会侵扰，纵是有江湖称绝的刺客杀手，也难以翻出大浪来，只能忍气吞声，而青云派掌门元北峰，机关算尽、城府极深，必然会游说燕山派与联手，共拒百刀会，只要燕山派同意，青云派进入燕山，是顺立成章的事情。”

莫子涵有些不服气，“赤鹰大人所言，下官也曾想过，只不过雄狮百万的江南道军，难道就拿不下小小的燕山、逍遥二派。”

魏川淡淡一笑，“出师有名，方能奉天得道，况且大顺先祖建国后，针对江湖门派立下了一条规矩，想必莫大人是知道的。”

莫子涵恍然大悟，点头道：“是了，薛将军奉圣命，驻守峦江以南，只为定国安民，他绝不敢轻犯于江湖……其实朝堂之上，早有人弹劾薛启拥兵自重，其营兵已上百万，从户部奏书帐目可知，每年上索朝廷军饷，居大顺六道行军之首，而且是其余五道行军之总和，朝廷已不堪其负，再这么要上几年，恐怕就养不活他一个江南道了，鹰头帐其实就是为了监察各道行军而设立的。”

魏川淡淡道：“退一万步来说，若是江南道军总督薛启想要谋反，时机尚未成熟，而他骄兵自傲，也绝不会将武林各派放在眼里，跟本不可能与江湖勾结，而且青云派受大顺历代皇帝恩赏，在他看来，青云派元北峰乃圣上的亲信，岂会与之共谋，元北峰当然也知道这些，也不会与江南道勾结，书信中说元北峰所勾结的乃是异族，也正可说明这一点。”

莫子涵皱眉道：“这异族所指，可是传说中的冰雪国人！”

“正是！”

“华山剑派立派千百年来，尽要葬于我手吗？”魏川忧愁地长叹一声。

“赤鹰大人，以下官看来，冰雪国人掌控贵派，也在元北峰的计划之中。”

魏川闻言，神情一紧，寻思道：“一苇渡江，大事相商……一苇渡江，大事相商……”

莫子涵疑惑道：“赤鹰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啊，我明白了，元北峰本欲拉扰魏某，但魏某投身于鹰头帐下，所以他改变计划，暗中勾结冰雪国人，占云山……云山与京都云州，去来只有五百里……”

“啊！”莫子涵震惊，忙道：“云山之北，断河道，驻军不过二十万，离云山亦是五百里，离京城一千四百里，倘若冰雪国人，率华山万众弟子，西进京城……不不不，京城之守，乃千挑万选的精锐之师，部署严密，固若汤金，当年我莫家军日攻夜扰，围城十年，象王国皇帝不堪其苦，才开门降城，入城之后，发现只有外城受些损伤，内城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于是就定都云州，加筑城防，已是今非昔比。”说话时，莫子涵显得十分自信傲气。

魏川却淡淡道：“难道莫大人没有听说过‘固甲于龟，寿溃血肉’这句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