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作者:琴瑟琵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213

恨死他了,真的,恨死了。

……案件名称:海法惨案。

案发时间:当晚至次日凌晨。

案发地点:卧室、浴室、厨房及其他。

由于进行时,受害者和罪犯分辨不清。

目击证人:一锅放凉的糖水。

早晨醒了,躺着没起来,半支着身子。庄非坐在床上,裹着让的大浴袍,把昨天的事林林总总描述了一遍,怎么从傍晚在车站徘徊,怎么被人搭讪,又如何预谋偷袭他。

“以后不能这样,太危险,虽然海法的治安好,但是不排除有极端分子。雅丽、牧他们不是一天练出来的,你不会防身遇到问题肯定出事。”伸到浴袍里找到胸口下的伤,警告的意味很浓,逮住小特务,重重亲了下。“不许好了伤疤忘了疼!”

被说了,只好坐起来拍开他的手,抱着本子一边写一边转移话题。

头上的包消了些肿,早晨换过药。她在本子上一板一眼记下了海法惨案。笑着坐起来想看,被她挡着。也不去抢本子,纵容她写下去。颈后的头发长了,用卡子松松别着,慵懒里有带着一点可爱,不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

想到未来,轻松的感觉淡了。

新的工作生活日志,靠在他身边写得很认真,偶尔停下来征求一下意见,向他展示绘本的成果。想起课本上画的那些小猫咪,亲着肿肿的额角,认真商量起以后的事情。

毕竟不回国,以后的打算对两个人都重要。

“留在使馆好吗?”她画画写写,说得却不多。

“好。”

“想去黎巴嫩吗?”

“也可以。”

“埃拉特记者站呢?”

“也行吧。”

“那跟着我……”还没说完,猛得被扑倒回床上,她兴奋得眨眼睛,本子都扔了。

“这个最好了,我想跟着你!”抱进怀里,为她的反应莞尔,他也希望能这样,但是做到太难了。

最后的共识,都听他的,怎么安排都以安全为第一考量。

中午在公寓里一起煮饭,下午带她去海法大学拜会了一位当地著名的拉比,当时在清真寺错过了阿訇,这次还是请了犹太牧师看看她。

在大学的犹太与阿拉伯理解合作中心谈得很投机,拉比请来了中心辅导工作的阿訇,本来想一起聊聊,电话突然响了,只好留她独自谈。

透过玻璃窗,看着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转身接起电话。

“喂,让,在哪?”

“刚从使馆忙完,你那边怎么样?”是秦牧的声音,好几天没联系了。

“这边没什么动静,代办处还算顺利,有件事想告诉你。”

“出事了吗?”

“没有。但是使馆把庄非接走以后,我们一直在老城派了人盯着。还记得那个卖水果的聋哑男孩吗?他不住在那里了,问过市场上的人,也都说不认识他。”

“那个小男孩呢?”

“还和他奶奶住在老城,但是前两天Itzhak去他家里看过,邻居说祖孙俩去了伯利恒,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心里感觉蹊跷,寻常的两个孩子,又说不出哪不对。

“旅店那有什么消息?”

“就是想和你说这个,那个女老板只说不记得当时的事,钥匙是客人自己拿的,她没看见。你说在房间地毯上有血迹,我们后来仔仔细细查过,取了样本。结果刚出来,不是庄非的。还有,房间应该进过不止一个人,除了你的脚印还有别人的,没有庄非的,她很可能是被抱进去的。”

情况比想像的复杂,事发时的证人没有,知道她隐蔽地点的孩子又离开了,还有那个老板的态度。

“牧,去查查当时住在旅店的客人,尤其是二层的,每个都要查。老城周边几个巷子还要盯着,有消息告诉我。Nahum一家呢,有什么动静?”

“目前看不出来,不过Itzhak依然每天去学校,但是没见过Bluma。”

“朝纲在哪儿?”

“刚刚走,图片社给了新任务,他去隔离墙另一侧拍完专题就回来。”

“好,你们先都别动,我很快就回去,到时候仔细商量。这些事使馆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事情进行的很慢,按说结果早该出来了。今天雅丽从安全局那边拿来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回到会客厅,屋里三个人正谈到斋月和光明节,英文交流,回避了宗教与民族的障碍。时间差不多了,临行前,拉比和阿訇都给她祈了愿。站在角落看着两个老人的手放在她头上,心里跟着祈祷,平遂安康。

走在校园里,还在兴奋得给他讲刚刚谈的内容,听着却没有回话,一直在想牧电话里的事。

“让!孔融!”摇着胳膊,他才回神低下头。“干吗不理我?”

勉强笑笑,拉起她的手。

“非非,那天下午和Bluma去老城的事,还记得多少?都告诉我了吗?”

被问的突然,很排斥那段恐怖的记忆,“怎么了?已经过去了,我都好了!都告诉你了,真的!”

“我知道,再想想,或者,再说一次!”

“出事了吗?为什么要再说?”虽然不太情愿,还是按他说的仔细回想。

出院以后,耶路撒冷已经变得很遥远,只想着和他幸福的过日子,可回到记忆里,恐怖和不安又回来了。

“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也许只有你能找到答案。”停在校门口,看着安息日比往日空旷的街道,“你不能永远留在这里,除了回国,就是去特拉维夫。我不想带你回耶路撒冷了。”

指尖收拢,他握得很紧,却感觉要被放开,两手攥住,抬头看他。害怕这话背后暗示的意思,不想分开,最最不想的就是又分开。

回家的一路,两个人都在想事情,整个晚上,他帮着回忆出事那天的事,前前后后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

“还记得那条路的样子吗?”

“记不太清了,当时太害怕,跑得很快,但是如果再去一次的话,也许能认出来。”

“看清楚谁追你们了吗?”

“看不清他们的脸,戴着阿拉伯头巾,在拐角碰到的时候,远远看起来就觉得很怪,因为是在犹太区,不会有巴勒斯坦人擅自去老城的犹太区,太危险了。”

“之后的事情呢?”很多细节之前反复玩味过,但是找不出突破口,附近的几条街都亲自去过,没找到任何目击证人。

“当时我很害怕,拉着她跑,后来,我们俩被撞开了,向着相反的方向跑。有人从背后揪我的书包,把书包撕坏了,我还是跑,因为他们手里有枪。有个男人个子很高,我摔倒的时候手机掉了,然后,有人踩我,还有人踢,转过身的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胸口突然很疼……”

浑身僵起来,想到那一幕很难受,虽然抱着他,还是害怕。

“好了,好了,……嘘,已经没事了。”

手臂收紧,平复彼此的不安,她还是会发抖。

胸口的衣服被抓住,眼睛里闪着回忆的阴影,“让,胸口疼的时候,我听见了叫声,是女人的,但是离我远,像Bluma,又不确定。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了,不说了,睡吧。”

把她放回床上,引着说了些别的,还是惴惴不安,靠在怀里好一会儿才睡着。

望着夜色中朦胧的海滨,让却没有睡着……列车穿过隧道,巨大的回声,思绪拉回来,低头看文件。

天刚蒙蒙亮,大多数人还在梦里,已经踏上了返程的列车,几个小时后到特拉维夫,之后准备返回耶路撒冷。

手摸到下巴上新的伤口,疼的并不厉害。凌晨时,她忍着困一定要起来替他刮胡子,第一下下去就见血了,本不严重,她吓得手忙脚乱,差点割伤自己。

那滴血沾到浴袍的前襟,眉头也没皱一下。安慰她,甚至开玩笑说跟海法惨案扯平了,可心里其实很介意,分别的时候,这不是好兆头。送出门她还在自责,告别时红着眼睛挥挥手,追着车子一直到路口。

看着远离的背影,总有种心神不宁,上了车一直在想昨天的事。那次受伤,甚至还有第一次,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车子到了使馆,刚刚到上班时间,公使还没来办公室,大使又wap.16kxs.\С\om1|6|k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传

不在。走出领事部的办公区,从办公桌上拿了当天的早报,交待文员第二天要和公使约见,开车出发。

回耶路撒冷的路上,特意绕到了那个村子,停在路边。重建还在进行,昔日的清真寺旁搭着几个帐篷。树下停着几辆车,像是救援中心运送物资的。

不断有村民在通往清真寺的路上祷告,车开的一路,想着昨天阿訇和拉比把手盖在她头上的一幕。

大路平坦如初,心里却很乱,从没有过的混乱。还没到市区,停在路边,掏出手机给她拨了电话。

“在干吗?”

“海边呢,翻译稿子。脸上还疼吗?”

“没事儿,不疼。早点回家,晚上别出去。”

“知道,我不出去了。你在哪儿?”

“回耶路撒冷路上,刚刚去看了被炸的清真寺,他们正在重建。”不知道说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好过些,又不想勾起她的不安。

“哦。”无精打采的回话,有些心不在焉,刚刚缓和的情绪又紧绷起来。“我让使馆尽快接你回来,非非,一定哪也不要去。”

“让……”停顿了好久,打消念头,没说出口,“你小心开车,到了耶路撒冷,无论如何给我消息好吗?”

“好,放心吧!”

阖上手机,手扶在方向盘上没有着急启动,看着身边经过的车辆,注意到街上比往日更密集的巡逻,这里再混乱,海法也应该是安全的。踩油门,打消不好的念头,从来不笃信什么,摸了摸脸侧的伤口,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离开了些日子,城里变化并不大,只是比离开时气氛紧张。刚刚开进路口,看到饭店的门前停着朝纲的车子。

进门大家都聚在一楼,没有客人,天放明放正在给饭店上板子。

“怎么,今天不开业?”

“这两天都不开。”天放把板子交给弟弟,走到桌边坐下。

“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新一轮谈判进行不下去了,这两天局势不稳,旧城一直都戒严。”

“特拉维夫没有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消息可能还没到使馆,不知道哈马斯这次会有什么行动。昨天早晨,美国轰炸了叙利亚的核基地。”

Samir正和雅丽把一层几个大的餐桌收起来,朝纲和牧从二楼下来,手里是当天的早报。

“你回来了,黎巴嫩那边怎么样?”牧推过报纸,坐在旁边,朝纲只是站在楼梯口不说话。

低头看了看,头条是新任内阁,谈判的内容在后面,没顾得打开细读。

“还好,代表团已经走了,下一步,就是赎罪日后的会谈,庄非可能不回来了。我们还要想别的方法。”

“为什么?”Samir沉不住气凑过来,“Zusa为什么不回来了?”

“使馆有别的工作安排,她伤刚刚好,不适合在这儿。”明放拦住了下面的问题,带着Samir去上板子。

代办处好久没有凑齐了,工作开展缓慢,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Itzhak呢?”

“他去学校了,今天上课,下午回来。”围着桌子,几个人都没说话。

“有没有新的计划,大学那条线就放弃了?”牧话里还是不甘心,千辛万苦把两个大活人插进去,没有个成果,不明不白伤了一个,就这么收手吗?

“不一定,使馆也在商议。雅丽,安全局那边怎么样?”抬头看看平时最稳健的雅丽,一板一眼的收拾东西,没有慌乱的神色,关键时刻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心里素质,如果非非能像她,会好很多。

“主要的人员都在这儿,但是没有什么情况,Nahum一家看不出异常,我们一直在跟。”

“Bluma出现过吗?”

摇摇头,雅丽把特殊时期需要的物资放在一楼最方便的地方。

话到这里,天放拉着明放给大家准备午餐,秦牧、朝纲和让上了二楼的办公室,讨论老城的事情。

快到午饭时,好不容易一个人,给她发了条信息,只有四个字“安全到了。”

她并没有马上回,等了一会儿,楼下开饭了,Samir上来叫,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楼吃饭了。

刚刚拿起筷子,铃声响了,知道是她的消息,当着大家不好回,只是关了声音放回桌上,继续吃饭。

“参赞,Zusa现在在哪儿?她的伤好了吗?”Samir还是禁不住关心。

“她很好,在海法养伤,过些日子回使馆。”

“我以为在埃拉特,出院的时候……”

“没有,她在海法。”打断Samir的话,正好雅丽给她碗里添菜。

几个人心里几个心思。送走庄非的时候,打了几层的保护,就是为了安全。方案几度变更,从南方的埃拉特,北方的纳哈里亚,最后送她去的却是海法。

每个人都知道方案的一部分,又不知道下一刻要执行的是什么,最后的决定是那天早上从使馆传来的。

手机又响了,是朝纲的,看着他到门边接听,说的是法语。

让放下筷子,眼前是空旷的饭店一层,门外有阳光,心里想的却是黎明时她送出门的样子,宁可是她睡着默默离开,好过分离后这么难受的回忆。

听着朝纲讲电话,耳边是告别时她嘱咐的话。她起得很早,眼睛还是红的。

朝纲回过身,脸色极差,大家不约而同望过去。

“怎么?”

“哈马斯动手了,特拉维夫十几分钟前发生一起自杀式袭击。”

刀片滑破脸颊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次更疼几分,“还有吗?”

“半小时前……”

话说了一半,Itzhak跌跌撞撞从门外进来,甩掉手里的头盔,直奔桌边。

“老城和新城封锁了,哈马斯……参赞,你回来了!”

“等一下,让朝纲把话说完。”打断Itzhak,僵在位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机不停的闪动。

拿起来放到耳边,是公使。

“让,埃拉特出事了,有社里的记者受伤,那边需要尽快转移,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你们代办处所有事都先停下,大家不要草率的动,耶路撒冷应该是最危险的,你们……”

公使的话还没交代完,却没心思听,只想知道朝纲说到一半的话。

“半小时前怎么了?”站起来,手心发麻。

“半小时前发生了恐怖袭击,我们社的记者伤了,至少有七起。第一起在火车站,随后在市中心,海滨几个著名的旅游区……”

“哪儿!”

“海法!”

街上封锁,警笛和急救车呼啸而过。嘈杂过后即是死寂,静得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一楼没有人,只有电视里循环播出的实况报道。记者背后,一片爆炸后的废墟,画面里的一切和楼外的声响重叠。

哈马斯终于全面出击了,特拉维夫、耶路撒冷、海法三大城市首当其冲。

数十起自杀式炸弹,加沙、约旦河西岸局势吃紧,以军大举压境,军队已经开进了几个城市郊区。

朝纲被图片社叫走了,背着相机,太匆忙,顾不得交代清楚。

目送他的车疾驰离去,心情煎熬却无计可施。

早晨离开海法时,还是安详沉睡中的城市,她跑到巷口,车子拐弯看不见了,想象她一直在追着摆手。现在呢,不敢想,心被刀子剜一样疼。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不停的接到使馆的最新指示,耶路撒冷华人区有店铺受损,人员受伤情况还不清楚,天放明放已经奔赴市里的主要医院了解情况。

传真机停不下来,纸已经垂到了地上,好久没有取,任它垂着,只是坐在位子上,支着头盯着手机。

她回了“你忙吧”,然后再没有消息。电话打过去,没人接,一次次向海法办事处了解情况,电话总在占线。打到公寓,前台自动转到了语音服务功能。

朝纲说的海滨收袭事件,应该不是他们住的那片海滩,那里并不繁华,也没有重要的目标,哈马斯不会选择那里,应该,但愿。

干不下事情,坐着,或者站着,盯着手机。

“让,华资企业有几家联系不上,已经通话的大部分都还好,老城那边可能要过去看看,但是现在的状况,只能等等了。”

牧拿着一摞记录进来,放在桌上,本想让他过目。

“先等等,都别出去了,你继续去联系吧。”拿出烟,打火时手竟然有些抖。

“哦。”想说什么,看他的样子,还是出去了。

墙上的表指向一个新的数字,证明又过了一个小时,拿起电话又拨了一次。很久很久,耳边就重复着单调的铃声,数着,没有人接。

起身拿了西装往外走,没到门口又停住折回来。现在不能离开,整个耶路撒冷的事都要自己拿主意,一摊子事不能甩下。

Samir端着咖啡进来,看着桌上满满的资料,把咖啡放到角落。“参赞?”走到传真机前撕下了刚到的文件放到办公桌上,“参赞,Zusa会没事对吧?”

一振,才意识到有人进来。烟灰掉到手背上,甩掉,熄了烟蒂拿起文件。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先处理眼前的公事,她会没事的。

通话时,她说过很快回家,这次她一定听话了。

拿起咖啡,糖和奶一概没加,苦苦涩涩的灌进去,对Samir说了声谢谢。

拿起笔,在文件上批注,写到一半停下来,竟然在旁边写了海法两个字,涂掉,往下看。有些神经质的抬头看手机,来电的灯没有闪过,可总觉得马上要闪。勉强按耐住,把文件批完,通知雅丽分传回各个部门。

牧拿着纪录又回来了,一一清点了人员,有三四个轻伤,已经和医院方面的天放明放核对过,名单很快整理出来,联系相关人员,雅丽也把消息传回使馆。

四点前后,辖区警署安排了第一次入户排查,让亲自下楼接待。附近没有发生严重暴力事件,大学周边相对安全,所以很简短就问完了。

警员起身,送到门口才想到问,“晚上是全城宵禁吗?”

“对,会持续三天,所以要特别注意门户。巡察会加大力度的,不用太担心。但老城一周内都不能进,饭店看来这几天生意不会太好了。”

送走警员,站在门口,街上没有车,只有路口停着警车。远处几个路人行色匆匆,被巡逻的士兵警员拦下来问话。

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很远,但是没有停过,整个城市的上空都笼着低气压。

走到门边,靠在墙上拿出手机,还是那几个数字,播得太急,按错了,只好从头再来。

嘟……嘟……嘟……心悬在刀上,急躁也没用,不肯挂,总觉得下一秒她会接起来。嘟音成了一长串忙音,好久才察觉。也没挂,就拿在手里,垂下去。

掏出烟点上,大口大口的抽,不想回楼里。

传真机一定还在响,一楼的电视画面一定会有更血腥的画面。对这些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出恐慌,就是火烧火燎的急。

海法的办事处通了,没有消息。挂断再打给公寓,线路通了,还是在和机器对话。

“Shit!”一拳捶到墙上,手机磕碰,一条明显的刮痕。

烟蒂又燃到尽头,熄了扔到地上。

吉普车就停在几十步以外,钥匙在身上。被公事身份绑着,哪也不能去。

总以为安排在海法疗养是明智的,早晨甚至还自认为那里最安全,结果呢?

抽了很多烟,心里没有好过一点,反而更难受,拿起电话播,不管使馆会不会追查通话记录,必须再试试。

失望,一次比一次失望,最后只是靠在墙上抽烟,把抽到一半的烟蒂碾碎在手心里。

晚饭时,大家纷纷回来了,聚在二楼的办公室交换一天的情况。

耶路撒冷的二十多起爆炸,死伤过百,新城靠近政府的一个区域最严重,也有几处在居民区,死了几个军人,其他都是平民。

听着汇报,数字和姓名从耳朵里灌进去,消化不了。也许习惯了,看多了生死没感觉了。牧还在念,念一些不相干的人名,突然打断。

“朝纲,能拿到其他地区的名单吗?”

牧停下来,大家交换了眼神,没说话。

“这是整个耶路撒冷的名单,每一起都经过核实了,新的名单今晚十点会发布,市政厅……”

“朝纲!”声音压过所有人,隐含着怒意,“能拿到其他地区的名单吗?”

“你要哪的?”

“特拉维夫,还有海法。”最后两个字,顿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了眼朝纲,手上的烟已经燃尽。

“我去试试。”

牧继续报告,之后分配了下一步工作,目送着超纲离开。

“外出前要经过我,大家注意安全,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简单的总结,散会。出门,Samir走在最后,经过庄非的座位,拿起桌面上一本书。

翻开几页,看着书角的画,想起她在时的样子。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忙。”走过去,压住书页,拿回手上,放到原来的位置。她的东西,希望保持原来的样子,谁也不要动。

大家都出去了,站在她桌边看着椅被上留下的外衣,不知道朝纲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拿到名单。拿起手机,孤注一掷,又播了过去。

如果还是没人接,局势好些的话明天就回特拉维夫,不管大使公使怎么说……电话通了,连续的响铃,已经听了几十遍,燃起的希望,和之前一样,等久了,最后还是熄灭。

没人接,永远也没人接。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

攥着手机,手筋暴露,想捏碎了,狠狠摔到地上,又克制着,咬牙走回桌边。

传真机在接收文件,滴滴的信号音,大步跨过去,几乎撕烂了刚刚打印出来的纸张。

看着上面一串串数字字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从朝纲带着名单回来到现在,又过去一天了。去医院了解了伤员的伤势,从市政厅拿到袭击事件的最新材料。准备回饭店,已经是傍晚了。

一夜几乎没有合眼,靠在车上,头有些疼。牧开得很慢,沿途路障很多,随时要接受检查。大学周边严密封锁,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昨天的一起袭击事件,老城附近一所神学院伤了几个犹太学生。

警车几百米就停着一辆,沿途很多商店都闭市了。早晨天放和明放又检查了一次饭店,沿街房间的玻璃窗都钉上了木条。

放下名单朝纲就走了,特拉维夫的名单很长,根本没来得及,直接拿过海法的翻找。第一份名单是昨天下午发布的,没有海滩的名字,中午和海法办事处核实了情况,伤亡人员里暂时没有华人,但是下午到晚间的消息还不确定。公寓还是联系不上,她的手机依然没人接。

比起上次在老城失踪的时间还要长,更重要,根本无从找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局势不稳的情况下,她不会乱跑。可万一受伤呢?或者……车停下来,旁边有两辆军车,几个带枪的军人走过来,礼貌的行了军礼。牧摇下车窗,递上了证件。检查的很仔细,之后走到车后,收了让的证件。

“今晚宵禁,不要开车外出。”军人递回证件,又行了个军礼,背后的枪支在夕阳里映着冰冷的光。

开回饭店,直接上楼回房间,锁了房门继续给她打电话。从门口走到窗边,捶着新钉好的木条,忍着头疼,烦躁的走回来。

她去哪了?打回去,和最后的短信仅仅隔了几十分钟,她会去哪呢?

又打给海法办事处,对方听了微微一怔,没想到一天里会打过去好几次。

“参赞,怎么,使馆有什么急事吗?”

没回答,直接发问。“海法那边情况怎么样?”

“哦,昨天晚上又有十几起袭击,都在比较偏的旅游地。人数比较多,以方说晚上可以把核实的情况送过来。已经知道的伤亡名单里还没有国人,希望晚上也不要有。耶路撒冷怎么样?听说特拉维夫情况不太好,埃拉特有记者受伤了。”

“麻烦晚上把名单传一份给办事处,我等着。”

“没问题,领事部的那位翻译联系到了吗?也许是通讯不畅,应该不会出大问题,那个区目前没有什么消息。”

听了对方的话,放心了一些,可还是惴惴不安,毕竟一天多没她的消息,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如果方便的话,你们能派个人过去看一下吗?使馆还是不太放心。”

“我安排看看,现在实在没有人手,我们这边总共三个人,我又不能出去。”

“你尽量安排吧,有消息马上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