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07)东倭国是(十)倭(21:15)
作者:习惯呕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778

听谷实询问方略的进展,贺岁把两手一摊,苦笑着说:“真芗大人主持制订的方略,昨rì辰时就呈递天子御览,宰相们也没什么新的说道,只是眼下户部里没钱,方略大约要挪后一段时间才能付诸施行。 首发--无弹出广告”

“挪后?”谷实有点诧异。当rì商成勾勒东倭方略时就说得非常明白,出兵东倭的关键就在第一步,因此建议即刻在浙东的苏杭越秀等州府jīng选健卒,与征调的水师及民间大船在明州汇合,辅以老练水手为向导,由南路航线奔赴东倭,争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藤原氏的首脑一网打尽,使藤原氏一党群龙无首;之后再由倭王出面登高一呼,东倭各地那些对藤原氏擅权久怀愤恨的人自然便会站出来响应,在他们对付藤原氏党羽的时候,大赵一方面协助前三口做准备,另一方面也为北方战线的开辟制造声势,同时加紧与高丽的汉武等州的大族接触,争取让他们同意大赵的船队靠港补给。商成预测,要是各项事宜的准备都能做到准确及时的话,今年冬天就能向东倭的石见地方派遣第一支驻军;最迟也不会晚于明年夏初。南北两路错开行动时间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万一南路的奇袭进展不顺利,北路也能够及时喊停,这样就不至于空耗钱粮。谷实觉得,商成的方略一环紧扣一环,相互连贯彼此影响,确是可取的之策,独有一桩事不好,那就是时间太紧迫,短时期内能够调动的水师大船绝不足以支撑两线同时行动,只能大量雇用民间的海船做补充。雇用民船,既要付租金,还要弥补商民的损失,必然需要大量的钱帛,这就使得原本预计四倒过来写!还有那驻东倭的八千人马。真芗明显是不清楚现时的东倭国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不到两百万的人口,落后的金属冶炼技术,连农具都是木制器具与青铜器混用,还需要用八千常年训练的正规军去弹压地方?难道真芗以为,东倭国与突竭茨一样,还有大帐兵这样的常备军?最简单的办法,把禁军里甲骑具装的重骑兵调出两百送过去,在前三口的登基大典亮一下相,估计就能吓破那群乡下地主的胆!可惜大赵养的这几千重骑兵了,一年到头不停地吞金吃银,可翻遍百年战史,居然连一次千人规模的出动都没有,纯粹成了充当朝廷门脸的仪仗兵了。

可他再是不忿朝廷白养着近万的重骑兵,也就只能在肚子里抱怨两声骂几句。回头要是有人叫嚣着想砍了重骑兵的预算,他肯定是第一个跳起来骂娘。虽然说重骑兵不实用,可人把明光甲一穿马把大肩具一挂,几千人把阵势这么一列,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光闪闪明晃晃地,看着就教人觉得威风啊。

谷实看他的神情象是心不在焉,干脆也不和他转圈说话,直截便问道:“子达,你是东倭方略的发起人,户部不肯划拨钱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商成咧了下嘴。他有个狗屁办法啊。他最多也就只能忿忿地发两句牢sāo:“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今天咱们不帮忙大和尚谋这个倭王的位置,回头就悔之晚矣!”

听到他的这句话,一直佝偻着腰闷闷不乐的前三口,脸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他前后来了大赵三趟,见过的大赵官员不下数百,只有这位应县伯对他最好,别的官员是送了金子也未必帮忙说话,可这位应县伯呢,连金子都没看见,便帮了他天大的忙。就算这一回大赵朝廷同意出兵东倭,他还签了契约一一工部尚翟大人称那份契约为“合同”一一他也以倭王的名义把合同签下了,可即便是这样,不管是谁,和他说话时依然都是满口的大义凛然,不是声称这是代天伐暴,就是说此乃禳平义举,他虽然心中也明白,大赵到了东倭之后多半会使尽一切手段把他推倭王的位置,可张朴真芗贺岁他们都不直说,他的心头总是悬着一块磐石,时时刻刻都是惴惴不安一一万一大赵临事突然变卦,他又该如何自处?现在,又是应县伯,又是这位应县伯第一个出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感激得无以复加,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抹着眼泪鼻涕对商成深深地行了个俗世间的大礼。他在心底大呼号啕: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惟应县伯是也!

商成赶紧把他扶起来,让他坐下,又把茶盏递到他手里,教他喝口热茶汤定一下心神,对他说:“大和尚不要心急,这件事还没到彻底绝望的时候。你看,我们的天子、宰相还有朝廷六部都答应出兵了,兵部真大人的方略也通过,这都是好消息嘛。现在的问题,就是户部不同意出钱。这确实是很不好办。但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是不?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他没回到自己的座位,拽了把座椅就坐在前三口旁边,拍着他的手背一边安抚他,一边继续说道,“你去找过户部没有?”

前三口吸溜着鼻子,点着头呜咽着说:“找过……昨天,昨天晌后去找的。”

“怎么说的?”

“……他们不同意。”

商成笑着说:“我不是问户部是怎么说的,我是问,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我,我……”前三口不明白商成为什么这么问。他去央告大赵的户部拨出钱粮,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把东倭国的实情一还不够,至少还需要一二百万缗用于公关和收买,所以至少要有五百万缗才能够保证他当倭王。五百万缗,从哪里来呢?

他咬着嘴唇苦苦思索良策,忽然就瞥见了同样是愁眉苦脸的谷实。

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在大赵,除了户部,还有谁的手里有钱?当然是象谷实一一也包括他自己一一当然是他们这些大地主了。他还差一些,毕竟才做县伯没几天,封国都没去过,也没找到合适的人去帮着管理,所以谈不有多少财富积累。可谷实就不一样;鄱阳谷家是大赵十大杰出大地主之一,有历史,有沉淀,有积累,当然就更加地有钱,让他们即刻拿出五百万缗的现钱不太可能,但四五十万的现金就多半没问题。在大赵,或者干脆说在京畿附近,象鄱阳谷家这样的大地主可是不止一家两家,前头他刚开始撺掇工部烧玻璃的时候,满大街到处都是哭着喊着想要参股赔钱的人,还有几家宗室老王爷,不是一家凑了十几万缗出来说要全盘收购工部手里的玻璃股份吗?烧玻璃这种没影子的事情他们都敢砸钱,要是去东倭国淘金呢?他们敢砸不敢?

思谋了一下,他觉得这事十九能行,脸自然就露出从容的笑容,随手拍了拍前三口的肩膀头:“大和尚,问你一句真心话,我要是能帮你借来六百万贯,你拿什么东西出来作抵押?”

前三口当时就楞住了,张着嘴巴完全忘记了答话。

不止他楞住了,谷实、贺岁还有蒋抟,他们也全都怔住了。老天爷!户部连四百万缗都咬死不肯松口,怎么到了商成这里,一眨眼就成了六百万贯?而且听他的轻松口气,六百万显然还不成问题,看来他多半是有了十拿九稳的妥当主意。大家不禁吸了口凉气:大赵一年的赋税收入不过九百万缗下,其中七成还是谷物绢麻之类的实物,想换成制钱还得靠着贩卖,他又去哪里找这六百万的现钱?

前三口先是大喜过望,随即又是愁容满面。他哪里能有什么抵押呢?这回央求大赵出兵,好话说尽,前后在本州、四国、九州指了七八个国的土地给大赵,结果大赵不是嫌弃这块的土地贫瘠,就是说那块的道路不便,好说歹说,最后附带了一大堆的好处,才勉强让真芗和翟错两位大人同意接受石见国作为向大赵的“献土”。现在商成又要抵押,他还能找什么抵押呢?

紧要关头,他忽然福至心灵,站起来对商成深施一礼,异常诚恳地说道:“化外小民,蠢笨迟钝,还望应伯不吝指教。”

商成还了个礼,等他坐下,就说道:“大和尚太谦逊了。说起来,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多事,也不至于闹腾到今天这个地步。到了现在,我们是只能进不能退,不然的话,我燕山商瞎子的脸面就丢尽了!”他嘿然一笑,“还不仅是我,谷侯、真大人,还有贺大人,我们都是方略的发起人,要是现在方略半途而废,我们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人?我和谷侯,还想不想要出去带兵?”

贺岁听商成提到自己,又把自己拔高到与鄱阳侯谷实一般的地步,心中一股豪气顿生,就在座挺直了腰杆,无比专注地望着商成,等他的下文。谷实却是另外一番心思。商燕山眼是爱惜羽毛,就不可能去折腾东倭方略;即便折腾出了这个东倭方略,可要真是事有不可为之处,他也绝无可能恋惜不去。商燕山之所以到现在还在为前三口解忧、为方略cāo心,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此事必有可为也必定能为。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子达,计将安出?”

“只要谷侯肯帮忙,六百万缗不过是小事一桩。”商成卖着关子。

“帮忙是肯定的。毕竟我与大和尚相识一场,岂能坐视他陷于愁苦而不理会?”谷实打着哈哈说道。

“那好,”商成笑着说道,“请谷侯奔走一趟,联络一下汝阳王他们这些宗室,你就说有一桩比玻璃更胜百倍的大买卖,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他又转头望着前三口。“这边也要请大和尚做个承诺。你们东倭国是农业国,农业是国之根本,农赋农税更是国之命脉不能轻易许人,所以能不能请你以东倭国的关、厘、住、过等各种商税为质押,向谷侯他们借贷这六百万缗?”

前三口是在寺院里出生的,又是在寺院里长大,身边的人除了和尚就是僧侣,哪里懂得其他俗务?他这辈子除了持戒念经之外,其他的事务诸如政务、军务、经济、税收……等等等等,都是半通不懂,眼下听商成先是答应不动东倭国的农税,随后又说只以什么商税作抵押,登时喜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哪里会有半点的不答应?

既然前三口满口应允了借贷条件,剩下的事就是如何借如何还的问题了。但这个事情谷实一个人肯定拿不了主意,他也必须先找齐能够凑出这样大一笔钱的人,大家坐下来商量出一个规矩方圆,然后才能再和前三口仔细商榷借贷的事宜。

前三口在贺岁的陪同下欢天喜地地走了。

等他们走了许久时间,蒋抟也很有眼sè地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谷实面sè庄重地向商成行了个长揖礼,诚挚地说道:“子达,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你有驱使之处,只消一句话,谷家下莫不遵从。”

商成这回没有谦让,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全礼,抱了拳拱下手,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两家人只隔着一条河,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停顿了一下,他又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再说。他本来还想告诉谷实,该退的时候退一步,该让的时候让一些,好好借这个机会筹划一番,未必不能让谷家有几十年的安稳rì子。可想了想,又觉得这些话不好说。他一个晚辈,凭什么去教训长辈呢?再说,谷实吃的盐都比他吃的米多,还需要他去指点么?

虽然他有话没有说出来,但谷实依旧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但这话他也不能挑开了明说,就笑了一下,道:“不用你提醒,回头我就把蝉儿的嫁妆预备整齐,挑个吉利的rì子,帮你们把婚事办了。”

商成登时黑下了脸,话都懒得再说一句,拔了脚就走。真他娘地不该帮谷实!管他死不死呢?死了更好!

他都出了庭院,背后还能听到谷实的声音:

“一一喂,你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我闺女的嫁妆可是不少,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