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九十四章 冰琅(求月票)
作者:沐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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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青奉上清茗,知道是在考量自己,于是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明白就好……宫闱之中,没有哪个人是等闲之辈,她们的一颦一笑,一语一泪,都不过是一层面具。”

晨露斩钉截铁道,面上一片冷肃。

很久之前,她和元旭,仍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之时,日渐衰微的林家,将掌上明珠送入宫中为质。

那时的林媛,无复孩提时的娇纵倨傲,就连眉眼间,也漾着凄惶轻颤,仿佛受了惊吓,随时都要跳起身来。

她本是满腔恨意,遇见这般的怯弱幽怨,也在瞬间冰消溶解。

不经意的挥挥手,任由从人将她安置于宫中某一角落,她立即将此事抛之脑后——鞑靼如百足之虫,死而无疆;天下未及晏平,宇内尚未一统,这些个闺中琐事,又怎能占去她分毫的心神?

那时的她,四顾天下,又何曾回身凝视,这幽深宫闱中,一个小小女子的珠泪盈盈?

却又怎会料到,这几滴珠泪,将会在元旭心中,惹起几重涟漪,最终,将远在北疆的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想起前世的最后情形——

呼吸仿佛扼住,仿佛有无数小蚁,在四肢百骸间游移,颤抖的双腕把持不住,将琉璃盏跌落于地。光华迷离间,碎裂清脆决绝。

那浓香四溢,凝若琥珀的一盏“牵机”。(wap,16k,Cn更新最快)。漾起圈圈纹漪,旋即汪洋漫地。凝成最后的魅惑——林媛的浅笑低泣,在其中若隐若现,直至瞳孔中,一切虚无。

她双眸有如受了蛊惑,仍沉浸于那一幕之中。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从此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地笑厣和热泪……人若是真能达到无一物的境界,便是身处阿鼻地狱,也能安如磐石。”

她郑重而缓慢地说道,似乎在告诫涧清,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清风从窗外吹入,涧清看入她的眼中,只觉一片幽寒凛冽。直直刺痛人眼。来请,道是太后想寻她讲个古记。一道儿品茗消夏。

午间地慈宁宫,一揭来帘子。便是一阵清爽凉意。沁人心脾,糅合着莲藕的淡淡甜香。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后殿中,太后坐于榻上,正在细细听着皇帝亲征时地逸事趣闻,她手中摩挲着佛珠,神情端华高贵,听到有趣处,不时霁颜一笑。

下首两人,梅贵嫔正支颐听得入神,云贵人却甚是乖巧,正在替太后轻轻捶膝。

晨露坐在圆凳之上,正娓娓讲述着那日的惊险,她落落大方,言语间不枝不蔓,却是引得宫女们也听得入了神,手中羽扇也缓缓停下,一时也无人发觉。

“你这孩子真是好口才,我都听得入神了呢……“

太后由衷叹道,接过叶姑姑呈上的冰镇酸梅羹,饮了一口,才吩咐道:“再加些糖……她们几个姑娘家,还是喜欢甜物。“

叶姑姑答应一声,又支使着宫人连连送上三碗,给几位娘娘饮用。

三人谢恩过后,便也啜抿了几口,梅贵嫔和云萝仍是有所拘束,唯有晨露将整碗都喝了个干净。

太后瞧着,笑意更浓,只是一抹锐利,直透眼底。

“你们都不喜酸梅羹……还是怕我这老太婆下什么毒药?”

她几乎是忍俊不禁地调侃,善意中不乏揶揄老辣,梅贵嫔强笑着正要回答,云萝巧舌如簧,笑道:“太后娘娘可冤死我们了,实在是您慈恩深重,我们不忍囫囵吞下,所以才浅饮慢用。”

晨露听出她语带暗讽,索性笑着挑明:“我就是那囫囵吞枣的。”

太后闻言笑得几乎面色莹红,轻喘着说道:“你若是囫囵吞枣,我就是个老饕餮了!”

叶姑姑也笑,凑趣道:“太后尤爱酸梅羹,昨日喝了三小碗,进得香。”

“听听,连我的老底都兜出来了!”

太后又是大笑。

晨露却微微蹙眉,委婉说道:“酸梅汤多饮伤脾,您还是浅尝辄止为好……”

太后点头,道:“太医也如此说过,只是人生苦短,若是要被这炎夏折磨三个月,我宁可折寿一

此时殿中凉意丝丝渗入,众人但觉心旷神怡,不由啧啧称奇,梅贵嫔有孕在身,最是躁热难当,于是问道:“太后殿中,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生生把暑气避了开去——究竟是怎么办到地?”

太后笑而不答,叶姑姑指了指上空的天井,但见一片潋滟光华笼罩其上,再看,却又是剔透毕现。

“是铺了琉璃?”

云萝猜想道“云贵人只说对了一半……此乃安王封地特产的冰琅,采矿千斤,才得指甲大的一块,由能工巧匠鎏成薄片,有琉璃之透彻,却可以隔绝暑寒之气,真正做到冬暖夏凉。”

叶姑姑在旁介绍着,众人盯着天井细看,正在议论着,忽然一阵光华飞散,直落而下-

只听得一阵清脆巨响,无数碎裂之声此起彼伏,有如琴鸣,下一刻,云萝躲闪不及,被扎中手腕,顿时血流如注,痛不可当。

她睁眼一看,只觉魂飞天外:一些细而锋利的透明碎片,扎入肉中寸许,带出无数血沫,一片模糊。

她正要大喊,却见有几道较大的碎片,有如利刃一般,密密扎入晨露身躯,她所在的四周,落满了锋利残渣,看来触目惊这一番变生肘腋,谁都没有料到,竟是惊在了当场。

太后只觉得一阵头晕,怒由心生,推开了叶姑姑的护持,低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贵嫔惊呼一声,几乎要晕厥在地。此时,只见晨露缓缓起身,轻抖自己的华裳,那些晶莹碎片,有如冰块敲击似地,纷纷碰撞下落。

她瞥了眼身上细痕,不在意道:“只是浅浅划伤,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