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云(二)
作者:逍遥五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522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第——李若虚。

李若虚本不想来,是被弟弟强拉着来的。他知道弟弟的心思,想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多接触接触,也想把他留在京城,随便哪个衙门谋个轻松点的差事,这点事情李若水还是做得到的。也许是在军中时间久了,李若虚觉得他已经有些不认识现在的汴梁城,而且对汴梁城现在的气氛非常反感,恨不得马上就走!

尚书右仆『射』张邦昌,忙里偷闲,赶来凑热闹;主管河道衙门的康王赵构回京了,也被邀来赴宴,尚书府内,人流穿梭,热闹非凡。

李若虚与弟弟一起来的,却不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因为地位差距太大,他一个芝麻小官,是不能与宰相、尚书同桌的。身边的人,除了一位罗从彦的弟子王岩还见过几次面,其他就没有认识的了。

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一会儿,岳云、郑七郎联袂而入。两人上前,说明父亲有公事在身,不能前来,特地派他们过来贺喜。这两位小哥岁数不大,却是京城的名人,他们来了,看主人的样子,似乎比他们父亲来更高兴呢!他们的座位挨着张邦昌等人那一桌,距离李若虚比较远,李若虚看到了岳云,岳云却没有看到他。

喝着酒,王岩道:“李兄在军中可还如意?”

李若虚答道:“谈不上如意不如意,混口饭吃罢了!”

王岩压低声音,道:“京中传言,一场河西大战,穷了国家,富了军队。听说,西夏国库宝货山积,城破之日,被『乱』兵一扫而空,种云卿现在是富得流油啊!”

李若虚摇头道:“哪有这样的事情。种大帅破城之日,封宫室琐府库,秋毫无犯,以候吴镇国到来。此事近人皆知,谣言不可轻信,请王兄留意。”

王岩一笑,只当是李若虚在打马虎眼,又道:“镇国大将军还没做热乎,又升大都督,着实威风啊!据说,大都督每天换一个女人,西夏皇帝的嫔妃睡了个遍,已经有十几人怀有身孕,可是真的?”

李若虚怒道:“一派胡言!哪有这样的事情?”

吴阶喜欢女人不假,但都是明媒正娶,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又如何与西夏嫔妃扯上了关系?说这话的人,不是要把吴阶往火坑里推,置他于死地吗?

话不投机,王岩找另外一位聊去了,李若虚愿意落个清净,左右也谈不到一块儿去。

左边的两位,面容猥琐,正在轻声笑着。

一人道:“最近,京城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仁兄听过没有?”

另一位接道:“快来说说!”

“昨天上灯的时候,岳捧日府中来了一位小娘子,还拖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你说怎么着?竟是来寻夫认父的!”

“呀,莫非是岳捧日在外面生的?”

那人点点头,笑得越发『淫』贱。李若虚双拳紧握,怒火燃烧,只差那么一点就出手了。说来也巧,恰好对上弟弟的目光,不能为弟弟增光,也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弟弟圣眷正隆,非常有希望成为执政,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唉,还是忍忍算了!

“不会吧?听说岳捧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两人从来都没有红过脸。柔福帝姬貌美如花,相夫教子,对过世的老『妇』人又孝顺,岳捧日还会做这种事情?”

这还算句人话,有良知的人还是不少的。

猥琐甲偷偷指着远处的宇文虚中,道:“瞧瞧那位,娶了几位如夫人了?旧人哪有新人好,家花没有野花香,道理都是一样的。再者说,没有根据,咱能瞎说吗?我舅父家的表兄,就在捧日军团中军当兵,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猥琐乙的兴致上来了,非要听:“别啊,快说说!”

“军营里,每隔三天都会送来一名女子,同时带走一名女子。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所谓背嵬军的董先。你说这事是真是假?河西大捷之后,岳捧日得的银子太多,不敢运回京城,交给胡闳休、朱梦说、李若虚三人处理,那三位买田置地,置酒楼开当铺,不知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否则,就凭他们的才学,回来混个肥缺玩似的,为什么不回来,难道喝西北风舒服?礼部尚书就是李若虚的亲弟弟,这个你总该知道吧?李若虚为什么不回来?”

猥琐甲说得太动情了,根本没有在意同桌几位的表情;猥琐乙听得太入神,嘿嘿笑着,根本不知道已经气恼了一位英雄。

李若虚再也忍不下去,一拳揍在猥琐甲的腮帮子上,猥琐甲撞到了猥琐乙,猥琐乙撞到了桌子,桌子倒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尚书府名贵的瓷器,精美的菜肴,乌木的筷子都落在地上,奏响了奇妙的乐章。

“为何打我?” 猥琐甲不明白被打的原因;

“报上名来!”挨了打,要知道对方是谁,才能报仇啊!

李若虚撩衣而起,道:“我就是李若虚,你们诽谤朝廷重臣,该当何罪?”

猥琐甲做气宇轩昂状,义正词严道:“我是下院代表,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从军打人喽,这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靖康之前,在武将手下,担任幕僚之职的人,不论是干才还是懦夫,都被称为“从军”,为士大夫所不齿。“士大夫多耻从军”,“好士人岂肯从军”,这样的思想在士人中占据主流地位,象李若虚这样的人,一直以来就被认为是异类,就连他的亲弟弟李若水都或多或少有这种思想。

听到“从军“二字,李若虚更是愤怒,顺手抄起凳子,一下子将猥琐乙砸倒,猥琐甲见机不好,连连后退。李若虚拎着凳子,紧追不舍。

“军人打人了,救命啊!”猥琐甲高声叫着。

一名读书人同情心泛滥,上前想劝几句,还没张嘴,凳子已经到了面门。

“哎呦”一声,栽倒在地。

李若虚一愣,本想飞凳砸猥琐甲,不料打到了好人丙,上前刚想道歉,人家好人的同伴高雅丁不干了:这军人看着不像个军人,恁地无理,也不问问怎么就打人呢?军人很了不起吗?军人就可以打人了?

高雅丁上来为好人丙打抱不平,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李若虚三拳两脚,把他放倒,再追猥琐甲。不了解情况的人,上来打军中败类;在座的也有很多高级军官的衙内,他们不认识李若虚,但是被李若虚以一敌十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被父辈的光荣所激动,来吧!谁怕谁啊!

短短的一刻钟,参加混战的达到了一百余人,李若虚等军方代表,人数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但是士气高昂,进退有据,既有纪律又不失灵活『性』,阵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采取游斗的策略,居然一点都不处下风,斗了个平分秋『色』。

岳云看到了李若虚,大惊:这位平时儒雅谦和的李伯伯,今天是怎么啦?岳云不能看着李伯伯吃亏,那样父亲会打死他的,所以岳云就出手了。

一声断喝,身如龙,拳如虎,招招见效,无一落空,拳打脚踢,所向披靡!几息之间,文人代表全部倒在了地上,岳云虎着脸喝道:“还不快滚?”

残兵败将们相扶相依,无限凄惨地去了。岳云再来拜见李若虚:“小侄岳云参见伯父大人,伯父大人安好!”

李若虚大笑,扶起岳云,问道:“衙内武艺又有精进,李某看着,着实欢喜呢!”

“伯父谬赞了!”

二人大笑,向主人辞行,飘然而去。

这就是震惊全国的“尚书府军人殴打文士”事件的始末,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适逢上下两院开会期间,而且遭到殴打的人中间不乏下院代表这样的显赫名流,文士们大声疾呼,文官们怨声载道,宰执们冷眼旁观。而且,这件事情与各方势力争夺赵鼎留下的执政位子一事,又搅合到一起,显得更是棘手。

一直等待时机的赵桓再也坐不住了,准备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日,赵桓升垂拱殿,与宰执议政。三位宰执同时告病,只有李纲、王禀、张浚三人到场。

“报,红旗报捷,交趾大胜。陛下,报捷使者已经到了,见是不见?”裴谊的声音从殿外飘进来,如一缕凉风,叫人舒服呢!

李纲等人上前贺喜,赵桓含笑点头,一转眼笑容消失无踪,淡淡地说道:“宣!”

“宣信使上殿啊!”

也只有红旗报捷的信使才有这种礼遇,可以上殿面君。赵桓接过信,勉励几句,吩咐信使下去休息,却不展开,又道:“去请生病的宰执来,如果能说话就抬进宫来;如果不能说话,就把致仕的折子带回来。”

李纲心内一惊,大宋尊崇宰执,为历朝历代所无,象今天这样的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李纲也不相信那三人病了,怀疑他们只不过是想避祸而已。最近,朝廷当有大事发生,实在是祸福难测啊!

赵桓看完刘琦的报捷信,示意裴谊传给宰执看看,道:“诸位爱卿都想想,交趾的事情怎么办。”

说完,似乎叹了一口气,闭目养神。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裴谊感觉不到天气的炎热,身子如同掉进冰窖里一般。

半个时辰,三位宰执前后脚到了。顾不上擦汗,传看报捷公文。

赵桓忽地睁开眼睛,也不问缘由,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笑道:“昨天,听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想与诸位爱卿一起乐乐,来呀,传岳云!”

“传虎贲军团营指挥使、带御器械岳云上殿啊!”

岳云正在殿外候着,听到传呼,躬身入殿,屈身急行,见陛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起来回话!”

“谢陛下隆恩!”

赵桓道:“你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当着诸位宰执的面,再说一遍!”

岳云把李若虚为什么大人,又是怎么打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岳云退下,赵桓又道:“诸位爱卿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李纲道:“议政院职责不明,对政事颇为掣肘,请陛下明察!”

李纲说的是实际情况,但是,更深一层的意思却没有说出来。

张邦昌道:“儒者报国以言为先,各级官员应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似乎不应太过在意,请陛下留意!”

何栗道:“臣完全同意两位相公的意见。”

枢密院与尚书省用一个声音说话,尤其此事还关系到枢密院属下的军方要员,作为枢密院长官似乎不如此,由此可见何栗的立场。

秦桧道:“议政院代表要议政就得说话,酒桌上的笑谈当不得真,一笑可也!”

王禀道:“京城文武两方对立情绪严重,请陛下圣裁!”

王禀倒是把事情挑明了。

张浚赞同王禀的说法,恳请陛下尽快处理此事。

赵桓道:“文武对立情绪严重,为什么会这样,哪位爱卿可以告诉朕啊?”

王禀愤然道:“臣武将出身,在这件事情上,为军队考虑的多些也深些,反而没有过多顾忌其他人的看法,未能及时疏导,才有今日。请陛下治罪!”

王禀在六位宰执中排行第?

国家一日不可无读书人,大家可以看看,在坐的宰执真正出身军人的只有韩执政一人,王执政还是半路出家,朕可有说错?宰执大多为读书人,何谈朕不重视读书人?

国家一日不可无读书人,需要读书人来做官理民,为朕分忧!但是,再想的深一层,如果国家全是读书人,行不行?没有农民种地,吃什么;没有工匠纺织,穿什么;没有商人卖货,用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没有,读书人都活不下去,还读什么书,做什么官?尔等可以看看,这位做记录的读书人,可以把朕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而且字迹工整,无一错漏,现在有这种本事的人不多,所以就需要这样的人。但是,如果尔等都有这种本事,他的本事就不能再称其为本事,这里就不需要他喽!”

赵桓缓一口气,笑了,所有人都陪着笑。

“军器署的陈规、墨问虚、曾阿九、鲍一鸣等人,也是读书人,但是他们的发明创造,使我大宋的军队战无不胜,他们配得上英才二字,朕需要这样的读书人。

商部的崔颐正是读书人,他精通经济通商之学,有他一个人在,国家每年可以多收二百万贯,他是英才,朕需要这样的读书人。

吴阶、岳飞等人,可以打败一切敌人,可以保护我们的国家,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才,朕需要这样的人。

昨天,刘琦来信了,信上说:交趾人大肆屠杀汉人,初步算下来,至少死了十几万人。尔等想一想,没有军队行不行?那些有意识煽动文武对立情绪的人,你们还有良知,也想一想,如果你们在交趾,没有军队,能不能活命?朕对那些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决不宽恕!”

大堂内的人全部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再有跳出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朕就不信他们能反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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