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殷
作者:挥墨箜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36

“玉砚堂当时在场的人全都录下了口供,都在这里。王爷请过目。”陆常捧上案卷,恭敬道。

此时天已经大亮,钧惠帝与颖王都相继离去,瑞香独自留下来说要仔细问问案子,钧惠帝便也允了他,吩咐陆常不得有所隐瞒。

瑞香笑笑接过,道:“陆大人不用紧张。父皇命你先清查听风的户籍,你也有事要忙,而听风既是我府上的人,她出了事我也理当过问一下,这是与陆大人共同商讨案情,并没有其他意思。”

陆常继续恭敬道:“是。”

瑞香随手翻了翻,案卷上的口供全都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好怀疑,而细节部分也由听风确认过,没什么差错。看案卷其实对这案子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混在一起的菜肴,已经查验过确实有毒了么?”

“是,提刑司的人已经再三确认。”陆常道,“那天的菜肴大多被打翻在地,据说是由玉砚堂的一个跟班小厮收拾了起来一起倒入泔水桶,混成一团,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跟班小厮?”瑞香挑了挑眉,问。

“对。”陆常在案卷中翻了翻,“他的口供在这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也没有正式名字,只知道以前姓殷,进了戏班子的人,大多不会用真名,他也并未说过,玉砚堂的人便唤他做殷殷。他是跟着玉砚堂学唱戏,因为年纪小,入门晚,因此也就包了戏班子里的大小杂活,平时做班主的跟班。他的口供也很清楚,跟旁人的没什么不同。怎么王爷竟然对他感兴趣?”

“嗯……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说不定被这事吓到了。不知是什么模样?我现在能见到他么?”瑞香用手拢了拢暖手炉,问道。

“王爷要见,下官自然可以去安排。请王爷稍候,下官这就去差人将那殷殷带过来。”

瑞香点了点头,见陆常走了出去,又慢慢翻看桌上的案卷,无意中翻到了玉砚堂众人所用菜肴的菜单,捏着那张菜单发起呆来。

“王爷,殷殷带到。”过不了一会就听陆常回来复命,瑞香抬头,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地抬起有些女气的眼睛看自己,不由得笑道:“你就是殷殷?”

殷殷惴惴地点了点头。他身量纤细,看起来倒是个男旦的好模样。

“别紧张,我叫你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当时你收拾那些菜,是怎么收拾的?仔细想想,照实说就是了。”瑞香温和地道。

殷殷却似乎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嗫嚅道:“就这么全都倒进泔水桶里去啊……王爷难道要问我倒进泔水桶里的菜的顺序?那我可不记得了。”

“不是,我就想问问,当时场面一片混乱,你把菜收拾完后还顺手搅过么?我见过我府上有些人把剩菜倒进泔水桶时还会顺手搅动两下,似乎是方便以后拿去喂牲畜?”瑞香的问题越问越怪,似乎突然对下人的活有了兴趣。殷殷实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得照实回答:“当时收拾东西也是胡乱收拾的,更何谈什么搅过……自然没有。”

“很好。”瑞香将他的话写下来,让他画了押,才道,“我要问的有关这案子的也就这么多……对了,你几岁进了玉砚堂?”他转了闲话家常的口气,温和地问。

“不长,刚刚去年才进了。”殷殷答道,“不过因为入门最晚,年纪又小,因此学戏之余还顺便收拾些杂务,就当是报答班主收留之恩了。”

“我明白。那么你还记得当天晚上在场的人是哪些么?”瑞香抵着额头问,“或者说,如果我要照着当天晚上的布置、菜单,重新请玉砚堂的人们吃顿压惊饭,你能将那些人安排在与当天相同的位子上么?”

殷殷想了想,道:“玉砚堂里每次吃饭时位次都有讲究,那日吃饭的,玉砚堂中只要是到了京城的人,都在场,想来这个倒不难。不知王爷想什么时候……”

“那就今晚吧。如今还没到午时,一个下午应当够你安排。等晚饭开饭时我再过来看你们……关于晚饭的任何安排,你只要说是我的授意,别管其他人,放心去做便是。”瑞香说着站了起来,转向陆常道,“今夜辛苦陆大人了。快到午时,我也不在此叨扰了。”

陆常行礼相送,道:“这是下官之幸。王爷保重身体。”

瑞香出了大理寺,信铃正在外面倚着马车打盹,听见有人声,警觉地醒了过来,一看是瑞香,连忙迎了上来:“王爷!你可还好?有没有冻着,暖炉里还有炭火么……”

瑞香怔了一下,薄怒道:“哪个叫你来的?我不是吩咐你呆在府里哪都别去么?”

信铃抿了抿嘴,低头道:“我是听宫中信使说,听风牵扯上了人命案子,才想,如今王爷没人照顾,又是在外面呆了一晚上,不知回家时有没有马车,总不能让王爷一个人走回来……宫里的公公说王爷跟皇上一起去了大理寺就没回来,我才驾了马车来接您……”

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瑞香却是心一软,再也说不出重话,叹口气,道:“也难为你了。我们回去吧。”

信铃低头应,扶着他上了马车,刚要放下车帘,却听瑞香轻声道:“信铃,并非我对你有什么偏见,或是有听风照顾后对你有所薄待,实在是……你现在与宁欣有任何见面机会都不是什么好事。我对你与从前一样,信铃……一直是如同我兄弟一般。”

信铃依旧埋着头,低低应。

“还有。”瑞香笑了笑,“虽然这几个字无聊又没用,但是,谢谢你。”

信铃为他放下车帘,细心地用木夹将帘子夹好以免漏风,跳上了车夫座,头也没回地道:“王爷,信铃从未鄙薄自己或者怨恨王爷,但是信铃知道,信铃从来配不起公主殿下。往后若有机会见到公主,信铃……”

马鞭一挥,马车行进了起来,隆隆的声响,信铃剩下的话瑞香却再也听不清楚。

他缩在车子一角,捧着已经燃尽的暖手炉,手指抵着额头,长长地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