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歌·北疆 第三十五章 驿站夜
作者:挥墨箜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98

护送瑞香前往北疆的队伍只有百人之数,虽然比一般军队便捷许多,却也因为要照顾瑞香的身体而刻意放满了速度,待到赶到一处驿站时,信铃计算了一下若再行下去,非得到深夜才能到下一处,因此虽然天色尚早,却也吩咐了下去,就在此处歇脚。

护送队伍各自在外安营,休憩喂马,驿站官员听说平靖王驾到,丝毫不敢怠慢,当下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瑞香的卧室居中,信铃与听风的卧室分开两旁互为照应,让三人都颇为满意。

瑞香任由信铃安排着用过晚膳又洗漱完毕便进了卧室,信铃早已在他卧室中燃了炭火,棉被里也埋了一个暖炉,瑞香吸了吸鼻子,那股向来熟悉的沉香味道却是消失了。

离开皇城,解除了束缚的也不仅仅是他。

路上颠簸劳累,他又本就没经历过这样的辛苦,一钻进被窝就沉沉地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似乎有人轻轻掖着他的被角,他睡眠总是很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张黑得像锅底一般的脸,那人见他醒了,立刻连珠炮地数落:“一,睡觉前竟然也不知道将灯熄了,浪费灯油是其次,若是有人意图行刺,灯火光简直是最好的帮手,二,信铃那小子又不好好给你盖被子!早说过要把被角塞好的!难道要老子天天这个时候跑过来,说,信铃呀,这个时候就该去检查一下你家王爷的被子有没有被掀掉了!”

瑞香忍不住笑出来,手随便一指。说道:“那边有我的一些衣服,可能对你来说小一点,不过也凑合。先把身上这身囚服换了吧。”

“呸死你。(www,16K,CN更新最快)。”那人嘟嘟囔囔,转过身去拿衣服换下身上的灰色囚服。他身形比瑞香高大一些,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紧,却总算还过得去,换好转身,却是一张英气勃勃的脸。说道,“我趁那些押解地官兵不注意就擦掉了脸上的易容,顺便偷了一匹马,所幸你们走得并不快。”

这人正是当日假扮殷殷藏在玉砚堂的凌杨。玉砚堂等人获罪流放,他便也混在了其中。满堂戏子都是不会武地,因此押解的官兵似乎也没看得太过上心,他瞅准了空隙就洗去易容露了本来面目逃出来,一路赶来,身上却还是穿着囚服。

“不熄灯是因为我猜你今夜就能到。省得你满驿站乱蹿去叨扰别人,点了灯地房间你必定是第一个来看的。”瑞香见他换好了衣服还虎着脸,笑道。“而且你说的若有人意图行刺灯火便是帮凶,那是对你来说的。对我来说。若有人行刺,黑暗之中反而不利于逃命。有灯火光明只怕还好一些。”

凌杨张了张嘴,懊恼地想自己又被说得没词了,只好在信铃那里动脑筋,说道:“信铃那小子……你这次怎么舍得带他出来?”

“因为留他在京城中更让人难放心。”瑞香轻轻叹气,“况且信铃……肯定是不愿单独一人留在皇城中的。”

凌杨鼻子冷哼了一声表示对信铃地不屑,转而又道:“白日我会偷偷跟在你们后面,不用担心。有任何情况我会断后。”

“把背后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瑞香伸手去把暖炉捞上来抱在了怀里,笑了笑,不久正色道,“玉砚堂那里,有什么异状么?”

“从你出事,整个玉砚堂的人便被一起囚禁在大理寺,只是极少被审问,况且我们的皇帝陛下宽厚仁慈,明言了不公开审案就不得用私刑,所以陆大人大概觉得审问也没什么乐趣,意思意思提审过穿了龙袍的那戏子,还有几个主要人物,便没再问过。”凌杨故意将宽厚仁慈四字说得重而重,充满讽刺意味,被瑞香嗤笑了一声,才回瞪他一眼,继续说下去,“那个真殷殷走后戏服就全归我管,我看来看去,整个戏班子里知道那东西的也就我和班主两个人,等所有人都聚在一牢房里了也都还是懵懂不知,丝毫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瑞香眉头一皱:“你是说,他们在牢房中显示出来的样子,也是对这事丝毫不知?”

“是……似乎是被吓怕了,都不怎么说话,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不对。”瑞香摇头道,“一开始也许是会被吓怕,因此在狱中什么都不说,看起来似乎丝毫不明白,这是正常的反应。但是你们被关那么久,而陆常又没有时时提审,无论是谁在那种环境之下,都会渐渐放松下来——而一旦放松下来,以正常人地做法,无论如何都会开始与身旁的人讨论这件事。无论知不知情,但是必然会讨论。尤其是,玉砚堂是老戏班子,里面的戏子都是常年一起地,认识的时日肯定不短,不会如此生疏,连讨论几句都没有。”

凌杨怔了怔,疑惑道:“那是……”

“许了好处吧。”瑞香淡淡道,“陆常没有提审过你,对不对?”

凌杨点头。瑞香续道:“因为你上公堂给听风作证过,又跟玉砚堂地人不熟,所以他们认为你是我地人——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殷殷,他们都认为你是我地人,所以不会信任你。因此他们大约是在被陆常提审时达成了某种默契——缄口不言,不给你提供任何信息,这样,等他们被判了流刑之后,会受到些好处。这也算是一种交易。”

凌杨眉峰突地一跳:“那么我偷偷逃出来……”会不会引来图谋不轨之徒?

瑞香沉吟,说道:“如今还不知……假如他们当时说好的只是流刑不久后就放所有人归家,并无其他目的,那么少了一个小厮,尤其是这小厮还不是他们的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种情况下我们便不用担心了。若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放玉砚堂的人归家,而押解的军官中却有人偷偷跟着你看你到哪里去。但是以你的警醒,有人直接跟踪你你不会没有感觉,所以——”他顿了顿,说道,“你的那件囚服……也许有些问题。”

凌杨霍地站起来,拎起随手扔在桌上的囚服,抖了几抖,只听细小的簌簌声,竟然从衣角掉下不少细沙来。他用手指拈起几颗,说道:“沙子很小,但是有荧光,夜中明显。”

“所以说,你才会这么容易脱身。”瑞香笑着看他,“既然有这沙子,那我的猜测是没错的了。我们不如就在这里静静等着客人来访罢了。我的行踪其实并不难查明,就是一路往北疆而已,此人却要这般大费周折晚上找我,想来不是简单的要我的命,也许有事相商……所以你不用太紧张。”

凌杨默然半晌,把他推到了床上塞好被子,沉声憋出一个字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