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过去与未来
作者:楼兰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526

少年挥动手中一把前后各绘上日月图案的扇子,

蓝炎晃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头呈暗红色,如两个成年人大小的狮子,

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空中。

和式房间内飘扬着古木的清香,室内的家具等虽然破旧,但却相当整洁,一边墙上挂着以隶书书体写成,在此刻有点讽刺味道的陶渊明的诗:《止酒》。

榻榻米上的被褥内,躺着一名约八十多岁的老人,他双目看着熏得黑忽忽的天花板,神色和眼神却尽是茫然,一沬唾液自嘴角流出。

“啊哈,不愧是传说中的黄金芋烧酌啊,真不是盖的。”望月完全没有正坐的打算,就大马金刀的坐在榻榻米上,享用“出卖”妹妹换来的好酒。

试了很多次和老人沟通的银凌海叹了口气,他复看看放在一旁的几包药物,上面分别印着某镇静剂、塔克宁(Tacrine)及Aricept等字样。

青年再和被千鹤抱着的黑猫交换一下眼神,二人得出相同的结论。

是阿兹海默症……又或是俗称的老人痴呆症——而且不是装的。

银凌海想起这不治之症的恶化速度,转向在旁的小女孩,问道:“这病……已经很久了吗?”

千鹤以袖子抹抹老人的嘴,道:“已经两年啦,他一个人都是靠邻居照……”

“嗝!”倏地空中传来如旱雷般的巨大饱嗝声,想当然是某个像少根筋的人。

千鹤立时扁起嘴巴,转向继续喝得咕噜作响的望月道:“大姐姐,拜托你别喝这么快啦,那……真的真的是爷藏酒的最后一瓶啦,喝完就没了。

“咕噜咕噜……(我尽量……)”望月以典型的酒鬼说话方式应对。

青年却叹了口气,心忖老人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中后期症状,那么发病时间最少也有一年以上,但是玛波女士却叫自己尽快赶来此地,是她弄错老人的病情,还是……另有原因?

啊,等等……还有,现在村民的状况……只有病人、部分小孩和动物没事,是有什么关系?

银凌海觉得自己的头瞬间大了一倍,抓抓后脑,决定还是按顺序弄清楚事情,遂道:“请问有没有……嗯……老先生在清醒时说过什么,比如……嗯,他的过去一类……”

千鹤正高兴的抚弄着猫,闻言吐吐舌头道:“你说这个啊,爷爷可是最最讨厌人家问他过去的,我有一次不小心提到,还被他骂了一顿呢。”

小女孩说得又快又急,令日语理解能力有限的青年瞬间有种头昏的感觉,幸好被抱着的黑猫听懂后,用心电感应来“翻译”出基本意思。

这时千鹤侧侧头,露出思索的表情,再道:“对了……爷爷只说过他是在战后来到这条村,认识了奶奶,就在这儿定居下来。对了,大哥哥你问这些干什么?”

“这个……这个……”欺骗小女孩的罪恶感令青年恨不得马上自尽,遂尴尬的半撒谎道:“其实……嗯,老先生是位有名的学者,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他。”

“原来是这样,看哥哥你一副书呆子相,我也猜到了……”千鹤老实的道,她想了想,又说:“对了!爷爷的所有藏书、笔记什么的,全都放在院子那边的书库,你喜欢的话可以随便看,门没上锁。”

“这……”

“不是没条件的,我真心拜托哥哥你,请你阻止大姐姐再耍赖要酒喝,千恩万谢。”

青年看看坐在角落处,已喝得七荤八素的望月,苦笑道:“我……我尽力吧。”

他又假咳一声,瞧瞧正替老人盖好被子的小女孩,再道:“其实……千鹤你不如和老先生到学校,和大家待在一起吧,这样比较安全。你也知道晚上出现的那些……妖怪吧。”

千鹤作了个鬼脸,道:“我才不要!况且那个叫土御门的哥哥,不是说设了什么结界保护村子吗,而且那些人……哼!爷爷不过是比他们晚一点住在这儿,就在背后老说他是外人,我讨厌他们。何况自从十年前,他儿……不,爸妈过世后……”

她顿了顿,挺直腰杆,像个士兵般一拍胸口,再道:“总之爷爷喜欢住在这儿,他不会有事,我会保护他的!”

青年暗自摇摇头,黑猫则眯起双目,轻轻喵的叫了一声。

学校一楼,职员休息室。

田中永三倚着猎枪,正闭目假寐着。

回忆伴随梦境交错出现。

当年母亲带着只有三岁的自己离开,经过这么多年,几星期前自己终于……终于下定决心回来了,但记忆中的故乡却变成……鬼村。

所有村民,包括自己老迈的父亲都……就只有几个小鬼没事……然后噩耗变成噩梦,古怪的大风雪、身边的日用品变成妖怪、再然后是那个突然由村外奔来的疯女人,失心疯的叫喊着……

勉强把她制服后,又冒出一群见鬼的什么政府的灵能力者……老天……现在又……

“老公……”

“是鬼……逃不了啦……大家都会死……”

那个叫什么弥生的女人不住的大喊着。

“老公……醒醒……”

“什……什么……”田中急忙睁开双目,望向摇醒自己的妻子,道:“什么事?是老爸他……”

“不……老爷没……还是老样子,只是我……刚才送食物到仓库时,发现那……那位小姐不见了。”

“什么?那疯女人又逃跑了?X的,好不容易把她关起来。”

“要不要通知十津川先生他们?当初也是他帮我们制服那位小姐的。”

“嘿,”田中冷笑一声,道:“你去跟他们说一声吧,反正他们是处理这些……见鬼的“奇幻”事情的专家。”

“呜……”远处厨房忽传来水烧开了的声音。

“啊,水烧开了,你们请坐,我泡茶给你们……”小女孩慌忙站起,又像是怕丢失宝物般,回头一把抱起黑猫步往厨房。

“请等等……让我帮忙吧……”青年完全不能接受一个十多岁小女孩沏茶给自己。

“不可以!”千鹤忽低喝一声,道:“怎可以叫客人帮忙的,爷爷会骂人的,坐下!坐下!”

她再望向老人,忽柔声道:“爷爷你想喝点什么?”

想当然老人没有回应。

“啊,我知道了,是那时人家送的大吉岭红茶吧?好的,我马上准备。来吧,猫猫,我们泡茶给大家。”说罢,千鹤匆匆带着惨号中的黑猫跑走。

青年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心中有点明白了,这小女孩是要令身边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和以往一样吗?

的确是相当孩子气的想法和做法,不过如果你了解情感,经历过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纵使你不认同,你却无法嘲笑。

银凌海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因为千鹤出现而被打断的话题,遂转向望月,道:“对了,望月大姐,有关那什么妖怪和村民集体被诅咒的事,你们调查得如何?”

“嗯,什么?吃饭了吗?”双目迷糊的望月又打了个酒嗝。

“望月大姐!”

“嗯……听到了听到了,别这么大叫大嚷,”望月摇摇头,掏掏耳朵,解说道:“我们只确定,有股巨大而不稳定的魔力隐藏在村子后方的送熊山中,更有一个封锁式的结界阻止人接近。

“而这场古怪的风雪、付丧神和村民诅咒……嗯,也应该与此有关。而圭吾那小鬼正努力锁定那力量的位置,再开出一条直通的“道路”——就是他在学校时说的什么“山之小道”啦。”

她灌了口酒,续道:“嘿,那小鬼脾气虽倔,但很有天分。不过就算他成功了,能够驱动如此大规模的妖怪,还有制造这场风雪,我们的对手——根据那V8带子的影像,搞不好就是村内传说中的“鬼”——应该很棘手喔。”

““鬼”?望月大姐,拜托,下次再冒出什么怪名词和未知情报前,请先来个预告好吗?”

“什么?之前我没说吗?好吧好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等等!险些忘了险些忘了,趁老妹不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首先解决……”

她顿了顿,忽地转成正坐姿势,神态语气也马上严肃起来,彷佛从没喝醉过般,再道:“吾族的同胞:银凌海……嗯,我们的上辈不在,“长女”为大,身为雯妮莎的“姐姐”,我:黑江望月,有一件事必须要向你问个明白!”

“是……是的……”对方有如猛然出鞘之剑的气势,青年下意识深吸口气,挺直腰板。

“你们……干过了吗?”血族剑豪严肃的样子,瞬间变成一副“八婆”相。

“大姐!”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啦……”

“海里的鱼好可怜/稻米人来造/牧场饲养牛/塘里鲤鱼也有食/可海里的鱼儿/什么照料都没有/一点不淘气/却这样被我吃/鱼儿真可怜。”

千鹤边哼着金子美铃所作的童谣《鱼儿》,边准备茶具和茶叶,其动作却是乱七八糟,几次还因为围巾太长而差点绊倒。

“猫猫,看好了,我是泡茶高手喔——我一直很想亲手试一次的。”

老天,动作和次序完全错啦,错啦!黑猫努力和出言吐槽及跑走的冲动搏斗,它又看了看小女孩身旁冒着热气的沸水,暗叹口气,终究还是待着。

“你知道吗?猫猫,根据村子的传统,每年除夕都会举行叫道缊祭的祭典,爷爷可是最喜欢的,今年……”

空气中隐约传来积雪被挤压的声音。同一时间,黑猫一骨碌的坐直身子,望着女孩身后的窗户,猛地嗄的叫了一声。

“怎么啦?猫猫,我快好了。啊,对了,那个柜子有鱼干喔。”

黑猫双目大睁,再次尖嚎一声。

千鹤终于回过头去。

一道黑影正紧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像是察觉到被发现了,黑影往后退开。

透过朦胧的玻璃往外望,勉强看清那是一个人影。

“是谁啊?”千鹤一脸好奇。

人影没有响应,只是挥舞着手中一根棒状的东西,下一刻,棒状物猛击向窗户,玻璃立时碎裂开来。人影手中的武器再次挥动,巨大的力量令窗框也变形扭曲,好一会,“它”才姿势笨拙的从破窗硬挤进室内。

人影啪的一声落到地板上,再缓缓站起。闯入者原来是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她身穿普通的厚棉袄,手握一柄长满锈的锄头,呼吸急促而杂乱,一双眸子像是茫无焦点。

女子喘气声更烈,忽上前一把抓起千鹤的围巾,想把女孩拉过来。

“啊啊……不要!”千鹤发出尖叫。

“那由他”闭上双目,感到很累,很想休息。虽然在这情况下,自己不会死,只会太累而沉睡,但现在绝对不可以睡着。

她努力集中精神,脑中再出现映射。

太极。黑白两色。

相反的特质,一体却又排斥……分裂……对了,太极……那名少年用的法术体系也是阴阳道,唔,很有天分,就人类,不,就灵能力者来说也实在很……很厉害,况且还有运用力量的技巧……是所谓传统累积下来的智慧吗?

应付他是件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事。

可惜力量中的意识同时饱含着敌意,是那种毫不犹豫把异类消灭的敌意,这群人都是这种想法吗?太可怕了……是的,就如当年那群军人一样,难以信任……

况且最重要的是,这场精神角力其实毫无意义,而且危险——当然,特别对他们而言,自己好不容易才……不,总之,破坏这个平衡只会更糟糕。

啊,不过那名身上残留着“那种感觉”的青年……嗯,这算是“家族”的问题,但她真的很想知道……

唔,问题真的太多太多,但最最迫切的是,想办法阻止将要发生的悲剧……鬼……

嗯……或许我可以……不不,这太冒险了……但……还有其它方法吗?已经没时间了……

瞬间,她又意识到自己分了神,然后……

等等……不好……

“喵!”

女子将要发力的瞬间,一道黑影倏地掠过空中,女子立时惨呼一声,松开五指。

黑猫轻巧的落回地上,挡在女孩身前,发出如野豹般凌厉的吼声。

女子无视手背上的伤口,脖子歪了歪,嘿嘿的笑了几声,断断续续的道:“嗄……我终于想明白了……明白了……死死……所有人都死……这儿所有人死……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女子舞动着手中的农具,边怪笑边向一人一猫逼近,再道:“既然一定是死……我来帮忙……化成死亡,那就不会死,化成恐惧,那就不会恐惧……来吧,我来帮你……”

雯妮莎退后了一步,双目牢牢盯着对手。

唔,对方这样的精神状态……应该可以。

退下。

女子接触到如琥珀般的双目,动作开始缓慢下来。

退下,麦克白夫人,你的舞台不在这。

对方摇了摇头,踉跄的退后两步,沉默下来。正当黑猫吁了口气的时候,女子额上青筋却忽然冒出,大喝道:“不不不!骗我骗我……可恶……死死死死死死……”

女疯子比方才更激动,再次逼向黑猫及其身后的女孩。

啧,果然不行吗?这个猫的身体真麻烦……笨驴,动作快一点啊。

脚步声随雯妮莎的思路同时响起,两道身影一先一后掠过黑猫,往对手扑去。

同一时间,学校三楼,其中一间课室内。

室内原有的桌椅都被清空,窗户及门都围上注连绳(注一),四周的空间均立着神幡。

数个淡如影子般的人影半浮在空中,它们分别拿着竹笛和鼓等乐器,在飘扬着檀香的空气中,奏出具古雅味道的音乐。

土御门圭吾于房中“正坐”着,在他脸前,也即房间正中央的空处,正燃烧着一道蓝色的幽炎。火炎没有任何助燃物,就这样飘浮在空中,既没有温度也没放出丝毫热能。

少年挥动手中一把前后各绘上日月图案的扇子,蓝炎晃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头呈暗红色,如两个成年人大小的狮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空中。

他再以日语诵唱起来,那是《古事记》中记载的某段歌谣。

随着歌谣和音乐,半透明的狮子围绕着蓝炎,或翻腾或打滚,就似是某种能乐表演。这是阴阳道“禊祓”仪式的一种,圭吾所属的土御门古神道的其中一个不传之秘。

蓝炎忽明忽灭,然后倏地火光大盛,且由蓝变成红色。歌声停止,音乐声、伴奏者、狮子及火炎同时消失,房间回归寂静,只余几缕清香。

少年缓缓站起,脸上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容。

哼,家族那群老家伙老小看我,说我太幼稚,是上不了桌面的私生……不,总之现在还不是给我破解屏障吗?哼哼,这“幕后黑手”以为躲在山中就可以了吗?无论你是什么妖怪,本大爷都能马上把你揪出来。

圭吾笑了几声。

“好了,通知那群傻瓜集合吧。”少年再笑了一会,喃喃道。

北风从破开的窗户不住吹进来,一脸惊惶的千鹤在银凌海劝说下,先回房内。

而被望月一屁股压在其背上的女子仍尖叫着:“死,只有死,大家都死!哇哈哈……”

青年看着这个数分钟前还呼呼大睡,瞬间动作却比自己快上数倍的同族,问道:“对不起,请问她就是……嗯,十津川先生和你之前说的那位生还者——弥生小姐吗?”

望月点点头,道:“当初义泰、义信两兄弟要不伤害其身体而制服她,还真费了一番工夫……对了,晴美也检查过她,说是什么受惊过度,嗯,如果有精通高级精神魔法一类的专家在,应该有办法吧。”

她喝了口酒,再道:“后来我们把她关在学校体育仓库,大概她又逃脱了吧。”

“死……所有人……我不要……”弥生仍自怪笑,笑着笑着,笑声却逐渐变成哭声,且更越发凄惨起来。

青年叹了口气,道:“大姐,你还是先放开她吧,之后……”

望月没回应,只忽然站直身子,再迅雷不及掩耳的抓起弥生衣领,双目紧盯着对方,一字一字缓缓道:“你、敢、再、来、这、儿、的、话、我、就……”

女剑客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仍牢牢看着对方一会,这才放开女子。

“哇啊……我不要我不要……”弥生如装上马达般,满脸恐惧地一溜烟冲往门外。

“嗯,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接近这儿了。”望月哗啦哗啦的灌了一大口酒。

“对……对不起……”此时门旁传来另一道女子声音,二人回头,是晴美。

“很抱歉……我敲了很久门,又听到吵闹声,才直接进来的……”

“有事吗?”望月打了个酒嗝,问道。

“是的,黑江小姐,是紧急召集啦,土御门先生他打开了“山之小道”啦。”

“什么?”望月露出罕有的夸张惊愕神情。

稍后,学校,会议室。

围坐在会议桌前的各人均一脸严肃……嗯,躺在沙发上,半醉的望月除外。

“那股巨大的力量就在村子后方的送熊山中,更设下了保护结界,普通人进入山中只会看见普通的山路,”圭吾一脸得色的道:“即使灵能力者进入,也只会在山上绕来绕去,不过全靠我族秘传的禊祓仪式……”

“土御门,辛苦你了,嗯,不过我想可以省略那些技术细节。”十津川打断道。

少年白了十津川一眼,道:“哼,那么下一步要怎么办,队、长、阁、下?”

十津川先沉默了一下,再道:“恶即斩,前往那灵力的源头,“直接解决”整件事。”

“对不起,”银凌海道:“各位……嗯,有关村民的怪病、那些付丧神,还有望月大姐刚才跟我简单提到,村子的鬼传说等等,大家不觉得这件事很怪,有很多东西都……嗯……兜不起来,我认为……不,总之我有种不妥的感觉。”

雯妮莎点点头,道:“笨驴这次……嗯,总算不太笨。我们先假设那……姑且先叫“幕后黑手”好了。

““它”引发了村民的怪病,又驱动如此大批的付丧神袭击村子。但它的目的是什么?为了逐步折磨杀死村民?而又为何在此时此地?你们刻下根本连半个问题也没弄清喵。”

圭吾冷哼一声,自豪的道:“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有名安倍晴明之后——土御门家的人,家族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曾单枪匹马,消灭了十多头为恶的疫鬼妖怪啊!根本无需理会对方弄些什么把戏,只要直接消灭它就成——你们害怕就别找那么多借口。”

“拜托,现在可不是玩什么RPG式的电玩,没有出发前存档这回事喵。”黑猫嗄的叫了一声,反驳道:“一般的黑暗生物可以有这样的实力吗?

“这次的事件根本完全违反地下世界的“常识”吧。况且就算你们……嗯,忽略对方在必要时,能用村民生命当“人质”的可能性。村民本身的怪病也……”

黑猫顿了顿,再道:“嗯,我的意思是,很多诅咒或是魔法都是“自动操作式”的,即使消灭了下咒者,诅咒也仍然会持续,就像我现在……”

它忽又咳了一声,才续道:“总之,小鬼,武力是解决问题最快和最后的方法,但绝不是最好的方法。”

“喂!吸血鬼,别再小鬼小鬼的叫,我最讨厌人这样叫我。”“小鬼”一词像是触动对方神经,圭吾立时大怒道:“死猫,我告诉你,本大爷可是已经……嗯,十六岁九个月零三天了!”

“哼,会在意这些零碎的数字,正好就是小鬼的证明。”黑猫仍然带着某种针对意味的道。

“你!”少年冷哼一声,掏出扇子,道:“小鬼吗?死猫,要不要我马上在你身上示范“解决问题最快和最后的方法”?”

“够了!”十津川大喝一声,向肌肉兄弟、晴美等人道:“大家做好准备,五分钟后出发——黑江大姐,拜托你别再睡了,好吗?”

“十津川先生,很抱歉,”青年劝止道:“我认为我师父说得对,那些村民……”

十津川斜看青年一眼,打断道:“我的上司有命令,叫我尽快解决整件事,我就要做到。”

“但……”

“而且“恶即斩”是我们日本光明武士的第一原则,请你明白。”

一瞬间,青年不由忆起因为近似的理由,让之前自己只能“独力”应付的案子——还有因它们而令自己失去的亲人友伴。

银凌海深吸口气,下一刻,嘴巴彷佛有自己独立生命,抢在理智之前,道:“明白?你的意思是,光明那一边以对抗黑暗为第一要务,至于其它无辜人类的生命?噢,那只是额外赠品罢了。光、明、又、正、义的武士先生,你是想要我明白这个吗?”

“银先生,你宝贵的意见我听到了。”十津川道,没有人发现他咬了咬下唇,很用力的咬了一咬。青年的说话触摸到这武士末裔良心的逆鳞——他一直介意但又无可奈何的事。

气氛沉默起来。

光明武士和黑暗吸血鬼目光交会,空中彷佛响起金铁交呜之声。

十津川手轻轻摸向刀柄,似发泄怒气的道:“我附带一提,伟大的侦探先生。你方才也听到了,我说的是“大家”,当然不包括先生你,我可不想摆个经常“巧合”地出现在现场,而且每次一介入事件都会死很多人的家伙在团队中。”

银凌海双目浮现淡淡红芒,回道:“不要紧,英明的队长先生,你想要叫我邪恶的吸血鬼什么的就尽管叫。那把光明火炬你要举多高就多高,但你的裤裆内还是有老鼠——而且还有没干透的血迹。”

仍是一片沉默,空气像是突然摔死了,呼吸变成一件要慎重处理的事。

倏地响起砰的一声硬物碎裂声,各人循声音看去,只见晴美一脸慌张的蹲下身子,正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她吐吐舌头,道:“对不起,我刚才手滑了一下……对了,其实其实……我有个建议,那些付丧神虽然一直只在晚上出现,但不保证未来也是。

“而我们进入山中直至找着那灵力源头,在这个时间差中,村子有可能……遇袭……要是有人留在村中,就可……”

她顿了顿,见二人仍是那副充满杀气的样子,声线越发低了下来,道:“对不起,我我我只是建议……失……失礼了……”

空中忽再响起一道巨大如雷鸣的饱嗝,望月的声音传来:“咦,吃饭了吗?”

望月擦擦双目,复打了个呵欠,先向晴美一笑,再道:“嗯,谈好了吗?刚才睡迷糊时,隐约听到两个小孩子争吵,险些以为自己到了幼儿园呢。”

她顿了顿,又望向二人,歪歪脖子,续道:“咦,你们两个为啥一副大便脸,刚才不是一直在商量人手分配吗?是兵分两路吧,对不?两位成、年、男、性?”

稍后。

送熊山位于村子的后方,穿上防寒服装的众人;望月大姐除外;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而行。虽仍是白天,但风雪之下,天空是一片灰蒙。

山中立着五针松和金松等常绿树,针状叶和树干在白雪下,像是被侵蚀成单纯的棕黑色,一如钉在地上的干尸。

孪生的肌肉男兄弟——犬川义泰及义信合拍的嗅嗅四周,抬头看看远方连绵的山脉,义信再向身后的晴美问道:“晴美,这座山是火山吧?”

此时山路拐了个弯,弯角处是个略突出的岩石平台,往下看可见到一个湖泊。严寒下,湖水却没有完全结冰,反映出一种雨后放晴般的淡蓝色,湖三面都是峭壁,顺地势往下看,就是走骸村。

须臾,风雪逐渐平静,空气彷佛透明而冰凉起来,成碗状的湖瞬间就像升格成一颗泪滴状的宝石。

正要回答的晴美双目瞬间透出迷醉神色,她旋又拍拍头,有点慌张的回道:“是……是的……嗯,不过纪录显示,这一带的火山呈休眠状态,已经近一百年没有爆发过——义泰、义信,你们是担心这个吗?”

“不,我们是在想……”

“已来到这儿……”

“为啥还是嗅不到硫化氢一类的味道……”

“这样我们放屁时……”

“就没有掩护啦。”

二人如表演相声般,说罢,又同时向晴美眨眨眼。

“你们啊……”少女瞬间笑了起来。

“对啦,这个表情就是重点啦。”

“别老是那么紧张啦,晴美!”义泰忽放低声量,瞧瞧十津川背影,又鬼鬼祟祟的道。

“是啊,这样队长会不敢追你的喔。”义信也以同一低分贝的声音道。

“你们别乱……别乱说啦,队长又怎……他顶多只当我是妹妹啦……”晴美瞬间脸颊绯红一片。

“妹妹?”二人又合拍的耸耸肩,同时发出怪异的笑声。

这时领先的十津川和土御门已来到一处较平坦的土坡上。

坡上立着一座残破低矮的红色鸟居,较前处则有个写着走骸神社的木牌。沿鸟居后几步处,则是一所十分破旧,约可挤进两个成年人的小社殿。

山路则在神社前又转了个弯,往左斜下方延伸,路旁则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只通往走骸湖,山崩危险注意,走骸村村委会示,XX年十一月十六日。”

十津川在鸟居前停下脚步,瞧瞧土御门,后者哼了一声,上前推开社殿已半崩塌了的木门,门内放着供奉的御神体:一块大石头。

土御门上前摸了摸,脸上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冷笑一声往后退回。

他复向众人道:“你们瞧好了,秘传禊祓仪式最后——最华丽的一部分。”说罢,少年阴阳师左右手各自往外一张,两道写着古怪文字的符咒如有生命般,飞往鸟居的两根直柱。

下一刻,符咒上的黑色文字如蛇般往外延伸,鸟居上迅速布满相同的文字,大气也似振动起来,如变魔术般,鸟居往后“分裂”出来,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六……不住往社殿后方延伸,形成一条由无限鸟居组成的通路。

大家一脸惊叹,喘了好几口气的圭吾看到众人表情,马上露出一副得意非凡的模样。

望月则只吹了声口哨,道:“噢,看来还算不赖嘛,小鬼。”

“别叫我小鬼啊!”

“这……这种空间法术……”晴美是众人中最受震撼的一个,她上前摸摸鸟居,仍是不敢置信的模样,道:“你……土御门先生,你竟然可以轻易开出这种“道路”?”

“哇哈哈,”圭吾又暗自喘几口气,再抹抹脸上的汗珠,但脸上犹自挂着得意的神色,续道:“过……过奖……嗄……嗄……这对我土御门圭吾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哈哈……嗄嗄……”

他顿了顿,复有如皇恩浩荡的道:“好吧,晴美姐,以后你叫我圭吾就可以了。”

他再转向其它人,道:“你们这群只有肌肉发达的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如果把这个世界分成“现实”和“虚幻”两个圆形,二者有部分地方是互相重迭的。而这“道路”就是那重迭的一部分。

“所以我们将进入的地方,是山中的某一地方,同时也可说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望月嘿的笑了一声,先瞧瞧少年的脸色,复走前数步,步入无限鸟居范围,左右张望一下,再道:“你还是省点唇舌,争取休息机会吧,“小菜一碟”先生。”

圭吾闻言瞪了望月一眼,才续向众人道:“总之……总之……待会前进时,在道路范围外,即使看来是普通的土地和树,也别随便踏出去,那等同跑进另一个空间或界域,这环境下我要救你们是……

“嗯,当然是轻易可以啦,不过我……是的,我可不会消耗法力在蠢人身上,OK?”

“嗯……”

众人正沉吟间,山路旁的一株杉树后面突传来脚步声。下一刻,一道身影往仍自发呆的晴美扑去。

同一时间,村内,御帆千藏的家。

老人的“书库”位于院子内,离主宅有一段距离,看样子是原来农具仓库改装的,室内除一张大书桌外,其余各处都放满了旧书。

“真像是那些电玩的解谜式RPG游戏啊。”

正在查看书籍的银凌海苦笑一下,心中再次想起玛波女士附在数据夹内的便条内容:“孩子,那人现在应叫作“御帆千藏”,住在日本秋田的走骸村,你可以去找他。还有,请记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用自己的眼和心,它们会指引你。”

便条?老天,那比较像哑谜或是谜之格言多一点。

青年抓抓后脑,看了看墙上的书架,不由又苦笑了一下。

书架上都是书藉,而旁边的墙上则挂着汉字字帖,其上写着“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是陶渊明的《拟挽歌辞》。

字帖左方是幅十一月的月历,右边则是一幅装裱好的照片,上面是老人一人和一大群扶老携幼的村民之合照,下方则写有“走骸村祭典筹备委员会全体成员暨家人合照”的字样,日期是三年前。

青年再次苦笑。原来以为最少可以找到日记、档案一类,藉此发现线索一类的,但老人收藏的都是些乡土文学一类的旧书古藉,没有夹层、没有暗语,也没有什么隐藏密码。

他摇摇头,继续搜索,指尖扫过书架上的书藉,忽咦了一声,抽出其中一本。

书藉约二百来页,书名上印着“走骸村发展历史暨村内“鬼之传说”考”,而且作者正是御帆千藏,出版日期约是七八年前。

鬼?不就是望月大姐说得不清不楚的事吗?青年迅速翻了翻,书中分成两部分,前一部分是日文,而之后竟是同一内容的英文译文。

书藉开始是一大段村子的地理介绍,之后以年表格式详述;这部分真的非常详尽,特别是日子;是村子发展的大事记,从仍用旧历(阴历)的江户时期表,列至改用新历的明治,再至现代的平成。

一向是书痴的银凌海看了几页,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直接翻至最后部分的鬼的传说,一开始,是作者御帆千藏的简短引言:

所谓的地方传说及民间故事,就如无数神话一样,经过人们一代又一代的传述,情节及人物等也会随之改动,但无论如何,也可由此看出人类精神面貌的变化。又或者说,“故事”是反映人心的一面镜子,出现的角色,都是人的某种想法、意念的延伸。

以下是本村流传的“鬼的传说”,估计早在江户年间已出现,虽县内以至全国都有相类的妖怪传说,不过以下版本是根据老一辈村民自古口耳相传,由本人笔录整理而成。

本人虽只为一个业余学者,但也希望能在民俗学的研究尽一分力,让我国及世界各地的学者更了解地方文化。

银凌海翻过一页,就是传说的正文: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鬼住在村子后方的山中,它强壮又有力气,山中的野兽都不是对手。不过鬼和村民没有什么来往,村民也不敢主动惹它。

有一年,村子遇上旱灾,庄稼都种不出来。到了冬天,村民都要捱饿,这时有人说:“我偶尔看到鬼在山中打猎,而且它还如此壮硕,一定藏起不少食物。”

于是村民拿出仅剩的所有食物和酒,找几个村民入山邀请鬼,骗鬼说在除夕举行宴会,宴请鬼,以多谢它一直没伤害村民。

鬼听到有好酒和食物,所以来了。在宴会间,村民不断给鬼喝酒,最后鬼喝得酩酊大醉,村民忙拿出铁链及绳子,把鬼五花大绑,再拿刀把鬼杀了。

然后村民来到鬼在山中的洞穴,果然发现了不少干肉和野果。

村民分掉食物后,就把鬼的尸体放到火堆中,直至烧成灰烬,然后再把灰分开埋到田地里。可是鬼的头颅却怎么都毁不掉,而且不住发出哭叫的声音。

村民害怕了,就找一个胆大的人,把鬼的头放回山内,刚放好后,空中竟传来鬼的声音:“可恶的人类,你们敢骗我!我诅咒你们!我一定会回来杀死你们,我会复仇,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那村民回到村子后,当夜就病死了。而鬼的声音在山中持续了三天三夜,村民只好在山中建立祠堂供奉鬼,并且在每年的最后一天举行祭典,而鬼也没再出现,从此以后,走骸村就回复太平。

青年放下书藉,习惯性的抓抓下颔。

“怎样?大侦探,有线索吗?”伏在桌上,遥望窗外远山的黑猫道。

“危险!”站在晴美身旁的义泰迅速反应过来,马上冲前,把袭来身影压倒于地。

“哇呀……死……死……我不要我不要……”人影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呼喊声,众人这时才看清来人是弥生。

“是你……”十津川皱起眉头,道:“你跟着我们?”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弥生吼着道:“你们找到路离开吧?我也要我也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不是的,我们……”十津川顿住,没再说下去,只苦笑了一下。

“队长,怎么办?”压制着对方而又努力注意不伤人的义泰问道。

“这……”

十津川正要回答瞬间,弥生猛力一挣,勉强取得少许活动空间,她再伸长脖子,奋力咬向义泰的手。

“啊!”

趁大汉吃痛时,弥生拚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他,她再打了几个滚,一骨碌站起,面向众人,复畏惧的退后几步。

“可恶!”出丑的义泰怒吼一声,“虎”的一声站起。

弥生忙恐惧的尖叫一声,往通往湖边的道路逃去,甚至连一旁的牌子也推倒在地。

“混帐,不要跑!”两兄弟同时怒吼一声,正欲追去。

“等等,别追。”十津川摆摆手,道:“事有缓急轻重——土御门,我们进入后封闭道路,我不想节外生枝。”

“那由他”皱了一下眉头。

他们真的闯进来了……太危险了……老天,这些人,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吃力吗?

不过他们竟然能……看样子也有一定实力……等等……那个人不在其中,唔……是留在村内吗?

如果是这样……或许可以……不过自己现在……压制……这样沟通上也可能……

不,也许可以一搏。

“暂时还找不到什么特……”银凌海登了一下,看着黑猫沿桌面下垂,不住摇摆的尾巴,知道这代表不安的肢体语言,遂道:“师父,望月大姐没事的,你不是说她是血族三大剑豪之一,实力很强的吗?”

“吼!你在胡说什么啊,谁在关心那个笨蛋酒鬼啦!”

“好吧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青年耸耸肩,继续查看各书藉。

幸好老人是个有条理的人,书藉虽多,却是各按类别分开放置。

书库寂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黑猫尾巴犹自不住左右摆动,忽又道:“哼……那个笨蛋啊……本来实力是不赖啦,却好死不死跑去干那件笨事喵。”

“那件笨事?”银凌海古怪的笑了一下,应和道。

黑猫咆哮一声,道:“就是爱上某个人类啦,而且还要是什么光明除魔者什么的,结果那笨老姐竟然自愿封印大部分力量,然后投靠光明那一边啦,简直神经病喵!”

“封印?”

“就是她背上的纹……哼,总之,论实力,以前的她可是变态到能……嗯,在短时间内和上古血族打成平手的啊,现在只要一解封,那笨蛋马上就会挂,喵的。”

“而这一切都是大姐自愿的?”

黑猫瞧见青年表情,小小咆哮了一声,道:“你想说她很傻?很笨?”

“不不,我的意思是……嗯……”

雯妮莎忽回过头来,深深的望向银凌海双目,道:“小弟,直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又或是更糟的——你明白,但却还在逃避这件事?”

“师父,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不,应该是每头吸血鬼都有……嗯,用你那黑人朋友的术语,自己的“重要度排行榜”。

“对老姐来说,和恋人间的承诺:“封印自己大部分力量,而且不行恶。”是最最最重要的,比起什么世界存亡、同伴生死——包括我、甚至自己的生命更为更为重要。”

青年停下手中的动作。

“人类也有自己的“重要度排行榜”,但却很易受到别人或“大多数人的选择”所左右。可我们血族却有个别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最珍视的事物——那往往并非我们自己的生命。

“我们吸血鬼是绝对自我中心的生物,人类会为世上万物——甚至爱情、学问都一一标上“价钱”,可是我们才不管什么人类定的见鬼“价钱”,而会自行决定万物的“价值”。

“我们忠于自己,而不是集体——无论他们盲目与否,故我们可能是天使,但更多情况下是恶魔。”

雯妮莎故意顿了顿,再慢慢道:“这一点,你,银凌海,和所有吸血鬼本质上其实都、一、样,明白吗?我亲爱的“灰色骑士”、我亲爱的“吸血鬼侦探”。”

青年沉默了一会,然后又沉默了一会,才回道:“对不起,师父,我不知道……但或许……或许你说得对。”

“哼,那当然了,我……”

青年忽地作了个噤声手势,一人一猫同时望向门边。

小小的脚步声自远而近,门忽地推开,现出千鹤的身影。

“爷爷睡着了,我现在有空,”千鹤手中拿着几件娃娃的服饰和丝带,道:“大哥哥,这些东西是我刚找到的,嗯……我想帮猫猫好好打扮一下,可不可以?”

雯妮莎瞧瞧对方手中的“武器”,马上打了个寒颤。

“嗯,关于这个问题……哲学家曾就动物的权利,有过相应的讨论,其实……”

“哥哥,求求你嘛。”

“咳,不过原则上,我相信你的动机是好的……这……我也不反对……”

黑猫咆哮一声,当机立断的一跃而起,落到地上,再如闪电般自门边溜走。

“啊!猫猫,别逃嘛,我还准备了其它好东西喔……”

“喵喵!喵!(喵的,别追来啊!)”

“喂喂,别走嘛!”千鹤急忙向黑猫追去。

“喵……”

追逐战展开,声音自书库远去。

注一:注连绳:simenawa,一般由两股稻草拧成一根绳子,以此表示“人界”和“神界”的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