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之后。

昆仑山上紫气盈天，玉虚宫内钟鼓齐鸣，玉虚门下各道众列队相迎，冠冕袍带伴清香轻舞缭绕，群贺紫皇清流功成出关。

而远在西岐，已经在被文王从渭水请回，封为右灵台丞相的姜子牙，仰望昆仑山上冲天的紫气，不由地开怀而笑：“我西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了七年，终于等到紫皇出关这一日，西周天下，指日可待。”

另，在玉虚宫外，山脚之下，伴随着满树桃花烁烁，正有一人，昂首对着玉虚宫顶，仰望那醒目又熟悉的紫气，双眼闪闪，嘴角含笑，深深唤一声：“清流。”

小猴子正同哮天犬玩的跌成一团，闻声齐齐窜起，跳到杨戬身边。

头顶之上，神鹰正发出响亮的啸声，声彻云霄。

当府门打开之时，一线阳光从外射入，我闭起眼睛，稍微觉得有点心神恍惚。

这模糊感觉一闪消失，我伸手在石壁上轻轻借力，便迈步出了洞府。

清圣的道门乐声顿时响彻昆仑山，我从山顶望下去，隐约见到从山下石路到大殿，一路逶迤无数道幡飘扬，玉虚宫的道众们衣冠整齐，道童们手持各色法器，齐齐奏出声音来，竟都是来迎我出关的么？

我向前走了两步，见到元始天尊率一干弟子上前，冲我微笑：“恭喜紫皇功成出关。”

我亦还礼：“这么多年有劳天尊辛勤护法。”

两两客套。一边寒暄一边向着山下走，两旁道众排开，静侯我同天尊下山，而天尊身后的十二弟子之中，隐约似有道熟悉目光，不停地看向我。

而七年，能浇灭多高地热情，能毁掉多深的往事，我并不知。只是知道，自己脸上的笑不变，言谈不变，可是我，却是变了。

没法不变，一定要变。

“紫皇此次出关，紫气冲天，隐隐见皇气之兆。显见紫皇心底对未来之事有所把握？”

天尊问道。

“正是。”我躬身回答，“吾正决定告辞天尊，前往西岐。”

“呵呵，”天尊欣慰地笑，“紫皇果然心意已决，吾也算是放心了，天下大势，指日可定。”又笑道。“姜子牙在西等紫皇可等的心焦啊。”

“既然如此，吾就不耽搁下去了，就此拜别天尊。来日必当再逢。天尊，请留步。”我举手行礼。

“吾祝紫皇此去，一路顺风。”天尊含笑。

我浅浅点头，拂袖转身，迈步走出玉虚宫大门。

告辞了天尊。我便信步向着玉虚宫山下走去，七年之后，风物不曾变了多少。忽地感觉身后有两道仙气，淡淡地尾随着，一左一右跟着我走来。

我停了脚步，回头去看。

“清流。”白衣飘飘，眉心一点白光，白衣白发的道者上前，“……恭喜出关。”

我转头，微笑：“原来是云中子道友，有礼。”

他微微一怔，微敛的双眉之间锁着淡淡忧愁：“你是变了很多。”

“七年，不想变也会变。”我笑，“云中子道友此来是告别么？亦或者……”

“你之身边，想必也不需要吾跟随了吧。”他说。

我想了想，点头：“清流可以照顾自己，多谢云中子道友关心。”

云中子不再说话，默默地垂下眼皮，白色睫毛一动不动，绵密地遮着双眼，让人看不到他眼中是何神色。

我正无语。

“玉鼎恭贺紫皇出关。”旁边，闪出头戴方形道冠的玉鼎真人，拂尘一甩，微微躬身。

“真人何必多礼。”我伸出双手，虚虚一应。

“紫皇可要去西岐？”玉鼎真人问道。

“正是。”我答，看了看他，又问，“真人似是有话要同清流讲？”

“嗯，”玉鼎真人踌躇片刻，才说道，“紫皇好眼力，玉鼎只是想要提醒一言，紫皇自此下山，也许……将遇上小徒……”

，真人竟有了徒弟，恭喜恭喜，不知是何人有此荣幸

玉鼎真人身子一震，连旁边的云中子竟也抖了抖。

“紫皇你……”玉鼎欲言又止。

“嗯？何事？”我不解，望着他问道，“对了，真人提到汝的徒儿，不知有何事要同清流说起？”

玉鼎后退三步，宛如不相信般地神色。

而云中子一闪身到我身前：“清流……你、难道说……你不记得杨戬了么？”

我眨眨眼睛，喃喃地念着：“杨戬？杨戬，嗯……是何人……哦，是玉鼎的徒弟？”转头去看玉鼎真人，却见他脸色惨白，站在原地，竟是前所未有的颓败神色。

“玉鼎真人脸色有异，这是为何？”我急忙闪身过去，伸手搭上他的手腕，“脉象倒是平和，真人这是怎么了？”

去看云中子，云中子却站在原地未动，脸色异常的古怪。

我松开手：“既然无他事，两位且就在此留步吧，下山之路，清流自己晓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两位还请不必远送了。”

云中子同玉鼎真人呆若木鸡，竟忘了反应。

含笑拜别了这两位，我转身仍旧顺着山路向下走去。

“清流……”随风传来，是云中子的声音吧。我垂下眼睛，愣了一会神，才重又绽开淡淡笑容，脚步不停地向着山下走去。

******************

一片偌大的桃花林，赫然就在眼前。

起初我竟还以为是幻觉，或者是梦境。

又或者，我并非是在玉虚宫，而是来到了终南山下。

粉红色的桃花烁烁其华，光辉灿烂，如一片花地海洋，引来无数蝴蝶蜜蜂，并蜂鸟穿梭其中，隐约还看到有小猴子在内窜来窜去，悠游嬉戏，我十分惊讶，玉虚宫外，几时居然有了这么一大片颇见规模的桃花林？

呵呵，难道是元始天尊春心大发么？

罪过罪过。我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为了自己的荒谬想象。

桃花林之中忽然传来两声犬吠。

竟然离得不很远的样子。

我惊叹一声，信步走入，仿佛徜徉在花的海洋，无数的桃花瓣从头顶飘飘扬扬洒落，脚下落花缤纷，十分美丽，简直如人间仙境，此情此境，让人十分陶醉。

正行走间，一只体型颇大的犬只从桃花林的深处跑出，咻咻地喘着气，直直地向着我身边扑了过来。

“怎地会有犬只在此地？”我略觉得诧异，那只犬已经跑到我身边，忽然人立而起，向着我身上扑来，倒也不见多少敌意，倒如同亲热状。

我有些讶异，不由地闪身躲过，低低喝道：“喂，不得胡闹。”

他扭过身子，重新向着我扑了过来，实在难缠，逼得我叫道：“不要过来，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这呆狗狗还是不依不饶地冲过来，我无法，正想要反身跃上枝头躲开他，却正在此时，我听得有一声喝从桃花林之中传出：“啸天！”

声音竟似有些颤抖。

我愣了愣，转过身去。

桃花交错，枝桠嶙峋之中，闪过一角银白色衣衫。

我迈步，向前两步，伸手将挡在面前地桃花树枝轻轻勾下，抬眼看过去。

那边上人影闪烁，飘然出尘，似在靠近。

桃花迷眼之中，仿佛看到……谁的红唇。

我皱起眉来，手一松，桃花枝子便重新弹起，挡住了我双眼，也震落了一枝头的桃花瓣，满头满脸地落下，肩头都是粉红一片。

我垂下眼眸，脚步一转，欲向着来路兜回。

身后地人却忽然悄没声西地靠近，一手揽住了我的腰，整个人便靠了过来，有一声唤仿佛是从心底掏出来：“清流……”

我深深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