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婚礼见闻
作者:龙心立      更新:2019-10-25 10:26      字数:2442

我翻出了那身已经许久未穿的波士西装,那身伴随了我这么些年的名牌西装。我想起了那个滂沱大雨的夜晚,我从西装店出来,锦衣夜行,我想起了此后的不懈奋斗……我的奋斗,就是为了今天这样依然的去逃避、不敢直面他们吗?

西装的胳膊肘和背后,都已经磨损的发白了,它见证了我曾经的奋斗,不过现在已经静静地放在那好久了。

我在镜子前,再一次穿上了它,小凤在旁边忽然说:“哥,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一身新的,肯定更帅……”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轻喝了一声,拿出当年穿上新西装、直闯五星级酒店的精气神,走上了大街。

就在这几年,县城的街道已经有了急剧的变化,店铺林立,街上的小轿车,好像雨后春笋似的,冒出了不少。

我正要穿过马路,猛然一声刺耳的鸣笛,一辆小车疾驰而来,在我旁边猛刹一下,随即又猛然一脚油门,贴着我的身前飞了过去。

我惊魂未定,前头车窗落下,一个小子伸出了脑袋,回头冲着我喊道:“你找死!”

你……!我想跳脚大骂,可是好不容易硬充起来的自信,就像我最终软弱无力的一句“他妈的”,一下子垮了下来。

苏明明的婚礼,定在了益阳迎宾馆,益阳市最好的酒店。酒店外,贴着大红的喜字,若大的院子里,车水马龙,热闹的不行。

酒店的门口,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正在那拿着一盒烟,迎来送往。我认出来了,那正是苏明明的爸爸,苏老板,想当年,他在夜宴颜局长的时候,我见过他。

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了我原来记忆中的高大,成了一个敦实的中年男人,不过比以前更多了和气和一份精明。

他的生意不仅保持了下来,而且越做越大了,现在已经成了益阳周边小有名气的大老板。

“哟,你不是那个……那个马有才,小马!”他看了我一眼,竟然很快想了起来,热情的给我递烟。生意能做成这样的人,必有其过人之处,这就是其一。

“听说你考上了汉北大学,这些年怎么也不常跟明明他们联系啊,”苏老板热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光扫过了我身上的旧西服。

“快去吧,给你们同学专门安排了一个大房间,三张桌子的,最里头。”他说着,往走廊里面指了一下。

我进了房间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我看到了小颜正坐在那里,旁边,一个腰很粗的胖胖的背影,正趴在椅子背上,低头在那说着什么,小颜几个人随即便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马有才!”小颜已经看到了我,扬胳膊喊道。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那个粗腰的背影也转了过来,正是苏明明,不过却是胖了一圈的苏明明。他也不在当年那个洋气时尚的少年,居然长残了,现在成了一个看着粗鄙、猥琐的矮胖子。

“马有才,嗨呀,我们的大状元来了,”苏明明迎了过来,小胖手握住了我的手,脸上洋溢着市井精明的笑。

“什么状元啊,人家现在可是灵魂工程师,阳光下最伟大的职业呢,”旁边的小娟说道。

“哟,对对,忘了这茬了,瞧瞧,马老师好!”苏明明紧接着一打躬说道,引起了不少人的哄笑。

我有些尴尬。

“你瞧,苏明明你结婚,马有才多重视,还穿着西装来的,好像新郎官是他呢。”旁边的小娟又说道。我突然觉得她真是够牙尖嘴利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意思。

同学们又都哄笑了起来。苏明明看了看我身上的西装,然后说:“是,是,还是这个欧美乡村风格的,老牛仔那种,超前……”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磨损成这样的西装,竟然成了农场老牛仔穿的那种。

“行了行了,马有才,快来坐吧,”小颜推了苏明明一把,拍着她身边的椅子对我说道。

我发现苏明明和几个男同学的目光都闪过一丝嫉妒。

新娘子来了,跟苏明明一样,是个矮胖的、朝天鼻孔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这在益阳,还是很少见的呢,拖着地,鼻孔昂天的走来,很矜持的跟我们打了下招呼。

“琪琪,你今天可真漂亮啊……”

“这婚纱是进口来的吧,我去上海的时候,见过呢,就是这样的……”

小颜和小娟一帮子女同学已经围了上去,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这位新娘子,男同学则跟苏明明开着玩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们,他们是整场的焦点。我坐在那里,只好不断地左右环顾。

苏明明忙不迭的逐一介绍。“你就是小颜?”新娘子打量了一眼漂亮的小颜,眼神里登时充满了敌意,转而又道:“你爸也来了吧,他可是我爸的老下属了,不会不来的。”

小颜笑了一下,同学们都讪讪的,没做声,在这个官二代面前,他们竟然还都有些拘束。

这个女人竟然也知道我,“马有才,知道,母亲嘛,文学青年……”她说道。

苏明明首先大笑了起来。

如果是在几年前,一个小伙子走到一个年轻姑娘的跟前,眼神忧郁、气质颓废的说一句:“其实,我是个文学青年……”

结局便是那姑娘立时两眼放光,挽起这个文学青年的胳膊,去一起幸福的谈人生去。钱晓华想当诗人,这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那还是一个纯真年代。

到了现在,如果这个小伙子这样,带着一脸忧国忧民的忧郁,对姑娘说“其实,我是个文学青年,我们一起去谈人生吧……”姑娘一记大耳刮子便招呼过来,还要骂上一句:“神经病,流氓,你们全家都文学青年!”

用钱晓华的悲鸣来说,诗人已死,文学青年已经变成了一个骂人的词,意味着迂腐、呆板、还有清贫和可怜的敏感自尊。

我的尴尬很快便消失了,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几乎没有人再关注到我,女人们叽叽喳喳,说着单位、聊着逛街,各种八卦,男人们都在低调的显摆各自的牛逼。

我不想开口,也无法开口。我跟他们说我的中学有多偏僻?说怎么在搭起的土坯棚子里种植白木耳?还是跟他们交流晚上点着煤油灯、摇着蒲扇挥汗如雨的看书经验?

我坐在热闹的众人中间,孤独无比。这就是现实的生活。

苏明明走的时候,我们一起送到了门口,再度震惊无比。何小槐当初结婚,用的两辆红色桑塔纳,已经很了不起了,苏明明也是两辆,不过却是两辆锃亮的黑色小车,虽然我不认识,可是也能看出来这车的高档豪华。而前头,还有两辆巨大的开道摩托车,正在轰隆作响的蓄势待发,两个带着头盔的骑手,正撅着屁股趴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