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向一切依旧，丝毫没因有人逝去而有波动。

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而是来来回回的在办公室走动，似在焦急等待什么。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除了女儿出生时，我从未有过这等复杂的心情，对我而言无法言喻。似有激动，也有些许畏惧，仿若一切情绪都涌现在心中，猛烈冲击我的感官，一下，便让人不知是什么感觉了。

“铃……”

我接起电话，“喂。”语气焦急且充满期待的问询。

电话那头说：“戴总，您让我查的东西我查了，那小子父亲确实是位大领导，不过最近好像有些动静。”

“耶！”我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握紧拳头，小声惊呼。

“戴总？”电话疑惑声传来，提醒了我的失态。

我清了清喉咙，然后说：“嗯。那就这样，你先回来吧，费用去财务那报销。”

电话那头回答：“谢谢戴总。”说得干净利落，带有喜悦。

“嘟……”

能对老人的势力造成一定的麻烦，对我确是一大喜事。

怎么能不是喜事呢？

我由心中涌现出喜意，渐渐浮于表面。

可我也没忘记，自己无可能不担忧的东西，还在老人手中，虽不致命，却也足以打破我的优势，让我陷入困境，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苦闷起来。

然后，我决定，让老人得到他所需。我知道，老人无可能拒绝，因为我给的，足以打动这世间大多数人，当然也会有少数人拒绝我，然后老人显然属于这大多数。

翌日，我再次前往医院。

老人问：“怎么？找我有事。”

我告诉他：“你要的，我给你。我只要你把小离还给我。”

老人称赞道：“好魄力，可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我想，你听完我给的筹码，再拒绝吧。”我说。

“哦？”老人说。“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筹码，看看你能给我什么？”

我告诉他：“你将会获得在你执掌公司时，公司利润的一倍。”

老人眼睛发亮了。“然后，还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我点了点头。

老人兴致勃勃地说下去：“继而开拓国外市场，赚更多的钱！说不定还能成为国际巨头。”

我看看老人的神情，也高兴起来，只不过他的高兴，是对老人的嘲笑，嘲笑他的自大。

老人笑起来。“成交了，小离就在这家医院的vip病房，你去吧。”

我忧伤的走向周离的病房，看着病床上日渐消瘦的周离，只觉，心中空荡荡的。既愧疚，又空洞。

我扶着玻璃，从来都没有这样愧疚过。

我带着她离开了，我知道，这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随着车流穿息，穿过街道穿过人群，我心中涌起孤寂。身边闭着眼睛的女人，让我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我不知道我的将来会是如何，无了期的瞒下去，还是与一个又一个野心家勾心斗角……

然而，我渴望回到从前。

想到这里，我便隐约心中有忧愁。再也回不去从前，从今往后也不会有，自从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已经没了回头路。

为什么要这样？面对曾经安稳的生活，我视而不见，繁花梦境，我却趋之若鹜。

难道，这便是贪婪？

身为一个普通人，我并不擅长思考太深的哲学，做了总裁，面对的又是满心的隐藏。又如何能理清心中的疑惑。

我伸手抚摸了一下女人的脸，眼神柔和，擦掉她脸上的灰尘。

这种感觉，带着安静与温馨，算不上美好，却也让我心动不已，让那温馨的感觉沁入心脾，我忘我地体会这种许久未有的家的感觉。

合上眼，我要自己清晰地记下这种来之不易的温馨。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连一句话都能感到开心的平凡日子，为了养家，他要朝九晚五；为了工作，他忍受同事、领导的刁难……

不知不觉间，眼眶便渐渐湿润起来。我的脸贴在女人的额头，哀愁涌上心头，我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泪才未掉落。

随即揉了下眼眶。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

“谢谢你。”我对女人说。

虽然女人并没有回话，但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我说：“如果当时在医院，你没叫住我，那该多好。”

望着沉睡的女人，我按耐住心中的厌恶。

我又问：“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你会后悔吗？”

“也许你会后悔吧，我也后悔，如果我解释了，就不会有这种事，说到底其实也不过是贪婪罢了。”我嘴角微扬，似在嘲讽自己。

……

将女人安顿好后，我从医院中缓缓走出，一步一步的向太阳走去，没走一步，越觉得那光耀眼，纵然，那只是太阳的光辉，却依旧让我崇尚。

我的表情不由得柔和起来，漫步走在夕阳下。

却不知道这喜悦从何而来，只是向往光明。

我没有坐车，而是选择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我一步一步的往太阳走去，似寻着光明的洗礼，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家庭，心中忍住忍住的，是一种对家的想念。

走了，许久，许久。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走到了一间幼儿园。

我驻足停在那里，望着门口的父母与门内等待放学的孩子，眼泪就那样掉落了下来，如洪水一般从眼眶流出。

想道的有许多，譬如对女儿的思念；这些年对女儿的亏欠；这些年对妻子的……

还有，将来无休止的谎言，将来不间断的不安宁；将来要面对的各种勾心斗角；将来流传的各种流言蜚语……

还有那曾经拥有的家的，以及对未来的迷茫……

都随着眼泪流露出来，流在脸庞，化为一种祈求。

那是希望一切变回原样的祈求。

几年来，这一刻是他最舒心的一刻，是在感受到家的气息后，他才明白，他所选择的一切是多么可笑。

有他太多的失落、懊悔，是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

眼泪，随风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