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南宫曲并未去上早朝，而是支着脑袋，看着睡得很熟的竹寒，不言不语。竹寒也醒了过来，两人对视很久。

“你怎不去上朝？”

“没一个月就要出征，这些日子要去练练兵，不用早朝。”

竹寒点了点头，往他怀里煨了煨，闭上眼，继续酣睡。南宫曲便由着她，反正时间还早，便让她再睡会而。

未几，竹寒实在睡不着了，便起了身。两人一起，竹寒本打算去医馆看看，可想起南宫曲总陪着自己，这次也该陪陪他，便跟着他去练兵好了。

南宫曲对于竹寒的热情虽然很是欣喜，却随即面露难色道：“阿笙，女子不能进练兵场。我早些回来？”

竹寒顺从地点点头，没再多说。南宫曲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王府。

正对他挥手，却突然身体一凉，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呕了出来。她这一系列动作，被频频回头的南宫曲收在了眼里。他疾步靠近，扶住竹寒欲坠的身子，满眼关切。

竹寒为自己把脉，眸中突然布满惊恐的神色，狼狈慌忙地看进南宫曲满是担忧的眼。

南宫曲眼光扫过竹寒为自己把脉的手，而后看向竹寒的脸，道：“到底怎么了？”

“我……”

花涟羽的话突然划过竹寒的耳膜，到嘴边的话被她生生吞了下去，很快接道：“无妨，是寒疾的问题，睡一觉就好。”

南宫曲似乎并未怀疑，听完她的话，将她抱起，轻轻放在榻上，说自己很快便会回来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竹寒的面色越来越凝重，花涟羽的孩子被南宫曲亲手杀死，若这是真的，那便说明南宫曲并不想要孩子。可他却又说过，想要她的，她该怎么办？逃吗？可她若是误会了他呢？可她真的要留下吗？

万一，万一他真的有自己的理由不要孩子，那……

竹寒将瘦白的小手，轻轻按在肚腹上，不自觉地蜿蜒下几滴泪来，怎么办？她舍不得，既舍不得这孩子，也舍不得他。况且他很快就要出征，他若不能活着回来，这个孩子便会没有父亲。

“孩子，你来的真不是时候。”竹寒嘴角噙着难以言明的苦笑。

到底该不该走？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大喊着，走吧，留下没有任何意义。你既然说过想要唯一，那就该明白南宫曲给不了你唯一。可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谆谆教导教导着的声音，不停地劝说着，他既然说过只要你一人的孩子，那么他绝对会遵守诺言从战场回来，也必定会护你周全，别走。

此时知含从外面进了来，看她满面愁容，便堆满了笑逗弄她。竹寒踌躇万分，道：“知含——”

“恩？”

“我——有了身孕。”

竹寒为他倒茶的手颤了颤，随即放下杯盏，奔到塌前，握住竹寒的手，欣喜道：“主子，真的么？”

竹寒脸上的神色与知含完全不一样，那是深刻到骨子里的担忧，这让竹寒没法用铃知含满意地神色和语气回应她，竹寒只好沉默。知含似乎察觉到主子的异样，便担忧的问，“怎么了？”

“他将要出征，我有些怕，若他出征，以我一己之力只怕护不好这孩子——花涟羽也曾说他不想要孩子，我总想着，不论进退这孩子都难以存活。”随即竹寒抿了抿唇，皱了皱眉道：“除非，我再逃一次。”

知含认真听着竹寒的话，她也逐渐忧心起来，主子的担忧很有道理，甚至是实际会发生的事情。知含不知该如何安慰竹寒，只得坐到榻上将主子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

“主子，我们逃一次吧！您若真心想要小主子，便只能逃了。到时王爷一出征，我们府里必定打乱，即使王妃不出手对付，那个年画音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但您若跟着王爷出征——也许这是您最中意的办法，但到底会使小主子遭罪。逃吧！待到王爷凯旋，咱们再回来可好？到了那时，王爷你会接纳小主子。”

竹寒看着眼前眼神明晰的知含，突然觉得安心，知含说的很有道理。很大程度上来说，解决了竹寒此前的烦恼。现在离开，不代表永远离开。

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知含我们走吧！按你说的，等到风头过了，这小家伙出来了，我们再回来。”竹寒轻轻摸着自己的扁平的肚腹，算算日子也有一个月了，，嘴角不知不觉出现了笑意。

“恩，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您在就在这好好坐着。”

竹寒眉眼清平，突然想起什么，道：“我们把铃音带上吧，她一人在这怪寂寞的，我怕南宫曲又怪罪于她。”

知含有些僵硬，却还是点头应了。

良久主仆三人收拾停当，一道儿出了王府，沿着冷清的巷道离开了。

竹寒、知含不知道的是，她们的一切都被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们的人的“铃音”出卖了，此时时刃早已去到南宫曲处，告知了竹寒的行踪。

*

是夜，树林。

郊外树林幽密，生着火的暗黑林中，竹寒主仆三人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为了驱赶恐惧。

“主子，冷么？要不要批件裘子？”

竹寒接过知含递来的裘子，却无意瞥见铃音穿的更少，便将裘子丢给铃音，自己继续摩擦着手肘，取着暖。铃音眸光微动，愣了半晌，才将裘子穿上。知含虽有些微词，却并未说什么。

“三人一起吧，这裘子也挺大。”铃音僵硬地开口。

“恩！”竹寒、知含异口同声，应了下来。

到底三个人是暖和些，竹寒很快便有了倦意，很快入了睡。

南宫曲是在二更最冷的时候到的，他的眼睛里是比这刺骨的风还有浓重的凉意，还有不解和丝丝恨意。他站立着，盯着眼前的女人的脸，铃音根本没睡，她清楚南宫曲会来，便一直假寐等着，此时她已经睁开了眼。假装慌乱的推了推身边睡的香甜的竹寒，竹寒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的情形很是震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竹寒的响动，将知含也弄了醒了，一触及到南宫曲的身影，瞬间清醒。

柴火噼啪的声响在漆黑的树林里响动着，五六个人站立着，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