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说，苏心朝东方走了，而我故意挑了西方步行。是日，黄历上说：紫薇星移，宜聚会，忌分离。

这一路，没有马，我走的很慢。我没有盘缠，又不屑于打劫，好几次饿到只能沿街卖艺。在这里根本找不到生意，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打官司，嘴里还时时念叨法治，家家户户都备有一种叫枪的东西。我有一次在大街上见过有人使那玩意，隔空数百米便将另一人的脑袋穿了孔。我心里害怕，这东西比我练了几十年的功夫高明多了。后来我已经沦落到卖艺都吃不饱饭了，只好去码头搬货做苦力。码头的工资刚够我吃顿饱饭，根本攒不起前行的盘缠。于是我只能日复一日地被码头压榨和消磨。我想这就是生活，一点不浪漫。

我在码头呆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快提不动刀。有一天码头来了位大汉，据说是某某府上的管家，府里产业之一便是养了诸多牲口，每逢年末都会招一批人去当临时的屠户。这种活在码头民工眼里可是一年一度的恩赐。做得好，不仅能落下些银子，更能夹藏私带些肉回家过年，好让老婆孩子高兴。那管家在这些吵吵囔囔的人群中挑了一帮年轻力壮的汉子，最后斜眼看到角落里的我和刀，把我也挑走了。

到了府上，吃了顿饱饭，就开始杀猪。我杀的奇快无比，其余二十个人都赶不上我的速度。其实杀猪比杀人简单多了，杀人还要考虑对方是不是会反抗，自己是否会被溅一身血，可杀猪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一连多日，我的刀让大家看呆了，引来不少人凑热闹，连平日不便出现在污秽之地的丫鬟也来了不少。后来管家竟破例留我作了长工，可即便如此，我依然攒不下钱，不过好在现在能顿顿喝酒了。

在这镇上呆久了，愿意跟我套近乎的人也多了。有一个小姐身边的丫鬟，叫阿玲，尤其喜欢跟我说话，因为觉得我够木讷，她读了些书，为人却伤感的很。她几次在我面前念叨一段话：人生一世，便如这落叶，飘进宫墙的，会有美人骚客题诗；飘进陇亩之间的，会被村夫拾去烧了当做肥料；至于更多地，飘到行人脚下，粉身碎骨，毫无意义，而我们都是后者。我听不懂。

阿玲时不时会跟我分享一些从小姐那里听来的新奇事物，其中一则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她说前两年在东海横空出现了一个苏姓女贼，劫富济贫，沿海一带的乡绅终日惶恐。不过因为那女贼居于海上，官府又受制于朝廷的海禁命令，所以迟迟难于捉拿归案。半月前，不知为何，那女贼竟大胆潜如将军府盗一名册，据说名册里记载了众多成名杀手的弱点。那女贼也奇怪，盗了名册后并未立即逃走，而是就地翻阅，最后竟泣不成声，还大呼：原来弱点是我。高手如云的将军府岂是寻常之地，这一声便惊动了府里护卫，最后那横行一时的女贼当晚便中枪毙命于将军府。

这故事奇怪，阿玲也许并未察觉到我脸上的神色变化，我愈加心慌。阿玲走之后，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一早，我找到阿玲问她：感情能不能被崇拜替代？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她说感情终究会被生活消磨，而崇拜却能代入很久，她说自己希望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驾着七彩祥云来娶她，而那便是崇拜，不需要感情。一刹那，我感觉五雷轰顶，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