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丹阁的监视范围，顾仁过得神清气爽，伴着柔和的金色阳光，他嘴角也洋溢起幸福的微笑。也许是心大的原因，顾仁记不起来昨晚倒床就睡的自己，什么时候把神器毛笔随手丢地上了。

顾仁：“……”

没有签订契约的神器都有自己的灵智和脾气，万一器灵因此看他不顺眼……顾仁的笑容不禁僵硬了下来。

“姑奶奶你听我解释，一切都是意外！”他哭丧着脸。如同上供一般，顾仁拿出两块灵石恭恭敬敬摆在毛笔前方，结果毛笔根本不领情，半天也没有吸收的动静。

顾仁只好先作罢，寄希望于神器是个傲娇。他小心翼翼地将毛笔揣进怀中，并再三检查了下。

袖口中，看着顾仁像供祖宗一样供起毛笔，黑龙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顾仁不清楚刚到手的神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心情沉重地下了楼，恰好碰上要回屋的龙清玄。

龙清玄想问师尊昨晚去哪了，想想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一句：“师尊，你回来了？弟子正打算收拾了行李去找你。”

“昨夜劳神过度就直接回去睡了，忘了告诉你们一声。”

顾仁有点不好意思，他过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自然没有养成向另一个人汇报生活作息的习惯，没想到在这边倒是有了需要知会一声的同伴。

“你费心了。”顾仁道。

龙清玄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师尊会考虑他的想法。他刚才的慰问也不过是随口的客套话，堂堂天尊自然不需要向他们解释晚归的缘由。

“师尊昨个可是去了城外？”能够让天尊精神劳累的地方，龙清玄只想到一处。他含糊地试探了一句。

龙清玄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无论面前之人是否可靠，他都该认命了。

果然，顾仁点点头，似乎还有一点意外。

“清玄果真料事如神，我确实去过城外。”

龙清玄的心中翻起五味杂瓶。

这天尊，说好，待人接物方面是挺好，和传说相去甚远，可偏偏还真就是个色中饿鬼，可惜了这幅老实又清秀的好样貌。他记得城外不远处开着家远近闻名的怡春楼，不仅姑娘们各个水灵娇嫩，连小厮都长得眉清目秀别有一番滋味。

凌烟丹阁离此处稍远，但门下的弟子有不少是这里的常客，更有妄图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长老，常常御剑飞行一气呵成敢到此处，翌日再飞回阁中，负责看大门的弟子权当无事发生。龙清玄就曾经被打发去扫大门，自然有所耳闻。

“师尊……下次还是不要去了，”龙清玄说着，又觉得自己有些簪越，于是他慌忙解释了一句，“城门都是有夜禁的，虽然师尊实力不凡回晚了可以直接闯门，但若被人看到误会些什么，实在是对名声有损。”

听说自视清高的人，都很在乎名声问题。他慌乱之下想到的解释应该也能掩盖过去。

顾仁不是心中随时有小九九的人，龙清玄说什么，他也就跟着以为如此了。所以他反而有些感激龙清玄的提醒。

“无妨，我们今日就动身，想来也没有机会。”

就算有机会，他也不想再体验被马追着跑的感觉了。

“师尊说的是……”龙清玄放心了。对方起码不像是因小误大的人。

说起昨日城门外，顾仁就着这个话题想起另一件事：“清玄，你可了解丐帮这个门派？”

“丐帮？”龙清玄皱眉。他记得丐帮总舵颇为偏远，师尊怎么突然想打听这个门派了。

“清玄未曾结识过丐帮的人，只听过一些市井间的耳闻，想来知晓的事并不一定确切。”龙清玄说的谨慎。把没有把握的东西告诉师尊，万一将来出了偏差，被怪罪的一定是他。

好在这世上有些人，像及时雨般说到就到。钱思思恰巧推门而出，听了二人的话咯咯轻笑：“师父可以问我呀。”

“师尊莫是贵人多忘事？”钱思思可爱地眨眨眼。

今日的她换了身衣裳，粉红的裙摆配上流苏发坠，宛若一只翩然而至的桃花美妖。如此乖巧的佳人自降身份小鸟依人地凑到顾仁身边，让顾仁这块老木头也忍不住心里发芽，痒痒的。

“铜雀城也在南方一带，算是离丐帮总舵较近的一个门派，这邻里之间总是会有些了解的。”钱思思盈盈一笑，耐心解释着。她今天用上了爹爹送的香包，香包的香味有些特殊。

她可不是白长老那种蠢货，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下谋害天尊，所以香包的香气自然对人体无害，相反还有大大的益处。它能让人放松心神，更容易进入无我合一的状态，从而加深对灵气的感悟和吸收速度。

但人在放松和愉快的状态下，更容易相信抱着善意接近的人。

“丐帮对外号称大派，其实门派下的弟子良莠不齐。”

钱思思心里对这门派有些轻蔑，但嘴上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要紧事娓娓道来。

“丐帮实力最高的帮主堪堪到了金丹期。筑基期的子弟屈指可数，占数最多的是稍微有点天赋的平民老百姓。丐帮收徒不问出身，讲究个江湖缘分，从乞丐到小商小贩什么人都有，和凌烟丹阁倒像是两个极端。”

“唔……”顾仁大概知道了。和自己推测的情况也差不多嘛，这样看来自己跑来询问倒是多此一举了。他和那个自称白王皇的家伙都是普通人，大家萍水相逢，互相聊个天交个兄弟，今日过后各奔天涯，也挺好的。

“他们不过因为人数众多才勉强进入了大派之列，师尊不必挂心。”钱思思露出了一个招牌的甜蜜微笑。

“嗯。”顾仁心中赞同，便下意识轻轻嗯了声。他越看钱思思越觉得对方乖巧可人，知无不言却又不多嘴询问的态度，甚和他的心意。

这个嗯声被暗中留意顾仁神情的钱思思捕捉到了。她悄悄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又偷偷朝龙清玄一撇头挑衅，弄得龙清玄一头雾水。

明明是她先来的，她才是大弟子，天尊自然也会是她们铜雀城的助力。只要她想办法得到天尊的忠心，说服天尊服用铜雀城的秘药，将修为从飞升压制到大乘期，未必不能躲过天道之雷，将天尊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得意之下，钱思思忍不住有一点点飘了，她昂头傲气地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说着钱思思偷瞥向龙清玄，大有一语双关之意，可她下一刻就后悔了。龙清玄的表情冰冷的可怕，不是黯然失神的淡然冰冷，更像是寒冰之下受冻的毒蛇，死死盯向想要咬死的猎物。

钱思思打了个哆嗦，快速收回目光。她想不通初见面时还是唯唯诺诺的龙清玄，今日这是怎么了。

“师父那么厉害，又不乏谨慎，思思认你做师尊真是好福气~”这一点也确实是钱思思佩服的地方，她的师尊比她想的要平易近人。

虽然这个天尊有点小贪财小势利，但君子爱财又取之有道，有什么不对的。

至于势利，她倒是希望师尊更势利一点，看上他们战力雄厚的铜雀城。这个世上强者与强者结盟，智者依附强者，势利驱动人往上爬成为人上人，相反，自恃清高又仇富的弱者们只会抱团取暖等着灭亡。

她不介意师尊有缺点，缺点和把柄是人互相利用时的依仗。

“思思最喜欢师尊了，对待普通人也这么上心~”

钱思思眯眼笑得甜蜜。顾仁看着她，却像看着恶鬼。

从钱思思说道“师父那么厉害”时他便忽然清醒了，他想起自己便是钱思思口中的乌合之众。

“怎么了，师父？”钱思思茫然地眨眨眼，似乎发现了顾仁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没什么……”

顾仁死咬住牙，尽量平静地感叹。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罢了……”

钱思思小脸一红。师尊突然认可她了。钱思思心悦之下懊恼地一拍脑袋，光顾着说事，差点忘了师尊还没有用早膳，她昨日特意吩咐这家店的主厨多准备些富有灵气的山珍和点心，恰好可以拿来献给天尊。

然而钱思思没有这个机会了，下一刻顾仁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为师想起有件事要去办，你们在此处等我便可，正午便归。”

现在离与白王皇约定的时间还有些距离，顾仁要去的也不是城门口，而是昨日回来路上特意打听的一处地址——拍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