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在旁边点了点头，他的表情里有难得一见的担忧：“身为维拉克鲁斯法师公会总会的副会长，地位如此至高，被皇家质询……连卡斯泰尔家的长男都被召见。当然这事目前还是很秘密的，只有会长和我们才知道，我只是担心这事的影响……弄不好卡斯泰尔家在法师公会的影响会被削弱，总有人乐见这种事。如果不是莫德维拉在上，他们的嘲笑声会更大呢。”

艾莉娅不禁觉得，认识那家伙让自己的头更痛了：

“维克多那家伙……这次可闯下大祸了……唉……”

“虽说不会牵连很多人受到处罚，但很多人会被调查就是了，连我作为卡斯泰尔家熟人的我也不例外。我是第一个接受首席枢机卿质询的，但我对那孩子的了解真的不算多。毕竟他是圣骑士，我是法师。作为这几年的直接领导，曼苏尔团长大概把他认识的维克多从边边角角给描述了一遍，在回来的船上。”

“但是，得知他的经历又如何呢，现在的问题是，他不太可能出来再见我们，线索断掉了。”洛恩有些沮丧地说，“或者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的同伙限制着他。而且他当时说过这么一句，‘除非所有的同盟者愿意站出来承认这一切’……这件事真的没有周转的余地了吗？那些人，或者亡灵们，为什么会追求一件现实世界的物品？”

“大概它们认为凯希亚的奇迹在任何地方也适用，要不然，就是有着某种特定的‘理由’，无论冒着怎样的危险也需要得到树种的理由。可是现实是这样的话……大概它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诸树之父好好谈谈，或者根本就临时起意。”

“那家主你觉得，我们跟这些……亡灵，有交涉的可能吗？”

“跟维克多有的谈，他对此似乎很无奈，也不赞成这种不荣誉的偷窃行为……毕竟凯希亚对他的家族有着莫大的恩惠，其他的家伙就超级难说。问题纠结的地方在于维克多没法做主，又不能背叛他所谓的‘同盟’。”

“黑暗女神也不会再说更多了，这次的目标如果真是海拉所言的，离开她的世界的怨灵们，那维克多在里面会是怎样的地位和角色？我们有什么方法跟它们沟通吗？”骨骨握着茶杯，目光迷茫地落在茶杯里的倒影上，作为死灵法师，与亡灵沟通是自己的职责所在，沟通生死的人想要为这件棘手的外交事件做点什么，却连它们的痕迹都找寻不到。

“总之，做好客人来访时没法交代的准备。唉，我倒是希望它们的神，伟大的凯希亚亲自光临北方。以神明的身份来质问另外的神明，源生派的它们应该更好沟通一些。”

“这个……这个不是我们希望就能实现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凯希亚，诸树之父的态度，它能不能接受这一颗树种找不回来的可能？如果是那样，维拉克鲁斯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才算可以了清这件事呢？”割地不可能，赔款到底要以什么形式对方才能接受？

比起在法师公会等候质询的红榴家姐弟，在皇宫内，卡斯泰尔家族，继承祖上大业的宗家的两位，维克多的大哥和二哥，此刻才是如坐针毡。不安的气氛萦绕在枢机卿的会客室里，桌上的茶点固然美味，但两位精灵都没有心思享用它们。国王与首席枢机卿就坐在茶几的对面，枢机卿边问边记着小本本，这点时间也是在百忙之中特地挤出来的，谁也不敢怠慢。

米多利·卡斯泰尔是宗家的第二个儿子，相当本本分分的一位法师，从小天赋卓越这就不说了，重要的还是在于他承担起了宗家之子必定要承担的责任，这样，大哥和三弟才能按照各自的喜好选择想要的人生。大哥与三弟也很感激他所做出的人生牺牲，亦給予米多利在财力和政治影响上的支持，尤其是维克多，他是在二哥承担家主责任之后才有所醒悟，没再给卡斯泰尔家惹些麻烦事，专心地做一个圣骑士，并追求了仕途之道，希望为二哥营造更好的环境。也是从那时起，纨绔子弟范儿的老三，开始修正自己的形象，变得逐渐受大众欢迎，结交各种名流和名媛，为荣升高阶圣骑士打下了一定的基础。用他自的话来说就是，哥哥们做不到的事情，就由我来做。

米多利已经做到了维拉克鲁斯法师公会总会的副会长的位置，对自己而言已经是人生理想的顶峰，他只需要应付日常工作和那些暗地里总是打坏主意的人就行了，毕竟正副会长两个都是精灵，其他种族多有闲言碎语，只能说幸好莫德维拉在上，精灵们受到魔网之主的眷顾，为了今后能好好工作，少说点有益健康。

在米多利旁边坐着的，是他的长兄，阿兰卡什·卡斯泰尔，在全国各地与西边邻国做纺织品和工艺品生意好些年了，是位精明的商人，近来生意也算不错，尤其是去年三弟受封玫瑰骑士之后，许多名流家族都愿意找他订货，奇怪的订单里除了正常的货物还要求就是老三的一个吻——显然这是女士的要求。维克多就哭笑不得地抱怨过难道以后我的吻要跟着您的批发零售一起做买卖么，大哥只是憋笑着不厚道地赛给他一只淡色的唇膏和一张贺卡模样的纸。

刚刚路过圣都稍作歇息，查看自家店铺的业务时，就被店长转告了皇家召见的消息，吓得他拿上召见函就匆匆忙忙赶到法师公会找二弟，一起来到皇宫觐见。

当普拉菲尔告诉他们维克多失踪的消息时，两位兄长惊讶得合不拢嘴，为什么整个访问团队里就他出事了？

随即，国王陛下将一路上遭遇的重要事件都告诉了他们，并承认维克多在访问过程中是有功劳的，但是：“很不幸……前些时日，几乎全国传遍的树种盗窃事件，他似乎也牵连其中。”

“陛下，准确说是，我们在追回途中，第二颗树种的再盗窃事件。”枢机卿一板一眼地订正到。

“怎么会！！”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大商人，失去了平日的沉着冷静，他的膝盖抖得很高，似乎是差点就要跳起来。

“虽然他早年十分顽皮，可是我家的家教甚严，老三就算再叛逆再怎样，偷窃这种不荣誉的事情他死都不会去做。”法师公会总会的副会长则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口凉气还差点梗在喉咙里。

有一句话，枢机卿没好当面吐槽出来：哇啊你真是自信。

国王则是希望他们冷静，先听自己说完关键的话，回去慢慢消化和找提莫尔确认疑问。

“在凯希·艾拉，维克多消失之前，他坚持自己没有偷窃，而是事后才知道真相，我们假定他所言为真。但是他的背后有奇怪的势力，应该是偷窃第二颗树种的真凶。然而，维克多却不愿意说出它们是谁，它们之间一定有某种盟约的存在，你们对此有什么线索吗？”

米多利和阿兰卡什花了一点时间在脑内搜索自己跟三弟的日常，眉头都要纠结出两根绞缠的藤蔓。在他们的印象中，三弟不是那种有事爱藏在心里的人，就算叛逆了点，但很多事都是大大咧咧跟两位哥哥说的：“如果他与亡灵有着某种不善的约定，为什么圣光还会眷顾他呢？”末了，米多利只能挤出这样的回答。

“说得也是啊……”身为圣光的信徒，国王本能地产生了认同。

在桌子底下，枢机卿悄悄踢了国王的脚，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她眯起眼睛追问时所流露出来的迫力还是让米多利感觉压力略大：“那你的意思，圣光守护者安夏默许他保持与亡灵保持这种约定？”

“呃……这只是我冒昧的猜想，希望伟大的安夏不会因此生气……”

雷诺咀嚼了一下这句的信息，随后，从笔记本的封底夹层里摸出一张信纸模样的片儿，米多利一眼就从认出了卡斯泰尔家习惯使用的花边信纸，心脏狂跳，瞳孔缩小，难道是三弟留下的遗书之类的东西？用有些许颤抖的手接过那张纸片，仔细阅读内容，发现并不是写给家人，而是写给洛恩·红榴，他的好朋友的。

枢机卿提醒他俩，重点在最后一句。

她浅褐色的瞳孔里，光芒黯淡下来，幽幽地问道：“你们的弟弟，曾经发生过什么重要的变故吗？”

枢机卿的问题突兀而犀利，似乎早有某种认定，维克多的两位兄长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弟弟的身上发生过什么，除了前些年在玫瑰骑士晋升挑战赛里失利，养伤养了好久之外，也没有别的可以算得上“事件”的过往。

这时，普拉菲尔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洛恩·红榴也谈到了这件事，他说，这是他与维克多初遇时发生的。也许，这是一个微妙的时间点。”

洛恩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回航的时候已经将能说的都从记忆的沟壑里挖出来，一股脑交代得差不多，可国王陛下还是要召见自己到首都来。如果是说要从商业合作的角度质询姐姐的话，单独质询不是最可能的吗？

提莫尔会长一副深沉的样子，他认为猎人被召唤到圣都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陛下应该是出于要保护与维克多相关重要人士的缘故，谁知道他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呢？现在的局势非常非常微妙，维克多与盗贼有关系这一点已经在考验维拉克鲁斯与两国的关系，陛下访问中途遇袭还没有得到确切的下文和线索，若是凯希亚那边问起有恩于两国关系的那个人怎么没有出现在迎接访问的队伍里，不可能再找个人去冒充。总之，与维克多相关的重要人士，现在一个都不能有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