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丝毫没有减弱，使得即将入夏的日子里浮现起初春的清凉，不过也是一闪而逝，随后而来的还是混合着泥土气息的炎热，就像是某种不安的力量正在四处蔓延，等待着机会汇聚成一处后悄悄向费痕逼近——
——是幻觉吧？一定是因为我心神不宁而出现了幻觉吧？一个小女孩就让我手忙脚乱了，连下场雨我都要疑神疑鬼吗？
——我刚才是怎么了？
——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冷静点吧，冷静点，别庸人自扰了，费痕。
从跑到车站，到坐上公交，虽然一路上都被路人和乘客当成外星人而强势围观，费痕依然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直到下车，费痕才像是被人从迷梦中强行地揪出来，突然就清醒过来了。
头晕，鼻塞，全身发冷，这些感觉都是真实的，而遇到小女孩的那一慕，却像是做了一场白日梦。
这种真实和虚假互相交杂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费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
“真是太愚蠢了……”
想到自己的冲动和狼狈，费痕忍不住想要狠狠地嘲笑自己两句。不过，如果当时没有施以援手，说不定小女孩会因为这场暴雨身染重病的。
相比之下，自己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想着，费痕又稍稍地觉得宽慰了。
——不过，因为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就几乎陷入精神错乱的地步，我的意志究竟有多脆弱啊？如果一口气出现一个小队的小女孩，我岂不是当场就要心脏爆裂？如果这些小女孩说出“把你的一切都献给我们吧大哥哥～～～”或是“请让我们把你吃掉吧大哥哥～～～”，我也应该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吧？
——不可能的。
——真是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对方不过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我为什么要把她想象成全身散发着神秘毒素的女妖？
——看样子我才要去找个心理医生才行了……
如此这般地自嘲着，费痕用力地呼吸着寒冷又潮湿的空气，试图让有些模糊的意识清醒起来。
从车站到家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以费痕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冒雨前进，只怕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晕倒在街头。
考虑了一会，费痕决定去最近的杂货店买一把新伞，顺带一些星霜喜欢的甜点回家。
离车站最近的杂货店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就这样冲过去应该没有问题。
费痕耐心地等到绿灯亮起，快步穿过人行道，就在刚跑到对面的一刹那，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不远处闪过——
黑色？
黑色的身影？
有些熟悉的，黑色的身影？
难道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
费痕用力地擦了擦眼——
面前除了滂沱大雨，什么也没有。
果然是幻觉。
这一定是疲劳，不，一定是感冒的前兆。
——回家以后赶紧吃药吧，感冒了可就没法好好写小说，没法赚稿费了，而星霜也得为了照顾我，没法好好休息了。
呼哈，呼哈，呼哈……
太好了，总算看到杂货店了。
才不过两分钟的路，费痕就跑得喘不过气来。他一口气冲进店里，正无聊地看着电视剧的大婶被他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说不定还把他当成了抢劫犯，下意识地就把手伸向电话机，等到他拿着雨伞付钱时，才放下心来，调侃地笑了一声：
“这么大的雨也不带伞，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充满激情啊。”
“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会突然下雨。”
“最近的天气变得厉害，好像会流行肺炎，千万小心啊。”
“谢谢你的提醒。”
和大婶没头没脑地聊了几句，费痕觉得身上的疲劳减轻了不少：
“那么，请结账……”
“对了，这位小姑娘是你的朋友吗？她好像很喜欢粘着你呢。”
“小姑娘？”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忽然再次地紧蹦起来——
费痕顺着大婶的目光，惊讶地转过头去。
长着可爱的娃娃脸，梳着可爱的粉色双马尾，穿着可爱的黑色蕾丝荷叶边小洋裙，撑着费痕送给她的雨伞的小女孩，正拉着费痕的衣角微笑着：
“大哥哥～～～又见到你啦～～～”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如果费痕当时能捕捉到这些本能的反应，或许就能觉察到包围在小女孩身上的神秘气息。
但意外的是，费痕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再一次地被她那可爱的模样和甜美的颤音迷得晕晕乎乎，语无伦次：
“啊，啊……是，是……你……”
至于杂货店的大婶又说了些什么，费痕完全就听不进去了，他的耳朵，他的脑袋，他的内心，毫无死角地，完全被小女孩的声音占领了。
“你能为人家买巧克力吗大哥哥～～～？”
小女孩指着边上的心形盒装巧克力，翡翠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想要那个～～～能为我买吗～～～？”
“喔！噢！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小女孩没有感谢费痕把伞送给她的这番好意，也没有为他被大雨淋湿的惨状向他道歉，而是毫不客气地向仅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管他的！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应该去责怪她，都应该答应她！
费痕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念头，整个人也像是变成了是木偶，机械地拿过巧克力，付钱，把巧克力塞到小女孩手上：
“来，请收下！”
“嘻嘻嘻嘻～～～”
小女孩开心地笑着，然后低下头，熟练地咬开盖子，叼出一块巧克力，啃去包裹在外面的包装纸——
“……？”
不是用手？
小女孩用的是牙齿？
她用牙齿代替手指，还用得那么熟练？
难道这是最近小女孩群体里的流行元素？
费痕目睹这怪异的场面，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但很快，另一股力量又迅速占领了他的意识：
“有什么好奇怪的，明明很可爱不是吗！”
于是，费痕的意识再次地模糊起来：
“好，好吃吗？”
“嘻嘻嘻嘻～～～大哥哥也要尝尝吗？”
小女孩叼着被她咬剩下一半的巧克力，向着费痕凑了过去，费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本能地低下头，朝着巧克力靠近——
那场面，就像是两个人要接吻一样甜蜜。
费痕的嘴唇已经碰到了巧克力，再差一点就要吻到小女孩了。
……嗯？
这是什么？
是巧克力，还是小女孩嘴唇的芳香？
而且，还混杂着一丝怪异的，像是血腥味的气息？
不仅如此，似乎还听到了像是某种野兽发出来的，低沉的吼叫声？
费痕的脑袋像是被突然地敲了一下，意识再次地清醒了一些，当他发现小女孩的嘴唇离自己近在咫尺，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慌慌张张地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
“对，对不起！抱歉！请原谅！”
“哎呀呀～～～这样就行了吗？大哥哥真奇怪～～～人家只是想要‘感谢’你一下而已啦～～～”
小女孩像是有些失望，但还是甜甜地微笑着：
“那就这样好了～～～谢谢你～～～大哥哥～～～”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向费痕送上小小的飞吻。
“喔！噢！不，不客气！”
——心脏！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大哥哥～～～和人家约会吧～～～明天人家在……等你喔～～～”
“喔！噢！”
被小女孩的甜蜜烟幕弹连番轰炸，费痕完全地陷入粉红色的迷雾里了，他甚至都没听清楚小女孩约定的约会地点，就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
至于后来，小女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又是怎么回家的，费痕完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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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呀～～～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嘻嘻嘻嘻～～～”
小女孩撑着伞，无目的地漫步在人迹稀少的小巷里，脚步欢快轻盈，像是在和雨水做着俏皮的游戏，她的嘴里还含着半块巧克力——就是刚才试图诱惑费痕品尝的那半块。
“不过人家已经闻到啦～～～很久很久都没有闻到这个气味啦～～～嘻嘻嘻嘻～～～”
小女孩慢慢吞下了那半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满足地舔着嘴唇：
“这下子你跑不掉啦～～～嘻嘻嘻嘻～～～反正你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人家这次一定能夺回来的～～～一点不剩地夺回来～～～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