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取决于你的期望罢了。”

李侑驰露出一个笑容，对桃醉说：“没想到，你还挺会讲大道理。”

桃醉双手一摊，“道理我不懂，我只是个做酒的。”

“客人您知道吗，当初您的第一部小说能够出版，并且重印，证明你的确拥有做这一行的才能，否则您的那位编辑朋友，也不会替您最后还要来一个机会。他愿意相信你，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要紧的关头泄了气呢？”

“人不都是这样吗，越是重要的时候，越是容易紧张。”李侑驰说。

“可是您写侦探小说十年，你拥有比任何人都要丰富的经验，你怕什么？丢掉那些没有必要的胡思乱想，你只需要告诉自己，你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侦探小说作家，你的下一部作品将会是举世无双的杰作。开不了头？一直不满意？这有什么，往下写就是了，回头写完了再来重新修改嘛，语文课本里那谁谁不是说过，好文章都是改出来的......是谁来着？我记得是个挺了不起的作家......”

桃醉挠了挠头，他说道最后是真的记不得那人是谁了。

李侑驰微笑着眯眼看着桃醉，桃醉发现这位客人似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再没有像刚进来时候那样粗暴地用拳头捶着吧台吆喝，直到现在，他虽然看着依旧有些不修边幅，但是读书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斯文的气质，开始能够感受得到了。

李侑驰将柳橙片放到一张纸巾上，仰头把杯中最后的酒液喝光。

“当你不知道某一句名言是谁说出来的的时候，就当它是鲁迅说的吧。”他将空杯放到吧台上，开起了玩笑。

桃醉会心一笑。

李侑驰的状态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跟医院是治疗身体的地方一样，桃醉一直相信，酒吧，是治愈灵魂的所在。

作为一名调酒师，他希望每一位走进他的酒吧的客人，在离开的时候，都能比推门而入那个瞬间，心里多出几分高兴和喜悦来。

今晚的这位客人，看起来显然已经抹掉了心中的一部分阴霾。

桃醉伸手将空香槟杯取回来，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他没有抬头，说：“先生，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后的未来也是两个人的事情。您独自一人害怕，想要一力承担那些婚姻中的责任，恕我直言，您过于自私了。”

李侑驰听了这话愣了愣。

桃醉将酒杯摆回身后的柜台上，“您的恋人和您一样，你们都在坚守这份感情，她宁愿为了你，忍受父母的唠叨，邻里的指点。你既然都是知道的，为什么还不能替她想一想呢？如果你们结婚了，那所有的问题都将由你们两个人来共同面对，你们本来在一起的时候就有面对所有问题的勇气，为什么您一直犹豫呢？”

桃醉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皱起眉，舔了舔嘴唇。

李侑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桃醉突然苦笑一声，抱歉地道：“实在对不起了先生，刚才我的话有些想当然了。”

李侑驰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这些年来确实是一直陷在一个深深的泥潭中......我害怕将她拖入泥潭，但是我仍然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也许我是在希望她能够将我拉出这个深潭来吧。”

他轻松地朝后一靠，举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好久都没有同人说这么多话了，尤其还听别人对我说了这么多。”

桃醉脸一红，他以前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八卦多话。

“谢谢你了调酒师小哥。”

“不客气，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桃醉微微鞠躬。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写不动了，就在想，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干这一行啊，我当初要是去新东方学个厨师，去蓝翔学个挖掘机，是不是也比现在这样能过得好一些。毕竟如今我天天消耗脑子，付出与回报根本不成比例，何况还心累。”李侑驰伸手揉了揉脸，继续说：“但是，每当我拿起笔，构思一个故事，沉浸在那个幻想的世界中的时候，我却又感觉无比的幸福......所以这么多年了，磕磕绊绊，我还是走到了今天。”

李侑驰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今晚从家里出来之前，本来正待在书房写稿子，但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当时我把佳佳送给我的十周年纪念钢笔给杵坏了，又想起我们俩的事情，难受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是书房的灯泡灯丝断了，炸了一声，黑了，我才被惊醒。然后我就疯狂想要喝酒，我觉得我今晚如果不喝醉，我会难受到死。我把家里最后的酒喝光了，就下楼，最后找到了你这里。我喜欢你的酒吧的名字。where。”

“谢谢。”桃醉笑着说，“where？令人安心处。”

李侑驰第一次认真环顾这间小酒吧，暖光柔和，坐在里头的确有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魔力。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堵在他心里的那些黏腻的东西，被驱散了不少，他现在感觉喘气都松快了。

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近快接近三点半了。

李侑驰有些抱歉地从座位上起身。

“不好意思了小哥，让你又拖了一个半小时才下班。”

桃醉点头，“没关系，您要走了？需要帮您叫辆出租车么？”

“不用，我走回去。”李侑驰摆摆手。

他迈步朝门口走去，脚步落地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几分走不稳当了。

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扶着吧台站住，苦笑着看了桃醉一眼。

“还真的是，不知不觉间，就醉得走不动路了。”

桃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瞧了瞧，用毛巾垫着手将吧台上方的一只灯泡拧了下来，追上走到门口的李侑驰。

“先生，您不是说书房灯泡坏了么，这么晚了我看您也没地方买，凑合着用我这个吧，螺丝口的。”

李侑驰怔了一下，伸手接过用毛巾垫着的微微有些发烫的灯泡，向桃醉道谢：“就是螺丝口的，谢谢你了。”

“慢走。”桃醉替他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