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把书券签了
作者:酱油腌黄瓜      更新:2019-07-26 04:05      字数:2385

好吧,看着樟伯凄苦的面容,满脸的皱纹,乃至满头的白发,纵然子壮心里有些嘀咕,但也不好意思再次打断对方的话。

子壮平时是痞赖了一些,但那也是针对自己看不惯的人。

例如村里碎嘴的“八哥”娘,例如正在大堂里狠毒的“克夫”娘们。

若是对方以诚相待,不和自己玩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子壮也是会投桃报李,不会故意作弄对方。

车稳当时被自己拿下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出来,子壮不是也顿生恻隐之心,帮了他一个大忙?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吐我一脸口水,我就敢甩你几十个耳光,不卸你条胳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樟伯这么大年纪了,比自己祖父还老,纵然子壮对他心存疑虑,但还是耐下性子,硬着头皮听樟伯讲述他家里人的往事。

来伺候小主之前,樟伯夫妇既然都是邑宰府上的家奴,他们的儿子、儿媳,乃至孙女柳叶,自然没办法摆脱奴婢的身份,正可谓“一身为奴,代代为奴”。虽然也有奴婢被主人家放了良,或者被人赎了出去,恢复了自由身,但这事情实在万中无一,难得一闻。

一家人就这么整日里在邑宰府里做牛做马,累死累活,饥一顿饱一顿地惨淡度日。

苦命人的日子永远不会最苦,只有更苦。

本来这一家人就够苦的,可老天没眼,丝毫不肯放过他们,反而变本加厉,让他们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柳叶四五岁那年,她的父母,也就是樟伯夫妇的儿子儿媳,因为整日里辛勤劳作,衣食不继,不幸相继患上了痨病。

痨病是绝症,没有什么有效的法子可以医治。

即使有什么良医妙药,邑宰府也不会浪费在比牛马还要低贱的家奴身上。

樟伯夫妇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儿媳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咳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时不时地就喘不上气来。

这也就是罢了,邑宰府后来见两个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担心传染给其他人,哪里还顾得上仁义道德,不由分说地把他们两个逐出了邑城。

说到这里,门房外忽然出来压抑着的抽泣声,樟伯和子壮不约而同地朝门外望去。

“是柳叶,那时候她还小,所幸没有染上痨病,逃得了一条一命——我那儿子儿媳,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连个尸首都没有见过……”

樟伯用手摸了一把眼睛,嘴唇哆嗦着,两眼依然望着门外,仿佛在自言自语。

“饥一顿饱一顿,我终于把她拉扯大了,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也不小了,再过个一两年,如果邑宰大人开恩,也许能把她嫁给府里的家奴,这就谢天谢地了。即使日子难过,但好歹能天天看她一两眼,我心里也就满足了。但是,若是她命不好,被卖到……”

说到这里,樟伯脸上一片恐慌,全身激烈地颤抖起来。

“樟伯,你们现在不是离开邑宰府了么,难道说小主她……”

看着樟伯一副恐惧的模样,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子壮也可以猜得到。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邑宰不是个东西,这小主也未必是个好玩意。

就冲她当初不由分说地痛打自己一顿,就看看她如今见了自己后那一副臭脸,就可以想象樟伯一家人在蒲府的处境。

“不不不,小兄弟你误会了。”

樟伯一看子壮的脸色不好看,旋即明白了什么,赶紧使劲地摇摇头,慌乱地望了望大堂的方向。

“小兄弟,你误会了。小主大慈大悲,我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有丧良心的想法。老天终于开了眼,让我们跟了一位好主子。邑宰府里那么多奴仆,精壮能干的很多,八面玲珑的也不少,但小主唯独把我们要了过来,真是几辈子才积来的福分。来了这几天,小主也没有打骂过我们,让我们干的活也不重,而且终于吃饱肚子了,真地就像做梦一样。”

“是么?”

这倒是让子壮摸不着头脑了。

刚才看到樟伯一脸的恐慌,怎么一转眼就态度大变,开始无节制地给小主歌功颂德了?

不,比歌功颂德还要过分,这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而且还当着我,那个“克夫”娘们的受害者!

子壮半是恼怒,半是疑惑地盯着樟伯,绞尽脑汁在揣摩樟伯的想法。

樟伯目光躲闪,更是让子壮心底起疑。

这一家三口在大堂里猫了将近半个时辰,又把自己领到了们房里,难道就是想给自己讲一讲自己一家悲惨的往事,倒一倒积闷了许久的苦水?

打死子壮也不信啊!

樟伯一家的过往实在是凄惨,让自己都不忍心听下来,听到后心里也不好受。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然有闲心和我说这个?

同情归同情,但我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

门外的啜泣声歇息了不一会,这时候又响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让子壮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一声沉闷的咳嗽声在门外想起,应该是樟伯的老妻。

咳嗽声响起之后,樟伯脸色大变,忽然两手伏地,砰砰地朝着子壮磕起头来。

事出突然,子壮压根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出,顿时一下慌了手脚。

樟伯这么大年纪,看起来比自己的祖父还要老。樟伯,你这是要咒我啊,这可是要折寿的……

“樟伯,你这是干什么,你可别吓我!”

子壮连忙平走一步,避免正对着樟伯,然后快步上前俯身抓住他的胳膊。

樟伯挣扎了几下,但毕竟年老体衰,那里能挣脱开年轻力壮的子壮,这头就再也可不下去了。

他抬起头仰望着子壮,布满尘土的额头上隐隐已经渗出了血迹,两行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了下来。

“樟伯,你这是……”

“子壮小兄弟,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我实在拉不下脸。”樟伯蠕动的嘴唇,眼巴巴地望着子壮,“但我没有办法,我就这个孙女了。我儿子儿媳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我们两个也活不了几年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女了。她年纪还小,你救救她吧!”

“救救她,她怎么了?”

子壮扫了一眼门外,又回头看着樟伯,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小主写了一个东西,说是叫什么‘书券’。她让我们一家想办法,让子壮你签上名字,按上手印,然后交还给她。若是这事办妥了,她答应我们一家可以永远跟着伺候她,不会再把我们赶回邑宰府。”

“书券?书券是啥东西?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