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檬的心绪有些复杂，她偷偷看了苏谦一眼，发现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喜形于色。

这和她印象中的人相同，只是现在这情形，未免有些可惜，她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在这生死关头、又或者是命运的转折点。

少年行了一礼，平静开口，“导师。”

没错，即便林檬并没有成为过“巫”职业，但每个玩家都对这神秘且格格不入的导师充满好奇，即使全身被黑袍覆盖，人们无法得知他的身份，却无法阻止人们记住这幅模样；而他握剑的模样，更是每个人都不会忘记。

她不知道身边的同伴心中是在感叹一直寻找的人终于找到，还是害怕自己同样被黑袍一剑斩杀，亦或者两者都有。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地下城的势力尽数葬于此地，做到这一切的不是想象中的魔神，而是“巫”的神秘导师。

“你认错人了。”黑袍人开口说道。

苏谦与林檬恐怕是听到神秘导师声音的最早的两人，与游戏屏幕上不带温度的文字相比，声音更能传达信息，也更让人感受到真实——令他们吃惊的是，黑袍下传出的竟是清冷的女声。

两人很快又平静下来，前世也未必没有人猜出她的性别，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并不是事实。

作为最先接近真相的人，林檬并不感到庆幸，从对方“六亲不认”的语气来看，她大概也把自己当成了入侵地下城的同伙，正打算把自己顺手解决掉——

“别怕。”苏谦挡在林檬面前，“事实上，它已经没有能量了。它来此不是猜到了我们会回来也不是巧合，是因为需要魔力结晶补充能量。”

“知道得还挺多。”黑袍望过来，“但是这样又能怎样呢，我已经回来了，随时能补充——况且，杀死你们两只蝼蚁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大力量，即便现在不补充也没事。”

少年沉默半晌，带着疑惑的语气，“你说是你……不是你的剑？”

然而黑袍并不打算继续回答他的问题，提起了手中的剑——

看得出她出手已然有些艰难，这样的速度若是面对全盛时期的冒险团是不可能将他们团灭在这里、甚至取胜的，可想而知她想消灭这里的好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消耗定然很大。

这给了苏谦再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事实上……存放在这里的魔力结晶已经被我取走了。如果你击杀我们会用尽所有的力量，那没有办法补充力量的你一定无法打败后面那个男人。”

握剑的手仍然坚定，看来是下定决心不留活口。

少年苦笑一声，“我实在是不想与你为敌。”

他看着剑芒大盛，下意识想躲，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躲藏，也许身侧的周围都已经被剑气锁定，而更关键的是，即使他想躲，也没有那个操作与速度去实行。

也是在这时候，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别动。”

他选择相信她的话，干脆放弃抵抗，耳畔是呼啸的剑风声，甚至能上面感受到丝丝寒意。

他相信如果被这丝剑气蹭到，下场一定不会很好，但奇怪的是，看起来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但在这里却确实没事。

眼下发生的事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想知道“导师”对自己是否真的没有恶意，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身后是什么东西，导师攻击的究竟是什么，以及……

“你是不是忘记对我说什么了？”他回头问林檬，同时不忘瞅一眼后面是什么。

“不好意思……之前就发现了。但是忘了说！”少女的声音最后因为用力而扭曲，她一把拽过苏谦，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手臂爆发出足以摆弄苏谦的力量，终于使得他躲开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苏谦刚避免生死之灾，却没有时间用来发呆与庆幸，他毫不犹豫地将包裹扔给黑袍，里面不仅放着之前搜刮的魔力结晶，更有自己用剩下的所有金币购买的那部分结晶。

黑袍接过包裹，以苏谦看不清的速度掀开口袋，只一瞬间那个包裹便干瘪了下去。

他看着这一幕，松了一口气，直觉告诉他最凶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听清林檬说了什么。

“第三猜想，它是正确的。”

苏谦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即使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他的脸上还是不由露出一丝喜色。

穿越到游戏异界的众人曾经讨论了一整晚，其中包括了无数关于这个世界的猜想。

其中很快就能通过尝试证实，有些却需要特定的时机、或者满足一些条件。

第三猜想其实是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大部分人觉得它不可能实现，但是如果它真的成立，那么会对这群人的处境发生极大的改变。

提出者认为，游戏中的人物可以看见敌人的大部分攻击范围并躲避它，这似乎是一种常识。那么来到这里的玩家，是否仍然可以具备这种“常识”。

诚然，这种设定其实只是为了照顾玩家需求、方便游戏进行的设定，但不管它再怎么不合理，首先穿越这件事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了。

如果大家可以掌握这种看到敌人攻击范围的能力，他们的存活率将大大上升，这是足以令人收益一生的能力。

在旅馆时，大家也装模作样地互相攻击以实验这种可能性，可惜不知道是他们装得太假还是根本不存在这回事，大家一直没有拥有这种能力的感受；实验了几次后，不知谁说了句“突然感觉好傻”，于是众人纷纷作罢。

这个猜想也最终沦为废案。

时至今日，却没想到第三猜想居然能够成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林檬为什么告诉自己不要动，她看到了攻击范围，自然也就知道自己并没有被攻击。

只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她到现在才说？而且，为什么只有她能看到，而自己却看不到呢。

他心中冒出几个猜想，也料想第二个疑惑正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可惜现在仍然不是一个可以静下心来思考的地方。

导师已经与冒险团长交起了手。

没错，跟随苏谦两人来到此处、同时也是这里除他们外唯一的幸存者，是除了骑士长以外实力最为强大的冒险团团长。

团长身上流着血，但是身上没有致命伤、甚至没有大的伤口。他的身上有细小的剑痕，也有怪物们努力啃咬过的痕迹，原本这些伤势对于团长这样实力的人来说并不算大碍，只是对于黑袍与苏谦却也足够震惊。

连身怀圣光、身受天赐的骑士长都会被此毒侵蚀，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这个男人凭什么还能保持理智，不受感染？

苏谦需要思考为什么，黑袍却完全不用，用毒可能只是她的一个手段，因为方便快捷姑且一用，如果没有效果……那么用剑杀掉就行了。

“侥幸逃过一劫，还敢找我，那么……就送你一程好了。”黑袍吸取了魔力结晶，不再是色厉内荏的状态，剑威一时难以匹敌。

但是……效果并不出色。

冒险团长不愧是此地最强的男人，不仅将攻势滴水不漏地挡了下来，更展开了反击。

两人神仙打架，也是苦了苏谦两人，林檬抓着同伴左躲右躲，虽然可以看见他们的攻击范围，但看到是一回事，躲开又是一回事，更别提还要帮着另一个人。这时候，避开威力强大的招式余威已经尽了全力，而遭到波及掉落下来的岩石碎片终究只是当做看不见。

少年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少女掌控，自己却紧盯着战局。他发现，自己的导师处境并不好，甚至可能落败，这由不得他不着急。

如果导师被团长打败，那么已经被看穿实力的自己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他也不能只将希望寄于导师的胜利，虽然从前世的剧情来看，导师应当是全灭了这里的势力，但是他严重怀疑，是自己的出现引发蝴蝶效应，让团长引起不必要的重视，甚至准备了抵挡这次感染的宝物。

但是，凭他现在的实力，能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小，他又能怎样决定两个顶级战力的战斗胜负呢？

好好想一想，一定要想出来！

少年的大脑超负荷运转着，他思索着，猜测着，终于想到一个可能。

他的目光，似乎太灵敏了。从第一次见面，到之后摸黑跟着苏谦两人，再在这种昏暗的环境打斗却毫不受影响……

他下定决心，努力不去思考猜错了的后果，打算朝着黑屏示意，“用——”

却看到前方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芒。

他被逼的闭上了双目。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团长愤怒的吼声。

有时候，高手间的胜败只在一瞬间。

黑袍拔下插进团长心脏的利剑，有些困惑地问少年，“你刚才想说什么？”

苏谦看到地上死不瞑目的冒险团长，瞳孔仍然因为强光而缩小着，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发觉自己被杀才这样。

每个人都不是傻子，自己在思考对策的时候，黑袍其实才是压力最大的那个人，她一定比自己更想找到取胜的方法，在接触更短的时间内，更快地找出。

他只能苦笑一声。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