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信看她多愁善感的样，不由得轻笑，眼角上扬，就像懒洋洋的流氓兔，“小小年纪就装老成可不好。”

语兮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回去吧，太晚了。”

尚信看着语兮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嗯，有故事的人都比较神秘，总让人想去亲手拆穿的神秘。

他的眸子突然窜起来一团明火，却又在风里很快地熄灭。

语兮回去的时候，客厅里空荡而整洁。人们已经离开了，喧闹消失，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上了楼，推开门。

韩梓宸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间的杂志，看她进来了，眉头微微蹙了蹙，“去哪了？”

她是女主人，可大家走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她，他早就给她说过，她可以不喜欢这些人，可最起码的姿态要放好。

他让李嫂去找，却怎么了没找到人。

要是别人他早就发火了，可对她，他的耐心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多几分。

语兮看着他冷冷淡淡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酸，甚至有点委屈。

他对自己既然这般不耐烦，为什么要娶自己？就因为那可笑的爷爷救了他的理由吗？

明明她都调整好心态的，想着因为爷爷怎样？因为其他的又怎样？这一切对她不过是一场交易，她拿到钱就好了，原本那虚无缥缈的两情相悦本就是自己的妄想。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况且爷爷这两个字牵扯出了太多酸楚和美好的回忆。

这本来只是她的情绪，她习惯了隐藏，也习惯了自我消化，可今晚，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开口：“你怎么会认识我爷爷？”

韩梓宸目光一滞，他换了个姿势，大手缓慢的摘掉眼上的黑框金色边眼镜。

他没想到她会听到，其实他都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样说了，明明他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她爷爷的事的，而且他也没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当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刹那是为什么？可他就是那样说了。

他本想开口解释，目光触及到的她一脸平静，不由得鬼使神差道：“六年前，和朋友去江城旅行，遇到了山洪，你爷爷救了我。”

语兮苦笑一声原来，按压住心底再一次涌上来的酸楚，语气尽量舒缓，“所以，这才是你帮我的原因吗？”

“你看我像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韩梓宸目光复杂的盯着眼前并无什么变化的女人，好像自己因为她爷爷娶她，或者因为她是女人娶她，亦或是什么其他的理由，她都无所谓。

他其实也应该无所谓的，他是想过和她相亲相爱的，可那晚她拒绝对自己袒露心扉以后，他想了很多，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他何必让她爱他，依赖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可为什么知道她一点都不爱自己，就像初次见面时对自己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时候，他却会怅然若失，甚至会觉得难过？

韩梓宸压下心思，尽量平静道：“我娶自然是因为我想要你。”

“想要我？”语兮冷笑一声，心底翻滚着滔天的酸楚，可她何德何能呢？

韩梓宸不喜欢她看自己的目光，绝情而冷静的审视着，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恼火，“你放心吧，我不会伟大到为了报恩而和自己讨厌的女人结婚，这点你放心。”

语兮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如果够聪明、够理智的话应该立刻终止这个话题的。可她想到了那个月儿，下意识的就笑了，“所以我要谢谢你的不讨厌。”

她的笑就像是人在绝境时才会露出的无奈到极点的自嘲，所以她嫁给自己也是退无可退时才会做出的决定！

韩梓宸蹭的站了起来，紧抿的唇隐藏着怒气，凛冽的目光扫过她戒备而委屈的双眸，不理智的话脱口而出，“你到底有什么不满？你当初不就是找个男人把自己卖了！我是没有那些男人给你钱多，还是韩太太的身份辱没了你！”

语兮简直惊呆了，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根本就不认识，陌生到了极点。

她气得身子打颤，双眸通红，明明他一直以来对自己不错的，明明她以为他们的关系还行的。

顿时，好似身体破了个洞，五脏六腑都在不停地往下坠。

“你不早就知道吗？”语兮拼命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本来就是去卖的，而你是花钱买的。原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生意，你现在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空气好像结冰了，只有窗外不停晃动地树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眼前的语兮就像一只竖起利刺，全副武装的刺猬，这样的场面陌生又熟悉，可能是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太好了，韩梓宸有些恍惚，这才想起来其实一开始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韩梓宸只觉得那熟悉的钝痛又开始折磨自己，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按压着太阳穴，试着舒缓痛疼，可今晚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往日的风度，但语气早已经冷的吓人，“是呀，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所有的情绪在他无缘无故的指责里变得沸腾，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控制着打架的牙关，冷静着，强忍着发抖的身体，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可忽略的指责，“是你对我不满！你的朋友对我不满！你的阶层对我不满！所有我碰到的，看到的人对我都不满！！”

“那是因为你没有做好，”韩梓宸正视着语兮的眼睛，深邃的蓝眸平静到了死寂，好似她的反应只是小孩子般的胡闹，“你是名正言顺的韩太太，只要你行为得体，态度端正，谁能轻看了你。还是你压根就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想努力积极的去争取，去改善。或者，你心里还藏着什么别的心思？”

不然，她为什么不同意举办婚礼！

那双蕴着惊涛骇浪的眸像是要穿透她的瞳孔，看到她的心里去。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就像一头看到了猎物的狮子。

她突然才想起来，真实的他并没有平时那般温和，而她不过是个他随手就会碾死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