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得去签合同，是啊，首付是五十万，贷款四十三万，每个月就三千来块钱，压力不是很大，好的，等装修好就请您和舅妈过来住两天，然后去南湖上划船！唉，好嘞！”
周锐挂了电话，左手插进裤袋里捏了捏那张存着巨款的银行卡，很快，自己就会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拥有一块容身之地，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感慨。
在ny市待了二十年，干过销售，卖过保险，开过出租车也创过业，起早贪黑摸爬滚打，艰难地挺到现在。
年轻时也曾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发誓要出人头地，可社会现实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吃亏上当那是家常便饭，最痛苦的莫过于努力做事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网络上那句有名的毒鸡汤怎么说来着：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想想一周前分手的对象，当年那个来自偏远山区的淳朴女孩早就已经被大城市的繁华迷住了眼，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只见陈晓开开心心地钻进一辆价值百万的奔驰轿车，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倒在了现实面前，什么体贴温柔、什么美好未来在金钱的攻势下一切都显得如此苍白。
从那天之后周锐发了狠，问几个朋友借了点钱加上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存款凑够首付，准备在xc区地铁三号线周边买一套房子，即使未来十五年内都得省吃俭用，也要尽快把房子给落实下来。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周锐的思绪，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是兄弟常书恒的电话，他急忙接起来。
“喂，老周啊，你看中的那个房子可能，可能有点麻烦！”
常书桓是周锐为数不多的几个哥们儿之一，几年前两人同在一家销售公司的上过班，听对方的语气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让手下的人开车来接你，顺便跟你说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周锐皱了皱眉头，这常书桓以往还算比较靠谱，很少弄什么幺蛾子，不是说好的下午一块过去交首付，怎么临时变了时间，不过还好今天是周五，公司除了一些日常事物基本不会有事情，要不然还真不好调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只能回道：“我现在在城东万达广场，你的人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坐地铁过去？”
“别！哪能让你挤地铁啊，我的人十分钟就到，电话是139xxxxxxxx，你叫他小张就好。”
“好吧，我在万达楼下的公交车站等。”
“好，那你稍等，我这就让人过来。”
挂了电话，周锐立刻去经理室把下午的假给调到上午，然后跑下办公楼往公交车站走去。
没等多久，一辆红色马自达就停在了公交站旁，周锐确认来人是常书桓派来的小张便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来到了位于广通佳苑的天南房产中介公司，这名自称小张的年轻人带着自己转悠了一圈，一齐上了二楼，小伙子推开办公室大门，让开半个身子笑着说了句：“周先生，您请进。”
周锐进了办公室，四处扫了一遍，发现这屋子里的装修看上去很高档，一张红木的大办公桌横在客厅里，电脑是苹果一体机，显示器后面放一张做工考究写着总经理三个字的铭牌，两个穿着制服的美女坐在沙发上吹空调聊天，看小张和周锐走进来便很快站了起来，左边的小姑娘取出一次性塑料杯接了杯水递给周锐，然后跟另一个姑娘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周锐面带疑惑地看了小张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
小张很客气地让他先坐下，然后解释道：“今天冒昧地请您过来，是想先跟您说一声抱歉的！您不是要买天和小区十六栋503的房子嘛，这不，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疏忽大意没做好房产信息调查，发现这套房子已经被抵押给了别人，房东有四十五万的欠款没还清，所以暂时无法完成过户！”
“什么？！”周锐乍一听这个消息，有些气愤，好在他本身就是个理智的人，随即便问道：“你们常经理人呢？让他出来跟我说。”
“他正在楼上的会议室开会，等会就过来，您稍等一下。”小张苦着张脸说。
正好，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身西装人高马大的常书桓夹着笔记本走进来，然后示意小张先出去，面对老朋友，他面露难色。
“老周，实在是下面的人做事不认真，你说这节骨眼上，还给来这么一出！”
周锐闻言只是喝了口水，按下心里的火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得了，你就别跟我这儿装可怜了，说吧，怎么解决。”
常书桓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放，然后提了提西装裤子坐在周锐身边，认真地看着他说：“现在就两个法子，一个是我向公司申请退还一部分订金，我记得你之前一共付了两万六，一般出这种事情我们公司退百分之三十的订金，我去谈的话能返还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万三，如果在我们公司物色下一套房子还能抵扣百分之二十的订金。”
周锐思考了一会儿才问：“那另一种方法呢？”
常书桓说：“另一种方法就简单一点，先给房东打四十五万块钱，让房东还清债务，然后再办理过户。”
“那万一钱打过去房东跑了怎么办？”
“你和房东签个补充协议，去公证一下就好了。”见周锐有些不放心，常书桓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先看看补充协议，这是我们两周前成交的别墅协议，也跟你一样，卖家欠银行一百五十六万，买家先垫了欠款然后过户的。再说了，这钱不是直接打给房东的，是打给我们公司的，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周锐拿着协议仔细翻了翻，证件和公章都很齐全，也就没在意，便说：“那房东会同意吗？”
“这个你放心，我们都谈好了，反正你不要别的买家也必须这么操作才行。”
“那成，过几个月我舅舅和舅舅妈要来南阳看我，房子必须在这之前装修好，所以挺着急的，反正有你帮我弄这些事，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那么这协议今天能不能签下来？”
周锐一想明天就是周末了，如果今天签不下来过户的事情又得拖下去，所以有些着急。
“那你看看协议，房东按过手印也签过字了，没什么问题的话你签好名字按上手印就可以打款了。”
接过常书桓递来的协议书，周锐仔细看了看，也找不出什么毛病，便在协议书上签字摁了手印。
常书桓取来一台pos机，让周锐刷了四十五万块钱，然后把收款单据和备份协议装在了牛皮纸文件袋里递给他。
“晚上一块吃饭，我还没谢谢你帮忙找房子呢！”
周锐一边接过文件袋，一边如释重负地笑着邀请道。
“算了，我这两天挺累的，下午跟部门主管请过假了，准备回家休息一下，这事下周三之前一定给你办妥！”
常书桓看上去有些疲惫，周锐也就没勉强，只是说等房子落实下来，一定请他好好搓一顿。
当周锐走出办公室，常书桓便一脸颓丧地躺在椅子上，神情十分没落，艰难地取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事情做好了吗？”
听筒里传来一个阴冷的男声，让他不自觉得打了个激灵。
“林总，他已经签好协议汇款了。”
“行，你的债一笔勾销了，我另外给你汇了十万块，有空带老婆孩子去国外玩一段时间，等我消息。”
“好，不过求您别要他的命……”
常书桓哀求了一句，还没说完就被林总愤怒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林伟贤唯一的儿子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了，医生说他这辈子也别再想站起来！你他妈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如果你要是想反悔的话，就别怪我把你也一起收拾掉！”
“林总……林总……林……”
常书桓听着手机里发出的忙音，除了自责后悔以外更多的还是对兄弟之情的愧疚，如果自己不去赌钱，也不会欠下一屁股债，被人拿老婆孩子威胁出卖兄弟，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周锐从星期三就开始打电话给常书恒，发现这家伙一直关机，连续打了好几天，都没反映，最后不得不亲自去中介公司，一问才发现常书恒这个混蛋早就辞职不干了。
得知噩耗的周锐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那可是四十五万啊！那可是自己辛苦多年的积蓄加上从几个朋友处拉下脸来筹到的钱，现在仅仅剩下五万块！什么房子，什么老婆，什么未来的美好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水中花镜中月。
正当他像个被抽空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ny市街头的时候，一辆宾利轿车缓缓驶过来，停在路边樟树的阴影下，后车窗摇了下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盯着周锐看了一会儿。
“喂，那个穿白色衬衫的，你就是周锐对吧。”
“你……叫我？”
周锐木然地回头。
那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你一定很痛心，也一定很不理解，为什么多年的兄弟会背叛你，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就已经一无所有。”
周锐空洞的双眼露出一丝迷茫，自言自语。
“是啊……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他妈把老子唯一的儿子打成了残废，我这个做爸爸的就得让你先尝尝悲痛欲绝是什么滋味！”
“什么？！”周锐并不傻，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勾引自己女朋友的家伙，分手的那天晚上，周锐跟踪前女友陈晓来到一家高档法式餐厅，偷偷从后厨溜了进去，趁着那家伙上厕所的空档直接把他摁在马桶上暴揍了一顿，双腿也被他含恨踢断。
“警察查不查得到你那是警察的事，我又不是警察不兴证据那一套，只要知道是你这混蛋干的就好了，接下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听了男人的话，周瑞立马就反应过来，很快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一股怒火在胸中疯狂燃烧起来，已经失去一切的他再也没有顾虑。陈晓这个贱货真他妈白对她这么多年！
“混蛋！老子杀了你！”
周锐大吼一声，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满脸狰狞地冲过去。
男人轻蔑一笑：“想杀我？麻烦记好我的名字，老子叫林伟贤！”
宾利一脚大油门就消失在了街角，周锐一双肉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当他正想要转身拦辆出租车的时候，只听见巨大的喇叭声从身后响起，接着就感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下一刻意识瞬间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