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去县城
作者:王社      更新:2019-07-29 05:54      字数:2089

和苗大年一块去县城时,我终于忍不住说起昨晚的事。

“我把那女孩子赶走了。”我长嘘一声,点上一支烟。

“有这等事?我一点都不知晓呀。”苗大年故作惊讶地说,“这一定是子腾和祁三少他们几个孩子捣鼓的事,看我回去不打断他们几个的腿!”

“没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慢慢地喷出一股烟雾,边摆弄着手机,边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的田畴。

到了县城后,苗大年便像在梨花湾一样,不停地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有很多人也都像村子里人一样,很远就喊着“苗书记好”,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给苗大年敬烟。当然,也有的人顺便把烟递给我的,我知道,那不过是看在苗大年的面子上。

“王书记,你瞧,来到县城,感觉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没办法,县城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苗大年自嘲地冲我笑一下,“你在南徐市,熟悉的人也不少吧。改天,我去你那里。以后,咱们要象亲弟兄一样相处,当然,我也希望能象亲弟兄一样来往。你不会理解成我是乡下人巴结你吧。”

“苗书记,你这说的哪里话呀。苗书记,你的熟人真是多呀。”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慨,我也想遇上个熟人说上几句话,但满眼都是陌生人。脚踏生地,眼观生人,有一种孤独感悄然袭上我的心头。我长嘘一声,点上一支已在我手里捏得有些发潮的烟。其实,我的烟瘾并不大,只是朋友间应酬时他才吸上几口,我并像有的男人那样遇着事就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

“王书记,你来咱们乡下,把老婆孩子都丢下。真的不容易,以后,有什么想法呢?”苗大年见我有点神思迷茫的样子,便收住脚步,把手中的烟头弃在地上,并狠地踩上一脚。

“没什么,苗书记,上边要求我们这一批选派干部要在村子里呆上三年呢。苗书记,刚才见到你遇到那么多熟悉的人,我真的是很羡慕苗书记您老人家的熟人多。”我的嘴角流露出一种令人不易察觉的冷傲,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苗大年的熟人再多,也不过是些下里巴人。想起临行前几个文友给我饯行时说的话:和农民打交道不要给他们谈什么艺术,尽量地把自己表现得土里土气一些,那样他们才会感觉到你的亲近。

“老人家?”苗大年把细长的眼睛睁了睁说,“王书记,你这样说,我是不高兴的,你看,我很老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见苗大年很介意称他“老人家”,忙冲苗大年陪着笑脸。本来我是想把“老人家”一词当作表示亲切的戏谑语,没想到反而招来了苗大年的不高兴。我掏出烟递给苗大年,并给他点上火笑到,“苗书记,走,咱们快点去你的朋友那儿吧。”

“慌啥子嘛。现在机关里的人还在单位里斗地主哩。斗地主,会吧?算钱的。来咱们梨花县,要会斗地主,要会打麻将,不然的话,你可是呆不下去的。”苗大年喷出一口浓浓的烟,又把烟卷儿凑到眼前看一下说,“王书记,你抽的烟不便宜嘛。”

“不贵呀。红三环,两块钱一包。”我有些羞愧,其实,我真的不明白苗大年为什么要问我烟价,当苗大年掏出一包软中华塞给我的时候,我这才看到苗大年嘴角上挂着和他刚才一样的冷傲。

一直到中午吃饭时,我都感到有些窝火,更令我感到和自卑的是,陪我吃饭的都是县里行政执法部门的要员。那些一起吃饭的人像是见了太上皇一样对苗大年表现得毕恭毕敬,苗大年方正的大脸上堆满了笑,他摸了摸花白的短发,笑着向我介绍着在座的人。几个穿制服的人在酒酣之际都相继脱去衣服,苗大年朝服务员耳语几句,不一会儿,服务员便领来几个花枝招展的娇艳女子。

“市里也喝花酒吗?”苗大年冲我诡秘地笑一下。

“花酒?”我故作惊奇状。其实,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只是我觉得自己现在已成为选派干部,是代表市里下到基层的村支部第一书记,我想趁自己现在还清醒时自我警省一下。“苗书记,咱们是村党支部负责人,你又是老大哥,喝酒的事我不太懂,你看着办吧。”

“男人嘛,喝酒就要放得开。”一个长得很凶的大胖子说,“苗书记,听说你要给市里新来的王书记接风洗尘,我可是推掉几个酒场赶过来的。今天咱们喝就喝个痛快,玩也要玩个痛快。花酒要喝,桑拿要洗,小妞也要泡,要不然,小弟我腰带上的硬家伙可要生气呀。”

“喝就喝嘛,又不是过年,你大爷我也不爱听你那腰间的玩意儿放响。”苗大年按住大胖子的手,这个时候,我看到大胖子腰间的红绸子,知道大胖子腰里真佩枪。苗大年看我一眼,然后纵声笑着站起来说,“各位兄弟,承蒙诸位这么多年对我抬爱,我苗大年老没有被李歪头老李家搬倒。老李家煽动人上访,告我这,说我那,什么这个那个的,我苗大年现在不还是挺硬朗吗?”

“是的,是的。苗书记硬得很,他是人老骨头硬,越老越小兴呀。年前我们一块洗澡,他还能炮打双星哩。”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很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我记得有人叫他文主任。文主任还邀请我方便的时候一块回南徐,并说,自己的弟弟在南徐开一个最大的酒店,名字就叫“南徐大酒店”。

尽管我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像昨天中午那样喝得过量,但还是在盛情难却之下,很快就便喝得舌根发硬了。我觉得说话时有些词不达意,去洗手间时,走路像踩在棉花堆里。回来的时候,一个很丰满的女子去搀扶我时,嘴上说不用,却半推半就地依着那女子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