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突发牛疫
作者:儿童的铲屎官      更新:2019-07-29 06:44      字数:2148

李小曼没有想到的是,她爹刚过午饭就回来了,且不是坐的李长水家的牛车,而是自己直接走回来的。

江二娘瞥了眼李阿福那全是泥浆的裤腿,当即便摆了脸,问道:“腊肉卖出去了?”

“是的呀。”李阿福咧嘴一笑,慢慢从怀中掏出了个钱袋子来,才与江二娘轻声解释道:“我刚到镇上就把腊肉寻了一家饭馆卖了,见长水还有得忙活,我便先回来了。”

“卖了多少文钱?”江二娘面色终于稍缓了缓,旋即伸手将钱袋拿了过来。

“一百八十文!”李阿福话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但瞧着江二娘整个人惊呆了呆,李阿福笑眯眯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咱拿去那块腊肉,是放了几年的陈火腿了,腌得又好,价格自然也要高些。也是咱们不识货,可那饭馆的掌柜也没有昧了良心坑人。”

“那确实了,你这样的老实人自己上钩,人竟还给了个公道钱。”江二娘斜瞅了李阿福一眼,那些原本在她心头沉浮不定的思绪仿佛也因着手中这钱袋子的份量而变得沉寂下来。

“可不是?”李阿福听了妻子的调侃之语,却是好生受用,出言也尽管顺了江二娘去。

“只是媳妇,听掌柜的说,最近腊肉都比生肉要贵上许多,原是隔壁州城里发生了牛疫,已经死了不少耕牛,连带着猪仔也染上了这病……”

“竟有这事?”江二娘惊疑出声,接着沉叹了口气,道:“可希望不要传到朝州府来,否则苦的还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这厢李小曼正忙着在灶上给李阿福烧些水,是以李阿福说的那些关于牛疫的事便也入了她的耳——李小曼的心思不由得重起来。

她不清楚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畜灾是否有得力的应对措施,但想来应当是十分被动的。或疫、或旱、或涝、或畜灾,无论年岁中得经哪一种,或轻或重,都会成为一道覆于民众头顶上方的沉穆阴云,久久不散①。

在这片土地上艰难生存着的人们,便如同居于土穴里的蚂蚁一般,但凡外间风吹雨摇,便须被动放弃他们蓄积的所有“资产”,如良田,如泥窖,如庭院中的那汪清澈的井泉,再如嗷嗷待哺的婴儿……

江二娘得了牛疫的消息,心下复又繁乱,甚至都想不及告知李阿福李小曼姐妹俩采了鸡枞的事。她紧跺了跺脚,郁声道:“现今儿的节气还未入秋,霜降就更远了,李家村地处偏远,那些赶猪人也只有霜降前后才会到村里买猪,这要是……”

“这要是还没来得及等到赶猪人,疫病就传到村子里,那该如何是好?若实在管控不住,说不定官府的人会进村督促了家家户户,把染病的家畜尽快宰杀……”

江二娘说这话时,话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种紧颤感。

她是亲身经历过十多年前的那场牛疫的,当时不知多少家畜染了病,且正值春耕,畜力不足,州城村镇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她如今想来依旧一阵惊怕,因她与李阿福的头个女儿李小知便是因为那场牛疫的爆发才不得不送了人……

那般无奈,是江二娘不愿去回忆的。

李阿福沿着江二娘那道黯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李小曼踮了脚尖去提灶上那只已被烧得黑漆漆的茶壶……

瘦弱不堪的身板,小脸亦被挣得红紫交加,可李小曼却紧咬了牙帮子,一声不吭!

“当心些,壶里都是滚烫的水。”江二娘连忙出声唤道。

“没事。”李小曼已将茶壶放到了地上,口中这才得喘出气来。她抬起清澈的眉眼,朝江二娘轻笑道:“是我心实了,灌了满满一壶,想着小雨洗鸡枞也能掺些进去,不至于手冰。”

李小曼本是想要安慰她娘的,但她很快便觉察到了不对——江二娘的目光紧凝在她的身上,而眼眶泛红,似蓄了些泪的模样。

“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担心牛疫过了头?”李小曼微愣了愣,想问个究竟,却瞧见她爹直朝她打眼色……

“爹,我去给你加些凉水,你快来洗脚。”李小曼迅速丢下跟前的活计,折身跑回了偏屋去。

李小雨见李小曼似奔命般地跑回来,可两手空空,不禁皱眉道:“姐,你给我烧的水呢?”

“别说话……”李小曼躲在偏屋的木柱旁,回头对妹妹低嘘了声,视线重新落到了院中的那对爹娘身上。李小雨见状,亦忙收回那双被木盆里的凉水给浸僵了的手,朝李小曼的身后躲去,只偏斜出一只小脑袋来。

江二娘已然泣不成声,可她偏又极力忍耐着,以至于那样的低泣声便仿佛秋日里断断续续的雨线一般,透进人心里,泛着一股酸楚滋味。

李阿福轻声哄着江二娘,一边给江二娘拍着脊背,似乎意在安抚,可他动作既没有一定的节奏可循,力道又失之协调……

李小曼觉着这情状实在突兀得很,可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李小雨更是懵了,“爹和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吵架了?”

“你瞧着像是吵架的样子?”李小曼着实被妹妹这低语声吓了一跳,当即便还了个白眼过去,一边轻抚着自己胸口顺气。

李小雨摇了摇头……

“那你也别问我,我亦什么都不知道。”李小曼轻叹了口气,摊手说道。

姐妹俩无法,却又不好得开口相问,只得回到木盆边,忍了那冷水洗鸡枞,直到外间传来李阿福倒水的声音,李小曼才轻呼出了口气,讪讪地跑去拿茶壶……

一整个下午,江二娘沉浸于那样的情绪当中,而李小曼姐妹俩虽担忧得紧,却也不敢相问……

注①:邢昺,字叔明,北宋学者,擢九经及第,历任国子博士、国子祭酒、礼部尚书等。言:“民之灾患大者有四: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灾。岁必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四事之害,旱暵为甚,盖田无畎浍,悉不可救,所损必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