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黑武士带我和妈妈来到天幻山脚下。这里是一片树林，旁边有个茅草屋。

“这是我之前住的地方。”黑武士说。

茅草屋十分简陋，除了一张草席，一个木桶，一把舀子，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在这里做手术？”我诧异地问，没有任何医疗设备。

“对啊！这里比较安静，我看着附近，你们俩手术完后，有一段时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黑武士说。

“好的。”妈妈说。

我有一肚子话要问，却因妈妈平静地接受，而打住了。我想问手术痛不痛，有没有注意事项，但却看妈妈躺在黑武士脚下的一块大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黑武士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像雕刻石头一样，一点点刮下脸上的多余部分，有些地方需要补上，黑武士便捡刮掉的部分放在需要补上的地方。妈妈躺在那里一声不吭，就像一枚任黑武士雕刻的石头。

过了许久，黑武士问我，“怎么样？漂亮吗？”

妈妈的脸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比之前更美了，与之前毫无相似指出。

“很美！”我点点头说。

“这些变动的细胞还没成熟，需要等一会儿，血管像藤蔓一样爬上来，从新凝固成现在的脸型。”黑武士看着妈妈说，“真实一副完美的作品！”

“你的脸变化过吗？”我问他。

“当然！而且我是自己做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俊俏的脸发出魅笑，棱角分明的脸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深邃光芒。

“让我像你一样吧！”我说。

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两滴泪水来，“可以，我的孩子，小飞。”

“你希望如此吗？”我不确定他是否喜欢这样。

他闭上了眼睛，笑出了声，说，“当然。”

妈妈的脸开始像疯狂生长的树根一样，黑色的细的根须爬满脸上，看起来恐怖极了。

“妈妈痛吗？”我问他。

“有一点。”

那些根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在妈妈脸上蜿蜒，扎的很深很深。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些根须不见了，像退潮了般。紧接着，新的皮肤和脂肪长出来，妈妈的脸开始变得白嫩、充实，皮肤像婴儿一样。

妈妈醒过来，看着我和黑武士，她伸出右手，摸自己的脸，欣喜地问，“成功了吗？”

黑武士点点头，说，“很成功，漂亮极了。”

“把你的镜子给我。”妈妈向我伸出手。

我从腰间解下反面是方舟照片的镜子递给她。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捋捋额头前的刘海，满足地笑了，“真漂亮。”她笑了，洋溢着青春的味道。她年轻了，看起来刚刚三十岁的样子。

“妈妈，我要变成叔叔那样。”我说。

“那太好了。或许，你应该改口，以后我们是一家人。”妈妈把镜子递给我。

我点点头。

轮到我做手术了，妈妈蹲在旁边握着我的手，我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她身上穿过来。

黑武士在我脸上一刀一刀地划，偶尔会留出黑色的液体。我感受着如树根长进脸上的微弱的痛，骨骼和肌肉不受我控制地野蛮移动。

等到做完手术，已经到了午后，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全新的自己，是叔叔的模样，皮肤却比他年轻紧致。

我摸着属于我的全新的脸，记忆属于自己的一切。

“今天进行的格外顺利！我们回去吧！方舟和小侠在家等我们。”一听到黑武士提起小侠，妈妈立即起身往回走。

我们回到家，方舟正在陪小侠玩耍，桌上放着披萨，我将剩下的披萨吃完，依然很饿。

“我怎么胃口大变？”我问黑武士。

方舟摸着我的脸，一分钟也不想停下。

“手术后，肌肉需要生长，需要更多的能量。我们再点几个披萨。”黑武士说，妈妈正大口大口咀嚼苹果。

“好看吗？”我问方舟。

“好看。”方舟说。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检验一下？”我突然想去捉弄别人。想起与大胖的约定。不知道他外公的后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我换了新面孔，他还能认出我吗？还愿意与我做朋友吗？

换了新面孔，本就为了掩盖身份，不让别人认出我来。不能让大胖认出我来。

如果大胖认不出我，我们又如何交谈？

“去哪里？去见谁？”方舟问我。

“大胖，我小学同学，你记得吗？”

“见过，听你提起过。我还以为你要去见秋心。”方舟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门铃响了，送披萨的来了。方舟去开门，把披萨放在桌上。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俩披萨。

傍晚，我和方舟去找大胖。

大胖家门前冷落，看样子，外公的后事已经处理完毕。我和方舟躲到他家后窗，屋子里除了大胖，还有两个中年人。听他们谈话，他们是大胖的爸妈。

我和方舟走到他家门口，敲了门。

大胖开了门，看我们两个，他只与方舟见过几次，很多年不见了，早就忘记了方舟。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们，说，“你们找谁？”

我说，“我们来找你，大胖，我是你小学同学，天宇。你还记得吗？”

大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说，“不好意思，一时没想起来。对不起啊！你们进来吧！”

我和方舟进去。他的爸妈在收拾东西，让我们坐，大胖给我们倒了两杯茶。

“大胖，听说外公去世了。节哀顺变。”我说。

“外公年龄大了。走得很安详。谢谢你们来看我。”大胖说。

“你现在在上海那边读书吗？该读大学了吧！”我问他。

“是的，明年就该高考了。你们呢？怎么样？”大胖问。

“我们啊！早就不上学了，已经工作了。”我看着方舟说。

“哦，这样也好，已经开始赚钱了。”大胖客气地附和着。

“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问。

“这几天吧！见过小飞就走。”

“小飞？汪小飞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恨不得立即说我就是汪小飞。

“是的。外公有些遗言要带给他。”大胖回答说。

“遗言，你外公为什么给他留遗言啊？”我装作惊讶地问。

“外公觉得对不起他，之前帮助秋心的妈妈，让他做诱饵，抓什么吸血鬼，害他被抓。还以为他失踪了，但我前几天见到他了。外公是带着内疚离开的。若是他知道小飞好好地活着，可能就不会那么遗憾了。”大胖说。

我和方舟装着茫然地点头。

我说，“抱歉啊！其实我们很多年没有跟小学同学联络了。”

他说，“我也是。我很早就去上海了，跟秋心偶尔发邮件，其他人都不联络了。但秋心告诉我小飞失踪了，我一回来就见到他了。不知道秋心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那外公给小飞留下什么遗言啊？”

他回答说，“也没什么，就是说有本书，如果他想要，让我转交他。”

我问，“什么书？”

这时，大胖突然警觉起来，说，“没有了，就一本普通的历史书吧！”

他一定有所隐瞒，但我对外公留下的书不感兴趣。他有的东西，黑武士都有。黑武士是吸血鬼里的百科全书。

“你们俩结婚了吗？”大胖突然问。

“没呢。”我说。

“结了。”方舟说。

大胖哈哈大笑起来，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回来向秋心求婚。”

我的大脑如五雷轰顶。

“要是我和秋心能天天见面就好了，你们在一起多好啊！”大胖眼睛里流露出羡慕我们的目光。

我的额头上沁出汗珠子。这汗珠子都是秋心两个字引起的。从大胖外公家出来，脑子里不断想着大胖那句“等我考上大学，就回来向秋心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