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大结局
作者:好心态茜茜      更新:2019-07-29 13:25      字数:10776

七月的一天,家里突然停电。整个屋子里热烘烘的,就跟桑拿房一样。

“啊呀,好热好热!家里太闷热——墙壁是热的,门窗是热的,凳子是热的,凉席是热的……”余红菱大汗淋漓,一面坐在餐桌边吃饭,一面咕哝道,“一丝风都没有,这种日子怎么过?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说罢,她握紧拳头,使劲往桌子上一捶,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跳起来了。

其实,身体发福的沈奕君更怕热,但他任凭脸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往下淌,也懒得去擦擦,只顾埋头大口大口地吃饭。吃过午饭,他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并清洗干净。

“走走走,去游泳池泡一会儿!”沈奕君说着,伸出湿漉漉的手抓住妻子白净的手。

“去游泳池?算了算了!”余红菱甩开丈夫的手,不耐烦地说,“我不会游泳,你一个人去吧!”

“我会游泳,我教你——就在游泳池浅水区。”

余红菱抽出一张雪白的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摇摇手。

“唉呀,不去不去。我没有游泳衣。”

“我也没有游泳裤,游泳池有卖游泳衣的,到了再买嘛!你想想:大热天泡在游泳池里,多凉爽啊!陪我去游泳,好不好?走走走!”沈奕君挽着妻子的胳膊,恳求道。

“我……我怕游泳池里的水不干净。”余红菱皱紧眉头,犹豫不决,“男男女女都泡在一个池子里,会不会得传染病?比如:皮肤病、妇科病……”

“放心吧,游泳池都会消毒的。”

“我……我想想,穿哪身衣服……”余红菱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取出一条水粉色的圆领桑蚕丝连衣裙,穿在身上。“唉呀,这么热的天,偏偏又停电!待在家里热得不得了,还是跟你去游泳池吧!”

蔚蓝色的天空中,雪白的云朵就跟蓬松的棉花糖似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暑气逼人,热浪滚滚,路上行人寥若晨星。

沈奕君穿一套“阿迪达斯”品牌的运动服,戴上墨镜,拉着妻子一同走出家门。二人坐上一辆人力三轮车,直奔孔雀山庄。

游泳的人真不少:男、女、老、少,都把身子泡在一池蓝色的水里。水面上,漂浮着色彩艳丽的游泳圈。余红菱挑选了一条黑底圆点花的紧身连衣裙,穿在身上格外漂亮。沈奕君穿着一条黑色的游泳裤,“扑通”一声跳进清澈见底的池水里,飞溅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余红菱踩着游泳池里的不锈钢扶梯,下到浅水区,泡在齐胸的水里,感觉又凉爽又舒服。

明媚的阳光照在水面上,仿佛碎银一样闪闪发光。低空中,偶尔飞过来几只蜻蜓:红的,蓝的,绿的。知了们躲在池边青青的杨柳树上,纵情地歌唱。南风轻轻地吹着,飘来一缕缕栀子花的清香。

泡在水里的余红菱不敢走到游泳池的深水区,只能在浅水区活动。她双手抓住游泳池的边沿,学着别人一样,慢慢地蹲下来,让水淹到下巴。

这时候,沈奕君游过来,像一位教练一样。

“来来来,我教你怎么游泳。先张大嘴巴吸气,然后把脸埋入水中,缓慢地吐泡泡……”沈奕君边说边做,“这是学习游泳的第一步——憋气。不要害怕,跟我来!”

余红菱看着沈奕君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就跟着他学。

“咳咳咳……把头埋入水中不好受!”她呛了一口水,猛然往上一窜,不停地咳嗽,“唉呀,我怕是学不会游泳。”她眉头一皱,忧愁写在脸上。

“嗨,主要是你没习惯,慢慢来,不要着急嘛!”

在沈奕君的鼓励下,余红菱又一次张大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鼓起腮帮子,把头深埋入水中。

突然,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仿佛又回到了那次在广西被水淹没的时候,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助。她奋力地想抬起头,可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使她动弹不得,她用力反抗,却无济于事。慢慢地,她感到自己越来越缺氧,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时,她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她努力睁开双眼,原来是她出生时的哭叫声,看着幼小的自己,在妈妈怀里一天天长大,直到读完幼儿园,上了小学中学,然后走向社会。霎那间,她猛然觉醒:自己的亲人克服了多少困难,才将她抚养大,并且是多么关爱她。而自己在困难面前却只会逃避、抱怨,这真的对得起亲人的一片苦心吗?不,我一定要克服重重困难,好好的活着,决不能让亲人再看到自暴自弃的我。

那种无形的力量,这时也消失得无疑无踪。余红菱急忙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继续练习起来。

“憋气可以了。现在,我教你怎么漂在水面上——把双手举过头顶,双臂夹住耳朵,双脚并拢,深吸一口气,俯卧在水面上……”

沈奕君耐心地给余红菱演示,一遍又一遍。

第一天,她学会了漂。

“哈哈,好神奇啊!”余红菱又惊又喜,双眼大放光芒,“真没想到,我也能像小船一样静静地‘漂’在水面上!‘漂’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她久久地待在清澈见底的凉水里,迟迟不肯起来。

“我肚子饿了。走,吃饭去!”丈夫对妻子说。

“不嘛,泡在游泳池里好凉快啊!”妻子摇摇头说,“我都不想走了。”

“该吃晚饭了!”

“不,我想再待一会儿,”妻子恳求说,“求你了!”

“省点力气吧!明天,练习腿部动作。”沈奕君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你要是喜欢待在游泳池里,可以天天来呀!”

“天天来?好好好!你一定要教会我游泳,我怕——”余红菱点点头,脸上浮起一抹似喜还忧的神色,“我怕哪天突然掉进水里……或者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不会游泳,怎么办啊?”

那年夏天,她跟随男朋友张涛到广西,独自冒着大雨在水中挣扎的情景,就像电影一样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她想:如果早年学会游泳,遇水就不会感到惊慌失措。假如没有那棵被台风掀倒、横卧在水面上的大树。今天,我还能在这儿吗?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情况呢?为了自救,也为了健身,一定要学会游泳!

晚上六点钟光景,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游泳池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余红菱是最后一个上岸的人,她静静地伫立在水边,恋恋不舍地望着夏日的美景。一轮红红的太阳低低地挂在西边的天空上,仿佛一只吹得大大的红气球。天空依旧是浅蓝色的,只是没有先前那么耀眼。一弯银白色的新月,悄悄地爬了上来。晚风悄悄地吹拂,吹皱了一池清水。

“红菱,”沈奕君关切地问,“第一次到游泳池吗?”

“不,以前跟同事去过一次游泳池。我站在一边看别人游泳,从来就没有下过水。”

这让沈奕君感到有点奇怪。

“咦——为什么不下水呢?”

“我怕淹死。并且,也没有人主动提出教我游泳,所以——”

“你以前的男朋友,”丈夫打断妻子的话说,“没有提出教你游泳吗?”

“没……我没机会学游泳。——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呢?”妻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瞥了一眼身旁的丈夫,“唉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请不要再提!”

不一会儿,夫妇俩走进一家中档川菜馆。明净的大厅里开着冷空调,感觉凉爽又舒适。余红菱挑选了一张靠窗的长条桌坐下来。沈奕君点了妻子最爱吃的清蒸大闸蟹、糖醋排骨、香菇菜心,又点了他喜欢吃的尖椒炒牛柳、鱼香茄子,紫菜虾仁汤。

“你点这么多菜,”妻子惊异地问,“两个人吃得完吗?”

“我太饿了——游泳特别消耗体力……”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在高声叫喊:“表叔!表叔——”

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兴高采烈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弟弟。大男孩走到沈奕君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咧嘴笑了,“嗨,表叔,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郑杰!啊——长这么高了!”沈奕君又惊又喜,“我差点没认出来。——怎么没有看见你的爸爸呢?”

“他在结账。我们都吃过晚饭了,你们怎么才来?”郑杰好奇地问。

“我们……有事耽搁了,”沈奕君含笑回答,“所以来晚了点。”

郑光银穿一身灰色的短衣短裤,黑凉鞋。他一面用竹牙签剔着牙,一面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近沈奕君。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衣着朴素的麻脸女人。

“表弟、弟媳,你们也来啦!”郑光银笑容满面地看着沈奕君夫妇,说,“你们要是早一点来,我们就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哦,我忘了给你们介绍——”郑光银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说,“我的妻子李霞,你们就叫她‘表嫂’好了。呵呵,这位小男孩,你们应该认识。他是付春和鹃子的儿子……”

“表哥,最近都在忙什么?”沈奕君抬头望着郑光银,问。

“我没有忙什么,还是在开出租车。我两个儿子,她一个女儿。孩子们都在上学,负担重、压力大啊!”郑光银把手里的牙签丢在地上,指了指李霞对沈奕君说。

“表哥有三个孩子,真了不起!”余红菱不由得向郑光银投去羡慕的目光,“孩子是甜蜜的负担,有孩子多好啊!”

“呵呵呵,赶快生一个孩子吧!”郑光银看着表弟夫妇,笑着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孩子太晚了——三十多岁才生第一个孩子。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会选择在二十几岁时生孩子……”

“表哥,姨母怎么没有来呢?”余红菱歪着头问,“是不是回四川老家去了?”

郑光银的笑容消失了。

“不是。我老妈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并且——”

郑杰见他父亲难过的样子,于是便插嘴说:

“知道吗?我奶奶她……患了癌症,现在家休养。医生说,奶奶时日不多了。”

“癌症?!姨母她……”沈奕君惊叹着摇了摇头,把脸转向郑光银,“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过这事?”

“老妈的身体一直不好。最近,我带她去医院做检查,”郑光银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揉了揉眼睛,“才知道——已经是肺癌晚期。事情来得太突然,大家都不敢相信……”

正说着,服务小姐端来一盘香喷喷的糖醋排骨,摆在长条桌的中央。

“表哥,”沈奕君拿起筷子说,“我们边吃边聊!”

“我还有事要忙,你们慢慢吃!”郑光银说罢,带着妻儿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余红菱吃过早饭就恳求丈夫陪她去游泳池。丈夫本来想出去工作,可又答应了妻子“明天再来”。因此,只好陪着她去。

游泳池上午不对外开放,只有教练和学员在里面。

“我只会自由泳,动作也不标准……你最好跟专业教练学游泳。”沈奕君同妻子商量,“我把学费交了,每天上午陪你过来学游泳,怎么样?”

“好!”余红菱迫不及待地走进更衣室,换上了游泳衣。

余红菱对游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沈奕君信守承诺——每天上午,准时陪妻子去游泳池练习。

一个夏天过去了,又一个夏天过去了。

余红不仅熟练掌握了各种泳姿,还变得身心健康、精力充沛……

经过多年的艰苦努力,余红菱终于通过了十七门课程,修满学分,获得大学毕业证书。

接下来,她将全身心投入到生育孩子这方面。听说,上海h医院一个叫周玉玲的老医生,是患者心目中的“送子观音”,在治疗不孕不育症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于是,夫妻俩就带上各个医院的检查报告单,一同去了上海。到了h医院,得知名医周玉玲已经仙逝。只好找别的专家看病,结果非常令人失望。

夫妇俩垂头丧气地走出h医院,面对面站在人行道上。

“唉——又白跑了一趟!听别人说的,不一定可靠。”丈夫愁苦着脸,长叹一声说,“怎么办?回江州吧,怕是——”

“不,江州到上海好几百公里呢!我们坐了那么久的车,专程跑来看病,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我就不回去!”妻子打断丈夫的话,怒气冲冲地说,“这家医院不行,再到别的医院去看看——我就不信,在大上海遇不到一个好医生!”

“上海那么大,”沈奕君挠挠头说,“我们去哪家医院看病好呢?”

余红菱思忖道:

“记得房东阿姨说过,上海r医院很不错,走走走,去看看吧!”

于是,二人来到了著名的r医院。夫妇俩走进r医院时,不孕不育专科挂号已满。医务工作人员叫他们明天一早来排队。

“走吧,”丈夫失望地说,“我们明天再来。”

“不不,不能再拖延了。”妻子愁眉不展,态度生硬地说,“反正都来了,就去不孕不育专科看看吧!”

夫妇俩来到不孕不育专科门诊室,走廊里挤满了候诊的病人。余红菱和丈夫都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学科带头人的简介:冯芸,博士生导师,从事不孕不育三十多年,享受国务院津贴……

丈夫和妻子相互对望了一下,他们的眼神仿佛在说: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我想,我们找到了一位真正的好医生,”妻子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她一定能解答困扰我们多年的难题。遗憾的是,没能挂上她的号……”

“既然今天看不了病,那就明天一大早再来吧!”沈奕君对妻子说。

“不行,我就是要见见这位学识渊博的高人——哪怕等到医院下班,也要见她一面。”

余红菱夫妇来到门诊室外面的走廊上,密切关注着门诊室,一心想溜进去,恳求那位学科带头人,希望能加一个号。过了一会儿,诊室的门开了,出来一个病人,又进去一个病人。余红菱厚着脸皮紧跟在患者后面,但被一位年轻的女助理拦在了门外。

“不要着急!一个一个的来,排队排队!”医生助理站在诊室门口,大声吼道,“喂——你想干嘛呢?”她指着余红菱,问。

“你好!我是冯医生的朋友,有事找她,请允许我进去和她说几句话。”余红菱一面微笑着对助理说,一面伸长脖子,往诊室里面瞅。

“哦,这个嘛……我得向老师汇报一下。冯老师——有人找你!”女助理侧转身子,冲坐诊医生大声喊道。

稍候,冯主任出来了。她穿着白大褂,身材高大,长着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看上去五十岁出头。

余红菱一见到冯主任医师,就笑逐颜开地打招呼:“冯主任,我是专门从江州来看你的。因为来晚了一步,没能挂上号,恳求你再加一个号,拜托拜托!”

“不好意思,我看完病人,估计已经下班了。冯主任微微一笑,说,“不过,你还可以挂特需门诊。只是,挂号费有点贵。”

“只要能挂上你的号,”余红菱不假思索地说,“贵一点没关系。”

“你去挂号,那么多人等着看病呢,我先忙去了。”

“谢谢!谢谢你从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和我见面!冯主任,一会儿见!”余红菱激动不已,双眼大放光芒,“老公,有办法了,有办法了!错过了专家门诊号,还能挂特需门诊!希望这次能够揭晓问题的答案。快!我们这就去挂特需门诊号,等到冯主任忙完就给我们看病。”

紧接着,余红菱挂了特需门诊号,等待看病。

到了中午,各科室的医生都下班了。冯主任医师把余红菱夫妇带到特需门诊室,她的助理小于跟在身后。

“冯主任,我已经连续两次自然流产、胎死腹中。这几年,我和丈夫前前后后去过好多家医院做检查,都没有查出病因。”余红菱坐在冯主任医师身旁诉说着,“有的医生让我吃促排卵药,有的医生让我做封闭抗体检查,有的医生让我做腹腔镜手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是什么原因,谁都没能给出个明确的结论。总之,大包小包的中药、西药,吃得让人发呕,却又不能解决问题。”

“你又不是怀不上,为什么吃促排卵药?不该吃促排卵药。”冯主任和颜悦色地说,“把你们的检查结果给我看看!”

余红菱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黑色背包里,摸出一张张黑纸白字的化验单,放在桌子上。

冯主任医师逐一看完检查报告单。从中抽出染色体检查结果。

“女方没有问题。男方的染色体y大于18,这意味着——如果怀上男孩,容易流产……”冯主任语调平和地解释,“为了保险起见,你们可以考虑做试管婴儿——选择生女孩,可以避免自然流产……”

医生助理小于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啊!如此看来,找男朋友还得做染色体检查!要不然,女人容易流产。”

“哦,做试管婴儿费用很高吗?”沈奕君问,“成功率是多少?”

“做一次试管婴儿,费用大概需要三四万块钱,成功率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冯主任耐心地回答,“做试管婴儿之前,夫妻双方都要做一系列检查。……胚胎植入后,要保持情绪稳定、心情愉快,切记不能大喜大悲!像你们这种情况,最好是卧床静养!”

“做试管婴儿可以选择双胞胎吗?”余红菱好奇地问。

“可以。”冯主任回答,“我们一次培养不止一个胚胎,然后进行选择……”

接下来,冯主任医师和她的助理小于给余红菱做了检查。

“卵不多了,”小于惊讶地说,“怀孕还得抓紧时间!”

余红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住张开的嘴,满脸疑惑看着医生。

“啊呀!我年纪不大,怎么……卵就不多了!我没听错吧?为什么会这样?有的女人四十多岁才生孩子呢!”

“你不是说,有医生让你吃过促排卵药吗?那是因为透支了卵泡。”助理小于语调平和地解释,“你们是选择做试管婴儿,还是自然受孕?”

余红菱有心做一对双胞胎,却又拿不定主意,转眼望着身旁的丈夫。

“沈奕君,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做试管婴儿,可以选择双胞胎!只是——要在上海待好多天,听说取卵很疼……”

“这个问题,”沈奕君想了想回答,“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冯主任医师和她的助理吃午饭去了。

余红菱夫妇到达医院食堂时,就餐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宽敞明亮的食堂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位食客。余红菱夫妇买了两份套餐,放在长条餐桌上,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讨论。

“老公,我想做一对双胞胎女孩,你看怎么样?”

沈奕君不作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焖青豌豆,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左右,那么选择女宝宝的成功率又减少了一半,也就是百分之二十上下。如果不成功,怎么办?”沈奕君分析道,“即使选择做试管婴儿,等待胚胎移入子宫后,回家路上还得颠簸五六个小时,孕早期最容易流产。算了算了。我认为,还是遵循自然规律的好!”

“自然受孕!可是,你的染色体‘异常’我好害怕。如果再发生流产,就完蛋了。”余红菱把面前的套餐盘子推到一边,生气地说,“试管婴儿能够选择两个女孩,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真的好想好想有一对双胞胎女孩——”

“嗨,你为什么不综合考虑考虑?做试管婴儿要忍受痛苦,你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怀上一个孩子已经够你受的了,还双胞胎呢!我会想尽各种办法,争取生个女孩。”沈奕君一脸严肃地看着妻子,说。

余红菱皱起眉头,垂下眼帘,心想:假如选择做试管婴儿,就不得不在上海待上一个月左右,食宿费得花掉多少?长时间在外面吃住,多不方便啊!外面的食物很不卫生,一旦感染弓形虫什么的,就会导致流产……况且,胚胎植入子宫之后,还得卧床静养。从上海坐车回到江州,需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路途遥远,就怕车辆颠簸,或者来个急刹车,子宫里的小宝宝尚未‘生根’,怎经受得住这般折腾?万一不慎滑胎,做父母的希望岂不是越来越渺小?

“好吧,现在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都应该了解如何才能生女孩的知识,以避免怀上男孩——我最担心流产——流产对人的身心都会造成严重的摧残。”余红菱忧虑地说,“假如再次遭遇流产,就做试管婴儿,植入一对双胞胎女孩。”

“再试一次自然怀孕,只要开动脑筋多想办法,一定能成功!”沈奕君看着妻子,眉头微微一扬,“医生不是说你没问题吗?不要担心,我对你有信心。”

夫妇俩从上海回到江州以后,沈奕君就把戒烟了。他们俩一同去书店翻阅了很多资料,又上网搜索关于怎样才能生女孩的知识,为怀孕做好充分的准备:首先,从饮食着手,调解人体酸碱度。然后,从时间上安排……

夏末秋初,大街两旁的栾树上,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微风拂过树梢,吹来一阵阵淡淡的花香。

余红菱又一次怀孕了。

但是,没过多久,又出现了可怕的流血现象。

她平躺在床上,静静地想:莫非又要流产?唉——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命中注定要遭受磨难,伤心、哭泣又有什么用?大吵大闹既伤和气,又解决不了问题。该来的总会来……过去,我在农村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过几对无儿无女的夫妇。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悲伤,眼神里流露出对孩子是多么的渴望!有孩子的家庭,热热闹闹;没有孩子的家庭,冷冷清清。想到这里,她又回忆起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为什么李清照心中如此凄凉、孤苦?主要是她同丈夫婚后没有生孩子。

由此可见,不孕不育自古有之。

近年来,不孕不育患者数不胜数。并且,有逐年上升的趋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孕不育患者呢?是不是环境污染所致?是不是转基因食品的缘故?是不是性开放的原因?是不是……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一切都变得商业化了。有些人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昧着良心、做着损人利己的勾当。人们常说:“吃的是农药,穿的是化学,呼入的是废气。这年头,什么东西都不让人放心。”

现代人越来越聪明——

种植户说:“我的农产品施了化肥、农药,对身体有害。所以,自己不吃,卖给城里人。”

养殖户说:“我在家禽家畜的食物里添加了激素、抗生素,它们长得又快又不生病。但是吃了这种肉,对身体不好。因此,自己不吃,卖给别人。”

食品加工者说:“我在食品中添加了一些香精、甜蜜素、防腐剂等等,这些东西有可能致癌。因此,自己不吃,卖给消费者。”

医生说:“过度输液对人体有害,有些检查并不需要做,有些药品没有必要开给病人。但是,为了多赚钱,我不得不给病人输液、开处方、做检查……”

结果呢,养殖户吃了种植户的水果、蔬菜等农产品;种植户吃了养殖户的猪肉、牛肉、鸡肉,等等;食品加工者吃了种植户和养殖户的产品……

后来,他们的子女长大了,走到了一起。结婚后,一个一个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最后,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伤害我们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辈、祖辈!!

现代人真是太聪明了!岂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害我,我害你,害来害去害自己。生活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我们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成了受害者。若是不想受到伤害,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到农村,过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亲自种粮食、水果、蔬菜,亲自养殖猪、牛、羊、鸡、鸭、鹅……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余红菱想到这里,真心渴望能够过上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她从农村来到城市,已经好多年了。长期生活在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城市里,感觉是多么的单调乏味啊!她怀念宁静的乡村,向往如诗如画的田园生活,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拥有一片自留地,亲自种下一些花草树木、水果蔬菜,饲养鸡、鸭、鹅等等。

说来也怪,余红菱静卧保胎以后,最令人害怕的出血现象,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沈奕君守候在妻子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洗脸、梳头、洗脚……

每当沈奕君有事外出时,就请来妻姐帮忙照顾妻子。后来,妻姐上班来不了了。这时候,余红菱的爸爸妈妈就搬过来,专门负责照顾卧床保胎的小女儿。母亲每天早起,去菜市场淘宝:土鸡蛋、野生鲫鱼、有机水果、蔬菜……父亲不爱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看书,高兴的时候,就拿出伴随他多年的葫芦丝,吹上几支好听的曲子:《月光下的凤尾竹》《又见炊烟》《茉莉花》……

有父母陪伴在身边,余红菱再也不会感到孤单。母亲将饭菜做得很清淡,尽量合乎小女儿的口味。父亲为小女儿排忧解难,让她情绪稳定。丈夫努力工作,为一家人的生活提供足够的经济保障。不久,沈奕君买了汽车。

余红菱卧床保胎期间,没有看书,没有看电视,没有看手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思想是自由的,身体几乎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绑在了床上。在家待久了,会感到心情压抑、烦躁不安。每隔几天,丈夫就会扶着怀孕的妻子下楼走一走。孕早期,她出现了腹胀、呕吐、食欲不振,听不得嘈杂的声音,闻不惯刺鼻的气味……

终于度过了危险期。

一百天以后,余红菱突然感到下腹一阵疼痛——这种疼痛不同于以往——她感觉肚子里好像有爪子在挠。接着,子宫里的胎儿动了起来。她又惊又喜,兴奋不已。

“老公,肚子里的宝宝会动了!”余红菱抓住丈夫的一只大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肚子上,“快感受一下,胎动有多么美妙!”

“太好了,太好了!胎动就像鱼儿在水里游一样。”丈夫兴奋地看着妻子,“我们多年的心愿就要实现了,谢天谢地!”

“呵呵,胎动的感觉真的好棒哦!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余红菱欣喜若狂,拉着丈夫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激动地说,“胎动——腹中的胎儿在呼唤妈妈!胎动的感觉真是棒极了!这是老天对女人的厚爱,男人永远也不能亲身体验到到胎动的乐趣。做女人真好!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是愿意做女人。”

“既然你乐意做女人,”他愉快地说,“那么,我还是要做你的丈夫。”

“孩子,长吧,快长吧!长得又结实又健康。”她用手摩挲着自己白净的肚皮,喃喃自语。

自从有了第一次胎动以后,逐渐地,她感到腹中的小生命每天都像鱼儿一样,在肚子里游来游去:时而踢踢腿,时而弯弯腰,时而伸伸胳膊,时而翻翻身,时而敲敲腹壁……准妈妈和胎宝宝一起互动,是天下最有趣的事。从隆起的肚子上,就能感觉到胎宝宝强有力的心跳。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余红菱的肚子越来越大。肚脐周围出现了不少水波似的纹路,挺着的大肚子遮挡了自己的视线,小腿不时抽筋,双脚开始浮肿,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她平躺在床上,默默地数着自己的预产期,期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余红菱静静地躺在床上,度过了将近二百八十天。这期间,她几乎足不出户,也不曾去外面用过一次餐。因为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她能够吃到天下最美味的食物,(那就是妈妈亲手做的饭菜)聆听人间最美的音乐——爸爸吹奏的葫芦丝——《月光下的凤尾竹》。

四月的一天,阳光明媚,煦风轻轻地吹拂。喜鹊在窗前的树枝上欢快地叫着,跳着。

午饭后,余红菱又出现了腹痛,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到江州某大医院。医生给她做了检查,根据她的身体状况,建议她剖腹产。接着,余红菱躺在了一张有四个轮子的小床上,被医护人员推进了产科。手术室又宽又大,就像一间考场。身穿橄榄绿衣服、戴着蓝色帽子和口罩的医生(两男两女),正操着一口流利的江州口音说着什么。余红菱向医生们投去信任的目光,微微一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下来,手术室的大门轻轻关上了。白色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不停地转动。头顶上的无影灯亮了,一位麻醉师走进来,吩咐余红菱侧身躺着,然后将麻醉药从后背注射进身体。渐渐地,余红菱感觉下半身失去了知觉。接下来,医生让她平躺在手术台上。

手术刀割开皮肉时,“噗噗噗”的声音清晰可闻。

余红菱面带微笑,一动不动,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余红菱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医生,”余红菱迫不及待地问,“孩子健康吗?”

“孩子很健康。”

“是个女孩吗?”

“不,是一对龙凤胎!”

一种极大的幸福涌上余红菱的心头。在她的一生中,这是一个最伟大、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心满意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