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7礼庙(中)
作者:妖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10

那日上午的阳光,天祖庙桑槐上的蝉嘶,他微凉的双手扶在我小臂上的触感,还有那罕见的温暖的笑容,一并被尘封在了我的记忆里。那时我还不知道,在他扶起我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做了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决定,而无论我是否愿意,从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和他丝丝缕缕的牵绊在了一起……

天祖庙非常大。

然而,这个穹顶挂满经幡,四壁雕满四季佛像,里里外外燃满大盘香,公德箱大得像席梦思,大厅里可以跑法拉利的佛堂是敏敏的噩梦。

已经跪在这里好久了,某人的小腿开始出现不过血的前期反应,动脉血管受挤压收缩,静脉血管受挤压停滞,肌肉出现不规则**,而我们通常称这种状态为——麻了。

敏敏叹了一口气,开始进行继数绵羊和目测天祖佛像三围之后的第三个打时间的工作——吊嗓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咪咪-吗吗——咪咪-吗吗——咪咪-吗吗——咪咪-吗吗

敏-敏-小姐——!

那个站得比佛像还要statue的嬷嬷终于忍无可忍了,敏敏小姐,在庙内喧哗是对天祖的大不敬!我们霁雯小姐叫你在天祖前好好反省两个时辰,您最好不要让我难办。一边说还一边威胁性的把家法在掌心拍打着……

是啊是啊,你家那人面兽心的美女蛇小姐用各种美其名曰是礼仪训练实际上是公报私仇的令人指的手段折腾了我两个多小时以后为了不耽误她的下午茶时间就把我扔到这里来跪地板不说还顺便授予你可以随时随地先斩后奏对我实行**惩罚的权力以期加倍打击我幼小的心灵!(请一口气读完)

人家都说,古代女人,尤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在闺房里闷啊闷啊就出事了,自古以来什么惨无人道扭曲变态的虐待手段基本上都是这群家伙鼓捣出来的,当然后宫里那群女蝎子也是一股有生力量。这霁雯既是大家闺秀又是皇妃,所以其所作所为正是踏踏实实的实践了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这条真理啊!

我于是面无表情地对付那随时准备掳袖子的嬷嬷,谁说我在喧哗了?这是我们国家礼佛的经文,你懂什么?

你们国家的经文怎么能在我们的佛祖面前念?那嬷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刚才害她家主子爬了几十遍马车的女人,再天祖面前颂异教经文,你这是对天祖不敬!今儿个我就是代替天祖管教你!这是天惩!说着就开始扬家法。

哼!依我看你才是蔑视你们尊贵的天祖佛吧?

你什么意思?

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叫做:佛法无边~~佛,它是没有国界di~

那嬷嬷被我胡乱纂改的句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是说你觉得伟大的天祖佛不够本事弘扬佛法于四海呢?我添油加醋。

当……当然不是……她慌了,这种不虔诚的行为她负担不起。

所以说你呀,肤浅!今个儿你要是有一鞭落在潜心礼佛的我身上,你就是诬蔑佛祖!早晚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暴尸荒野……

嬷嬷吓的后退了一步,手上的家法也放了下来,你你你胡说!那你说,你们国家那是哪个佛派?

百事风云榜!

有教众几许?

少说也有五亿!就是五万万!这是实话……

你那部佛经叫什么名字?

《叶惠美》

颂扬哪座天尊?

流行小天王周杰伦。

你把那佛经颂给我听!

好啊,我笑了,你可甭后悔~我这佛经,基听就上瘾~

接下来把我的舌头打了三个卷,极尽所能的吐字不清的吼了一遍《以父之名》,其间在疯狂敲木鱼的辅助下以强节奏感猛念Rap!外加捏细了嗓子把那段意大利花腔女高音嘶喊的极具宗教色彩……

嬷嬷崩溃了……

很久以后,这个嬷嬷领了一群善男信女来问我那个流行小天王是什么神,加入这个百事风云教每年要捐多少香火钱之类之类……我一脸哀痛的告诉她这是个失传已久的古教会,并十分好心的教给他们本教的七字真言: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总之这个张牙舞爪的嬷嬷顿时沉浸在我的天籁之音中无法自拔,眼神久久的呆滞着,不知今夕是何昔……

为了帮助她更好的进行心灵深处的建设与感悟,我毫不犹豫地在她侧颈动脉处狠狠的来了一个手刀!

阿门~

带着最优雅的微笑把她撂倒后,我迫不及待的爬起来refresh我跪得僵硬的四肢。压压腿,抻抻腰,做了几个轻快的小跳步,我忽然现这个可以跑法拉利的大厅是个绝佳的舞台!

外面午后的阳光无限明媚,柔柔的春风卷进一阵阵青草和泥土的芳香,瞬间冲破了庙堂里千年萎顿的焚香!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不知名的鸟儿吟出一串淋漓的婉转!我的心情莫名的愉悦了起来!

摆了一个芭蕾标准的站姿,我像只白色羽毛的鸽子一样风一般旋转过整个庙堂!没有名字的舞步,没有出处的曲调,只是想跳,只是想笑,只是想叫,只是这样阳光灿烂的午后让我心情大好!

穿越黄金规律第六条:

女主摔倒的时候一定会被人扶住!且此人八成是帅哥!

事实证明,穿越黄金规律是存在的。

女主的每一场舞蹈都不是白跳的。

所以,以后大家想加快情节展开的话不妨没事多抡抡胳膊腿儿。

所以,当我做了三个单脚旋转后头晕眼花的向后倒去时,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的出现毫不意外。

我美滋滋的在这预备男主n号的怀里闭目问道:

名字。

闷闷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接着一个我从来没听过的如同金鼓齐鸣的声音带着笑意钻进我的耳朵,

……洛城。

怎,怎么可以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啊啊——!我迫不及待的睁眼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

翩翩公子!

这是第一个反射到我脑海中的词。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俊的人啊啊!!

如果说肖寿是美,大狐狸是冷,杨侍卫是酷,那这个男人就是:雅——而且是将飘逸挥到淋漓尽致的那种雅!

看着呆的敏敏,洛城微笑了一下,薄薄的唇边滑出一条有魅力的弧线,黑如点墨的眼睛瞬间变成了诱人的漩涡,让无数少女沦陷……如果说,肖寿长大后会成为少女杀手,那这个男人绝对是强升级版!从八岁到八十岁全部通杀!

帅……呆了!

我无意识的脱口而出。而这个人看来是相当习惯于别人对他持久的惊艳,并不理会我胡乱嘟囔些什么,自在的把玩起我短短的头来……

很少见的型……软软的,很可爱呀,我的小猫~说着撩起我一缕头轻吻了一下。

俺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条件反射的挣出了他的怀抱,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心里对这位帅哥的美好感觉瞬间打了一个八五折!

这家伙……是个色狼……还是个变态……

小猫?

噁我全身都跟着小小恶寒了一下……

见我抖,那男人轻笑:怎么?怕什么?问了别人的名字却不报上自己的名号么?

然后他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把折扇,一边潇洒的摇着一边摆出花花公子的典型调戏表情像块牛皮糖一样粘上来。请问姑娘芳名~

这家伙似乎对我的短短的毛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挥开他弄乱我头的魔爪,我忽然颇不情愿告诉他我的名字。这种心理大概可以归结为大人从小对我们的教导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糖后遗症。

你,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你问我名字我就要告诉你?本姑娘偏不告诉你!我跟他死撑着装,反正身上穿的是今早大狐狸强行给套上的一套柔黄色罗纱裙,以及不知名饰若干,估计不是便宜货,想来装个大家闺秀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约很少有人不拜倒在他的公子扇下,听我这么说,他挑了一下眉毛表示怀疑,后退了一点上下打量,小猫是四殿下的人?

我的脸上的表情震惊的写着:你怎么知道?

他轻笑,因为今天祭天祖,够资格进到这后堂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皇族的人,”今年代表皇家来的是四殿下。另一种就是,天祖庙的主人。因为我是后一种人,所以你一定是前一种人。

你是和尚?(什么逻辑)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还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这家伙就又凑到我身边来了,手不老实的揽着我的腰,低头在我耳边轻声道:天祖庙的主人是洛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城。

你是洛王?!我大骇!

旋即又否定了自己。

不,不……这不可能……先不提长相,这家伙气质身形都和洛王相去甚远,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喂,你到底是谁?该不会是洛王的儿子吧?

呵……洛王才而立之年,哪有我这么大的儿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虽然不是洛王的人,但是可以自由出入洛王府,只不过,有洛王的地方就不能有我。你说我是谁呢?

我的目光从他飘飘的白袍瞟到他花花公子必备道具扇子,再到腰间垂的风雅精致明显是出自某个心灵手巧美女之手的荷包和价值不菲的玉佩,再到他牛皮糖一样粘在我腰上的手臂,最后落在他电死人不偿命的俊美的笑脸上。恍然大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了,你的确是做这个的料。

什么?

没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就好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什么出去?

你自己知道。呐,作为我帮你保守秘密的交换条件,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不~要~,你想说什么就说出去好了。至于我么,想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说着大手就开始在我身上乱动。

这个无赖!

你,你给我等一下!死命扳住他的手,难道你们这个朝代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种美德吗?

嗯……有,不过小猫不是普通的女子吧?他微笑着轻易摆脱我的钳制,继续他在我身上的探索工作,而我,也碰巧不是普通的男子……

咚!

我拍拍手从捂着要害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某人身边站起来。

对,你的确不是普通的男子,我微笑,……你是狼崽子。

说实话,如果我知道后来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的话我绝对不会踹那一脚,早知道不如让他想摸摸就摸摸想抱抱就抱抱,腻了就好了……早知道就不踹他了……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会这么想……

我蹦蹦跳跳的跑出佛堂,然后转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当人家老婆的奸夫还那么嚣张,当心遭报应,色——狼——!然后迅落跑!

一边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着,一边幻想着干脆就这样逃出升天算了。

当然,这种无计划无准备的逃窜行动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事实上,还没等我蹿出后院就被天神一样的杨侍卫捉了回来,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丢在大狐狸面前。被他一只手拎着飞檐走壁,我忽然认识到一个不得了的事实:也许这个杨侍卫的功夫是很强的啊!

大狐狸正拎着一串佛珠玩虔诚呢,对于这种生在眼皮底下的丑恶行径——光天化日之下劫持良家妇女,视而不见。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在佛堂学习礼仪。

一张纸片落在我面前,大狐狸面无表情的吩咐,背下来。

我扫了一遍,是两诗,大意都是表明对佛祖的虔诚之心的。后面一明显比前面一来的有深度,有道行。我看向大狐狸,出疑问的眼神。

那是写给明净大师的。

明净大师?

后明第一得道高僧,云游四海,佛法深厚,精通天文地理,学通古今未来。

未来?!我眼睛一亮!

怎么?大狐狸怀疑的瞥了我一眼。

没,没什么,你继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不定这个明净大师就是我反穿越的重要突破口呢!

明净大师一年只见有缘人一次,一次只见一人,言见心声,以诗为辨。今年来见明净大师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洛王。这次的题目是,礼佛。我要你以我养女的身份去跟洛王对诗,而且,一定要输给他。

那这两诗?

后面一诗洛王的诗作,前面一是你的。

那你呢?

我要你代表我。

代表你输给他?哼……你倒是很会讨好对手。不过,很遗憾,我不打算输给任何人,我一定要见到明净大师!

我才不会代表你,也不想代表你。你真以为叫我故意输给洛王就能讨他欢心?我故意凑近大狐狸邪邪的笑道,请我来就要相信我的实力,你就瞧好吧!

狐狸的眼神陡然进入了受挑衅后的危险状态。

我才不管你,现在的我可是充满了干劲!有关佛的诗吗?小意思!

笔墨伺候!

敏敏身为女儿真是可惜了。那件事之后大狐狸曾经这样评价过。

错,可惜的不是身为女儿身的我,是介意我是男是女的你。我这样回答他。

…………

……………………

明净大师的眼睛令我讨厌,仿佛洞穿一切的慧眼,翻起我心底最深层的污泥。敏敏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只是明净大师的眼中是脱,敏敏的眼中是怜悯。我不需要怜悯。我不后悔我做的事,也永远清楚知道我在做什么。

洛王虽然是武林中人,却有一双政客才有的眼睛。这个人可以是个好盟友,也可以是个好对手。目前来说,我希望是前者。

这个佛堂里弥漫着燃了千年的香气,丝丝缕缕已经渗入这里的每一块地砖每一根廊柱,积久弥坚,沉闷,圣洁,令人窒息。

明净大师说法诵经之声与无数小和尚敲着木鱼的喃喃声萦绕满整个佛堂,仿佛缠人魔咒,千古梵音,让我窒息,窒息,窒息!

洛王吟颂过他的诗,大师十分满意。是了,早知道洛王在佛学上也是颇有修为之人。明净大师望向我,简单地回忆了一遍敏敏写在纸上的那诗,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相信我!绝对让洛王印象深刻!她望着我的眼神充满期待,她在期待什么?

献丑了。

殿下请,老僧洗耳恭听。

我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

……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我忽然产生一种疑问,这样的诗,真的是敏敏写出来的吗?

明净大师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相信他的心中跟我一样充满了疑问。只不过他的疑问是:这样的诗真的是我这种眼神污浊的人写出来的吗?

大师双手合十,道一声佛戒,叹道:老僧道行尚浅,有眼不识有缘人。四殿下,里面请。

慢——着——!

一声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古刹千年的梵音,不敬又叛逆。随着吵杂的人声和嘭然踹开的门,外面耀眼的阳光摧枯拉朽般冲进了大敞的佛堂!清新的风一扫窒息之感!我的嘴角竟在我无意识的状态下带上了微笑。

大师,久仰了~

猫一样的少女倚着门狡狤的微笑,暖暖的光线调皮的落满她的眼角眉梢,门外跪下一地的侍卫,洛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大师眼中瞬间的深邃难辨,我装作没看见。

敏敏,不得无理。走过去把她拉到身后,对着大师行礼道,这是我新认的义女,调皮任性惯了,不懂规矩。是我管教不严,失礼了……

姑娘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吧?明净大师竟突然打断我的话。

敏敏的眼神里瞬间迸出一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喜悦情绪,欢快地凑到大师身边。

真的是大师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太猛了!,还看出什么来了?

敏敏,不得对大师不敬!

嗯~~还看出很多东西,可惜天机不可泄漏~~大师竟然很高兴的样子,饶有兴味的对付敏敏的胡搅蛮缠。

那对有缘人呢?

可以说一半。

dea1!

敏敏……一把拉过她,压低声音,你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么?从刚刚就现了,她明显的对大师比对洛王更感兴趣!

当然记得。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补充道,这叫一箭双雕!

转过身去,敏敏中气十足的叉腰道:大师,那咱就按规矩来,现在我也作一诗,看看我是不是有缘人如何?

大师点头。

敏敏扬起笔墨一挥而就,将一张纸递了过去,明净大师扫了一遍,眼睛猛然变得炯炯有神!直盯着敏敏,合掌礼道:敏敏姑娘,慧根极佳,便是老僧六十几年道行也未必有这样脱的心性!果然人外有人,请受老僧一拜!

得!甭跟我来那些虚的,来来来,咱们后面说话!敏敏扯着大师的袖子就把他往后堂拖,两人一边小声的争执着:

那个,既然你这么崇拜我,能不能多说点?

那……六分。

太少了,九分!

泄漏天机会折阳寿,七分!

太不够意思了,起码八分!

成交。

……

两个奇人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凡人。

敏敏,这个女子,真的是个宝贝。

大师遗落在桌上的敏敏的诗被风吹落在地上,缓缓地展开来。佛堂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凑上前聚拢一看。

纸上亦是一诗: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敏敏,你到底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