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去的人
作者:褪尽铅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444

作者有话要说:鹅子我杀回来了从今天起争取日更

本章节承上启下皆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将再入宫后的事情第三人称一部分回忆这其中的一年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

欢迎批评指教

十个姑娘一排走着,穿着一样的鹅黄的裙,披着一样的嫩粉的小坎,悠悠的进了储秀宫。

这里就是今年新晋秀女住的大院,以往秀女都是住在普通婢女的连炕大屋里,而这一次,由皇后和各路权贵钦点的十位秀女,一进宫就被安排住进储秀宫,由专门的老师管理,地位自然是不一般。

宫中盛行的说法是,皇后为了排除异己,不肯升原先的嫔妃为贵妃,宁愿从零做起,一手培养起几位贵妃,可谓是手段高杆。当然,这只是宫里流传的蜚语,上不了台面,可所有人对这一批秀女的态度,那自是不一样,连称呼,都是“娘娘”,直接越级到席人之上,与贵人平起平坐了。

归璇就是其中的一员,位子不前不后,并不打眼,默默的跟着走进了储秀宫。

为储秀宫站岗的是侍卫队,足可以看出她们早已经被掌控在皇后的手心里,做什么小动作都是妄谈了。几个女孩子却是看不透这一层,唧唧喳喳无比兴奋,归璇也跟着说说笑笑,眼神却总是飘向已经是镇国将军兼侍卫队总管的柳长风,不出所料,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

归璇正入神,身边的女子一拍,“喂,你在偷看哪个?”

归璇抬眼,入眼的女子五官分明,看得出是个豪爽的女子,不似名门闺秀那般做作。

“看中了哪个就说么,我们一起进来的,从今以后就是姐妹,我不会出卖你的!”

归璇笑了,这样的女子,在宫中并不常见,看来皇后的确是另辟蹊径,找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女人来,不知是否聪明过了头。这样的女子,就算不是龙啸桐的所好,恐怕也不会甘于受谁摆布,早晚会成为后宫的祸端。

“初来乍到,只是很好奇,不知道那位军爷是谁?”归璇轻轻一点,身边另一个女孩子一把捉住她的手,“哎呦,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哎,进了宫规矩可多着呢,可不敢随便指,更何况,那可是,那可是——”

这个凭空蹦出来的小鼻子小眼很是秀气的女孩子却是卡在那里说不出个究竟,一看也是大姑娘入宫头一回,想显摆却没有资本。

这时,站的最远的一个女子转身过来,声音柔和,神态自若,全然不像其她女子那般聒噪,“那位是当今镇国将军兼侍卫队总管柳长风柳将军。”

一时间所有女孩子都对她肃然起敬,小鼻子小眼的秀气女生凑过来说,“据说她是免试直接进入最后榜单的,来头大得很,连皇后都要卖几分面子。”

归璇附和着其他女生跟着点头微笑,怪不得这几轮比试都没见过她,如此出类拔萃的女人应该是只见一面就难以忘记的。

“大家好,我叫岺霓,大家叫我岺儿就好了。”鹤立鸡群的女孩子点点头,眼神却是直接就落在了归璇身上,“听说你在六仪考试中成绩很不错,今后大家都要在一处培训,还请归璇你多多指点。”

归璇愣住了,不知这女子居然可以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名字都提前知道了,只不过她也不愿意表现的如此先知先觉,而只是憨笑了一下。

初见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十个女子分为五组,住进金木水火土五个屋子,而归璇抽到了金签,抽到的一瞬间她就不禁感叹一切莫不是反讽,天都属木,当初柳长风就是因此姓氏从金改到了柳。当然,她什么都没有说,而和她抽到一屋的甜美小女生,唤名灵儿的女孩,是更加不懂了,只是一脸灿烂的说,金子哎~

那种灿烂,让她想起了当初人畜无伤的昭仪。

归璇知道总是会有人站出来纠正的,不出意料,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女人这个时候果然出现,大声说,“你好无知啊,金木水火土中的金是金属不是金子啊!笨蛋!”难得的是她的室友,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站起她那一边,归璇还以为这一对肯定是不合的。“没错,金属,十八般武器——”那女孩子干脆的把兵器从头背到尾,很是得意,归璇猜测,这个女孩八成是哪家武馆出来的。

“所以喽,这种事情,问我就对了,我叫赖凤云,你们都叫我老大就好了!”

凤云拍拍胸脯,归璇嘴角上扬,她这个样子,倒是与那个天煞孤星的子桐公主有一拼。

“凤云,好土的名字,你哪里来的人啊?”

“我家开武馆的,来天都几年了,你有意见啊?”凤云横眉冷对,那个小鼻子女人一蹦三尺高,“我有意见,就是你们这种人丢了我们京城人的脸,还入宫当秀女,本姑娘就是著名的京城第一绣城的大小姐,冯彩蝶!”

死一般的沉寂。

凤云,彩蝶,我还红花绿叶呢。

归璇保持着淑女的微笑,心里无比怀念当初可以戴着面具的日子。

这个时侯岺儿慢慢的走了过来,归璇一打眼就看见她腰牌上刻着一个木字。

这毫不奇怪,如果她能事先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想要哪个房间不是轻而易举么?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归璇微微一欠身,众人都不说话了,很明显,岺儿要找的只是归璇一个人,她目不斜视,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气质,归璇曾在玉贵妃和梅贵妃身上感觉到。

“璇儿姐姐,想不想换来和我一起住?”

归璇微笑着,“不过是个代号,金也好,木也好,不用这么麻烦。”

岺儿看了看一堆懵懂的女人,笃定这群人之中只有归璇懂得她的意思,“你确定?”

“确定。”

岺儿优雅的一欠身,幽幽的走了,这厢归璇的室友灵儿还在问,“这个人好古怪,好端端为什么要换屋子呢?还是她不喜欢她的室友啊?那样的话,我不介意换的。”归璇微微笑,“和你无关,安心和我一起住吧,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住太长时间。”

“为什么?”

“皇后钦点,侍卫队巡逻,看来我们之中,很快就会出现大富大贵之人。”归璇耸耸肩,“早晚我们都会踏出这储秀宫,只不过是先后问题而已。”

灵儿点点头,凤云和彩蝶听着归璇这一番话也不言语了,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大神。

“你…是什么来头?”

“我?”归璇笑了,“没有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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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的一个冰冷的夜晚,我已经不记得。只是面前有风有云,月色穿梭,我即将离开这个陌生的都城,而我也知道,在那沉重的城门口,等待我的,绝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些人。

他们也许会是太后的人,也许会是王爷的人,也许会是哪路自己得罪过的权贵。

而我,是一个人。

还记得当初高头大马,他拉着我的马头进城,我穿着钦赐的白玉盔甲,那时他的眼神,是宠溺的。

排除一切流言蜚语的宠溺和霸道,那是让我奋不顾身而来唯一的原因。

早就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没有结果。

可当这个没有结果的结果真的来了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逃走很容易,可之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下去?

我该回到战场上去么?我所有的兄弟都留在了这里,半年了,他们都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我该回到玉鸾国去么?可那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和事。

我该隐居?忘记这宫中轰轰烈烈的一切?还是该改头换面嫁入平凡人家做一个普通人?

这一切,在我逃出来的一刻,我来不及去细想,而今,走在出城的路上,我却不得不想。

我等待着冲杀出来或明或暗的绞杀,而走到这里,却是什么也没有。

连守城的士兵都没有。

推开城门的一刹那,记载着千古历史的一声,那样的厚重,突然让我觉得,其实我这卑微的情爱,在全天下在他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

有人在等我。

不是他。

不是你。

子竹转身看着我的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似乎,一直都蒙在鼓里。

“为什么是你?”

“三十年前我也从这个门走了出来,这个时侯,女人需要什么,我最明白。”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子竹公主。

那个时侯我只能嘲笑自己的自大和崇高,其实,我不过是台上做戏的木偶,而台下的观众,只不过是没有吝啬他们的掌声而已。

“你是来带我回去?还是带我走?”

“其实要走还是要回,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么是谁,他么?”

“是你,他的决定,是你的决定,白玉鸾,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走的人,是你自己。”子竹公主的眼睛那刻是如此澄明,“你该知道,你若保持着男人的身份,那么你和他就毫无可能,可是你从没有放开这一个底线,从那时起,你和他,就都该有这个觉悟,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因为你们之间的牵绊,始终跨越不了你的这个身份,不是么?”

“有些事我不能说,但是请你相信,我如此坚守这个身份,是为了他,为了天下。”

为了那一句龙仪天下。

我不想成为天下人揣测的那个会最终篡夺他王权的女人。即使我知道我不会,即使他知道我不会,而这个宫廷这个上都这个天下,却会。

那时,我们将成为命运安排的仇人,当他宣判了我的死刑的那一刻,这个男人,此生如何还能快乐?

就算到了这个时侯,我还是会为他打算。这真是我的执着的可悲。

“你这番话,我早就听过,却是从他口中听到的。”子竹笑了,“他说,不是他放你走,而是他尊重你走的选择,因为他知道,你不管是留是走,都是为了他。”

“这是个美丽的说辞。”

“白玉鸾,你该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个为了天下会牺牲你的男人。”子竹公主坚定的说,“你以为,没有他的安排,你可以走的这么轻松么?”

“我早就准备好作为叛臣被绞杀了,没有想到还可以捡回一条命。”

“我知道我说的再多在你听来不过是为他辩驳,那么我就节省口舌吧,柳长风已经打点好一切,他在前面的树林等着我们,走吧。”子竹公主拉起我的手,而我却不知为何要缩回,那时我也许不经意回眸看了眼被我关闭在身后的他的王朝,而那一瞬的犹豫,注定我会回来。

和柳长风一起等着我的,还有韩若生和子桐。

韩若生看见我的第一眼毫不犹豫的飞奔上前紧紧抱住了我,那是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慰藉。那种拥抱和支持,曾经让我熬过了艰苦的沙场岁月。

“老大,死皇帝终于肯把你还给我了,我们走吧,你还是玉将军,我还是你的副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打算在宫中度过我的一生,我留恋宫外这更广袤的世界,我留恋这身为男人的自由,我留恋这这真正的友爱与平等。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一直懂我保护我的你,为何在最后一刻狠狠的推开了我。也许你早就察觉我这深藏在心底的意愿,从我们的第一夜,到我们的最后一夜,你一直说着,玉鸾,你走吧。

只是,若是你早有预见,为何一开始要把我拉进来,你这个自私的孩子。

“他安排你和子桐公主去她的属地,还说,要把你托付给…韩若生。”

子竹公主还是说出来龙啸桐的安排,当然,迎接我的是韩若生赤红的脸和辩驳,“老大,我和死皇帝不一样,我是笔直笔直的,我,我,我——”

“可我记得你说过你对我一见钟情。”

“啊?”

我不知道为何那一刻我那么做了,也许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桐,其实我可以放下一切,包括我这个男人身。

摘下喉心玉,披散头发,脱掉护甲。

我的单薄的衣吹拂在夜风里,有些冷意。

更冷的是大家的眼神,柳长风的,韩若生的,子桐公主的。

很久很久,我才听到韩若生的一句,你…你不是老大吧?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也许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不是只会等待

秀女兼具着娘娘和婢女的双重性质。

虽然她们之中的少数人能够一路升上去做嫔妃甚至贵妃,但是大多数的秀女最后只是沦为了婢女,到了年龄就出宫去嫁人了。当然,也有一少部分人,虽然没有当成嫔妃,却留下来当了女官,先前白玉鸾曾担任过的卷帘人就是女官的一种。

这一批“娘娘秀女”,自然是不能做婢女的粗活,但是在她们升为席人之前,必须要一边接受培训一边承担一定工作。

十人按照房间自然分成五队,分别轮流去皇后居住的太清殿、司督府、太医院、御膳房和辛者库工作。当然,碍于身份特殊,她们其实并不用真的动手做什么,不过是熟悉一下后宫的机构,任监管之责,这其中,自然太清殿和司督府的工作最是肥差,归璇毫不意外岺儿第一周就“抽”到太清殿,让她惶惑的是,自己居然抽到了司督府。

也就是说,要见到哥了。

哥,那个曾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做的哥,在利益面前,他放弃了自己的兄弟。

归璇看着手中的牌子上三个大字“司督府”,竟是连个微笑的样子都装不出来。倒是借了光的灵儿十分雀跃,直接奔回屋子想着要穿什么去司督府。

次日,十个人便兵分五路了,凤云和彩蝶抽到了下下签,辛者库,两个人不约而同铁青着脸。

“哎,有的人背景够硬,一下子就能见到皇后,有的人天生命好,可以去司督府,可怜我这个一介贫民,要去洗衣服打扫卫生——”凤云愁眉苦脸的,彩蝶也撅着嘴,“可怜我这一双刺绣的纤纤手啊——”

“不如我们和你们交换如何?”归璇也不想擅自替灵儿做主,但是事关要见到那个人,她不得不霸道一回。凤云和彩蝶的眼神明显的光亮起来,她们身后却传来严厉的一声:

“不行!你们以为储秀宫是什么地方?”

归璇一个激灵,不用转身,她也知道那是谁。

吴妈。

曹彬的母亲,太后的亲信。那是她离开了这后宫之后才终于吃透的人,如今,在太祖宗去吃斋念佛的空挡,自然是狐假虎威的厉害,只是想不到,她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这里。

“归璇知错,愿听吴——”归璇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犯了和岺儿相同的错误,于是赶快改口,“愿听无比宽大的嬷嬷教训。”

“这位不是什么嬷嬷,宫里叫她声吴夫人。”吴妈身边的丫头说话也比别人大声些。

彩蝶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这爱八卦的丫头早就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了,岺儿这个时候倒是出现的及时,“夫人是来接我的?”

“岺儿主子请。”

听这称谓,就知道这苓霓的来头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苓霓的同屋女伴就被这样当成空气被撇在一旁,看着吴夫人带着“岺儿主子”走了,归璇轻声说,“怕是太清殿去不成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司督府吧。”

那女孩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点点头示好,归璇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个从来在岺儿身旁都被当成空气的女孩,白白净净,典型的江南水乡出品,越看越觉得喜欢。

“我叫归璇,你可以叫我璇儿。”

“你名声那么大,我早就知道了。”女孩淡淡的说,“我叫金葵子,你叫我小葵吧。”

“璇儿,那我们三个人——”灵儿生怕归璇一下子又把自己抛在外,很是紧张,不知为何,刚在一起几天,岺儿和归璇已经不自主成为两个中心了。

“放心吧,吴夫人发话了,我们也只有去了,不过,马车只能做两个人,你们两个先走,我随后就到。”

“可是司督府在后宫最尽头,要好远呢——”

“不打紧,我有办法,你们先走。”归璇这边催促二人上了马车,另一边拦下了凤云和彩蝶,“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给一个人?”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怎么,你宫里也有熟人,怪不得你那麽好命!”彩蝶一副恨恨的样子。

“只是我的老乡,在辛者库做事。”归璇笑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她叫琉璃。”

“带什么话?”凤云倒是干脆。

归璇一笑,“就说老家来人了,菜地种的还好么?”

“啊?”

这边估计灵儿和小葵快到了,归璇也打算往那边去了,却是迎头碰上柳长风,两人互瞪了一秒钟。

“我送你过去吧。”

于是,归璇这个储秀宫小小的秀女,入宫没几天就上了镇国大将军的马车。

一上马车,这严肃的柳长风和诺诺的归璇脸色整个颠倒过来,柳长风就差没跪下来了,“姑奶奶啊,您当初不是走的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啊?”

“怎么,你不满?”

这归璇到底还是白玉鸾,玉将军的威风是一点没有减,尤其是在柳长风这个知情人士面前,更是一丁点都不用伪装。

“我哪敢啊——我就算不怕你一剑捅了我,我也怕皇帝他——”柳长风适时打住,知道这个话题只会是无限尴尬,没想到白玉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陛下这一年来还好么?”

“陛下想您想的很,只能寄情于前朝,后宫只是过场,皇后有了太子陛下,也不太计较这些,所以,一切还都太平,老祖宗也不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在子桐公主那里的时候,多少听到一点,太子出世的时候,动静真不小。”

“是,是,不小,”柳长风满头流汗,“可那多少是陛下的骨肉——”

“柳总管,您放心,我不会去刺杀太子的,你以为我这趟回来是报复来了么?”

柳长风那赤诚的双眼写满了“是”。

白玉鸾耸耸肩,“就算我知道了这背后的诡计,那也不是昭仪一个人做到的,我更不会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镇国大将军——”

“您可千万别这么叫,玉将军,不,玉贵妃,哦不,呃,我的姑奶奶,您既然不是来报仇的,难道是来参观后宫的么?”

“先前我一直待在葬雪宫,很是无趣,顶多就是去冷宫而已,现在自由多了,柳总管要是有时间,可以给我做向导。”白玉鸾故意打趣,柳长风擦擦汗,“您说笑了,您一句话,玉家军把天捅破了我都信,当然,您对陛下情深意重,您大人有大量拿得起放得下,您——”

“柳总管,这一年我想的很清楚,我知道我要什么,您不必多说了。”

“那小的我可以斗胆问一句,您要什么?”

“我要为白玉鸾正名。”白玉鸾笑着说,“我要龙啸桐。”

云在飘马在跑,柳长风在凌乱。

白玉鸾,原来你也是个妖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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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半个多月,我终于来到了子桐的属地,上次来这里还是她的大婚,那时她穿着一袭盔甲,我也是一袭盔甲,现在,我们都变成了普通的布衣女子。

当然,就算子桐再不愿意,她也要回到她的空头夫君那里去,因为她要养活我们三张嘴,子竹、若生、我,我们都能谋生,而现在的处境,却不容得我们出任何风头。

柳长风把我们送出上都中心地带后就还朝复命了,临走时只说了句,玉将军,如果早知道您是个女人,我们誓死都会拥护您做皇后的。

我那时说了什么?也许我说了句,可是皇帝,他不想。

其实后来想起来,我当时还在宫变的震怒中,没有想通,那一切都是他的苦心。

难得的是,他身边的人,柳长风也好,子竹也好,都像他一样,没有再多做辩解。

也许,时间才能让我拨开情感的迷雾,看到事实的真相。

安顿在子桐的属地,叫做宁水的小国。我开了个铺子,若生作兵器,子竹做琴,但实际上,我们都在吃皇粮,所谓的小店,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从离开上都的那天,到安顿下来的一个月,韩若生一直没有正眼和我多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怕我,还是恨我。

有时候子桐来了,会看看沉默不语打着铁具的韩若生,对我说

小玉玉,我真怀念那个什么都不怕少根筋的歪脖子树。

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又何尝不想念。

宫里是个奇怪的地方,刚开始你不想来,却被不由分说的扔了进来,于是只能慢慢适应,做好终生囚禁的准备,而就是这个时候,突然的无罪释放,不由分说的把你推向了你所谓的自由,才发现,那自由,已经变了味道。

我开始怀念那片菜地,怀念那些让我啼笑皆非的人和事。尤其是怀念他,怀念他温泉中向我走来的饿狼的样子,怀念他恶劣的在我面前做戏让我吃醋的狐狸样子,怀念他第一夜温柔的让我离开的绵羊样子,怀念他说了那句“我就好这一口”的乌龟样子——

我怀念他,是的,而这种怀念,在接下来平淡如水的日子中,被一日日的放大。

终于有一天,子竹说,玉鸾,果然,逃跑不是你的风格,你注定要选择战斗,不死不残,不败不降。

那一刻我看见韩若生终于正眼瞧了我一眼,说,“老大,如果你就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我会郁闷死的。”子桐公主不管不顾的勒住韩若生的脖子,大声说,“歪脖子树,你还阳了?”

说完,狠狠亲了他一口。

有时候,我真羡慕子桐,可以爱的那么奔放,也许是我顾虑的太多。

韩若生捂住脸看了她半天,然后看看我说,老大,我被非礼了,怎么办吧?

“作为我玉将军的副将,你大可以拐卖这一国之母么。”

“作为我韩若生的老大,你也大可以拐卖一国之君!”

韩若生这一句还的我哑口无言。

是的,我要回去,带着我藏匿依旧几乎自己都要忘记的玉将军的灵魂回去。

从前我是个男人,有着女人胆怯被动的灵魂。

如今我是个女人,却有着男人般掠夺的野心。

我要去战斗,去和全天下,争夺我要的——

玉将军的清白。还有——

龙啸桐这个死男人。借你的话,从今以后,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