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微光之下，孟舜华看不清刘娆月的神色，只是隐隐觉得，她望着那男子的双眸，原本有些异样而晶莹的神采，竟一下子黯淡下去了。过了一阵子，刘娆月笑了两声，似是含着许多无奈和凄苦，道：“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对你如何，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便真的不知道么？”

见那男子没有作声，她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只想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想过……我……我先走了……”走了两步，她又转了头，语带哽咽，柔声说道：“西域寒苦，又是兵荒马乱，你要小心些，好好保护自己……我……我会等你回来……我希望那天……你能回来……”

那男子身子一直，微微前倾，似乎心有所动，但终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作声。孟舜华一直以为，刘娆月是个斯文内敛的大家闺秀，跟刘娆滢的活泼外露不同，她总是笑不露齿，温和有礼中，似乎又刻意略略与人有些隔阂了，并不轻易表明自己的爱恨喜怒。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孟舜华绝不会想到，也绝不会相信，她竟会如此大胆地向一个男子坦露心迹。

眼见刘娆月走了，孟舜华又是焦急又是担心，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来好，既想追上前去安慰她，但又害怕她知道了自己在偷听，反而让她难堪，当下很是为难，心里暗自埋怨那男子冷漠无情。

“出来！”忽然，只听那男子慵懒而冷淡地唤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孟舜华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一愣，很是惊讶，心里“哎哟”了一声，心道：除了我，原来还有人在这里么？她越不敢做声，依旧蹲在假山后边，缩成一团，一动不动。“怎么还不出来？你以为躲在假山后面，便没人知道了么？”那男子又带了戏谑的声音，淡然地说了一句。

孟舜华一惊，这才明白过来，那个男子已经现了自己躲在一旁偷看，当下有些懊恼，又有些惊恐。懊恼的是，自己的身手竟然这般愚笨，上回转身不小心，被玉清长公主现了，这回自己倒是觉得万般小心的，怎么还是被觉了？惊恐的是，她不是没有领教过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蛮横乖张，这会儿又遇见一个，也不知自己会有如何的下场？

孟舜华虽说有些惊慌，但也无可奈可，只得慢慢地站起来，挪着步子，走上亭子。她越接近那男子，便越觉得那人眼熟，心里反复盘算着，这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当她借着烛光和月光，完全将那男子的模样看清楚时，心头甚是震惊：原来是他！不由微微张了嘴，几乎要叫出声来，但她转瞬便意识到，自己不该做这样的表情，赶紧合拢了嘴，极力保持镇静。

待男子转过头来，孟舜华已经神色如常，似乎毫无惊诧之感。那男子见了孟舜华，反倒有些诧异，只是那惊疑的神色转瞬即逝，淡然说道：“原来是你，你的脸倒是不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