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本人已死;有事烧纸(下)
作者:李勋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52

“我并没有纠缠她啊,我们班主任只是叫她帮我补课。”

“你给老子听着,老子不想听你这废话,你给老子听好,放学后乖乖在学校操场等着,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后三节课我一直不安,不知道该做怎么打算,别的同学都劝我最后一节自习课不要上了,想办法翻墙先逃回家去。他们还打听我怎么得罪黄毛十三将了,我说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看到屁女子也密切关注我看我如何采取对策,我本来也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来着,但看到她那种眼神,就只好硬着头皮等着放学了。放学后我就去了学校操场,黄毛十三将已经在等着我了,围成了一圈,每人手里提了一条武装带。我没看到四狗,过了好大一会,我才看到四狗,揽着屁女子来了。屁女子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怀里。他俩走到跟前后她才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她对他说,“你们打他干嘛?”

“叫他知道点颜色。”四狗说。

“那到底为什么?”

“谁叫他一天纠缠着你。”

“我是在给他补课,我们老师叫我们一帮一,一个学习好的帮助一个学习差的,此外就再没什么!”屁女子说,我只说她很讨厌我,万万没想到她会维护我,她说着瞪了我一眼。

“那你以后不要给他补课了。”

“我愿意给他补课,我乐意,你最好别管我,”屁女子立即一脸冰霜,跳到了一旁,“我最讨厌谁把我管得紧了。”

“好了,我也没管你。”四狗对她谄笑着说,伸手去拉她的手被她打开了。他又笑了笑,对我说:“那你不要跟她补课了,听见了没?”

“不要听他的。”屁女子对我说。

四狗突然一武装带抽到我身上,“给我打!”我看那十个小喽罗都拿着武装带朝我扑来,三王是雷家坡的一个家伙,叫什么雷子,四狗、他,还有黄毛就是黄毛十三将的三大巨头。我撒腿就跑,他们跟着追了上来,我一口气跑到了厕所。然后穿过厕所的墙一路遇墙穿墙逃回了家。我紧张得过了火,感觉全身虚脱,脸色白,头上冒着白气,连饭也没吃,就睡下了。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她悄悄地对我说:“你不是说你是齐天大嘛,昨天怎么跑得那么狼狈,一看就是个软蛋!”

我脸上既感到烧,但又有些恼怒,“等着吧,今天晚上我就叫他们好看,我要叫他们每个人失掉一根右手的拇指!”

“呵呵,你就疯吧。”她说着就要走开。

我拉住了她的胳膊,我看着她的眼睛,“还不止这些,我还要在他们手腕上刺上齐天大留念几个字。”

“是吗?”她又冷笑了。

我狠狠地放开她。

到了这天晚上,我先到医院里偷了十三支麻药和刺字的银针,还偷了几把特锋利的手术刀。月光很皎洁,有一阵我都想放弃自己的这一行动,虽然我不喜欢黄毛十三将,我不喜欢他们流里流气的,我不喜欢他们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我不喜欢他们把镇子弄得有些鸡犬不宁,也不喜欢他们和那些社会青年一样吃喝嫖赌抽,但我不想切掉他们右手的大拇指。那天晚上我流了很多泪,每切下他们一根手指我就流下许多泪来,并且刺上“齐天大留念”五个大字。

我把十三个人的右手拇指切完并刺完字后已经是后半夜时间,我连夜把这十三个拇指炖了,熟了后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吃,我再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真的不想把这些拇指切下来的。

黄毛十三将一夜之间解散了,从那以后棣花中学再也没出现过类似的组织,学校的学风一下好转起来。黄毛、四狗、雷子各自从镇上消失了,剩下的十个小喽罗都返回学校重新好好读书。只是他们手上的缺陷无法掩盖,并且还有那五个字。他们都在心里纳闷怎么睡了一觉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别人问起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吹嘘,“这是我们当年弄的一个仪式,我们每个人都要把拇指切掉,然后刺上这五个字。”

但是他们很快也为此惹上了新的麻烦,镇派出所派人把他们十个全抓起来了,黄毛、四狗、雷子他们三个倒成了漏网之鱼。派出所指控他们曾经偷窃过公安的手枪,因此把他们十个都送到少教所去了。事后,屁女子找我:“我现在可能有些相信了,但是-----还是有些不大相信,除非你在我面前能钻一次墙,否则我永远不相信!”可是我纵使把头挤破仍然在她面前无法穿墙而过。

后来期末考试到了,我仍然考得很差,班主任又一次把我老爸叫到他宿舍兼办公室说了些什么。晚上,我老爸照例把我吊了起来,照例用扫帚棍抽得我**开花。照例叫我写检查,照例叫我饿肚子,我心里很委屈。于是我呆在卧室里老想起屁女子来,越想越觉得有种委屈,我想找她谈一谈,我想找她诉说诉说的委屈和衷肠。于是穿过一道墙又一道墙,走过了几条乡间小路,穿过了几条死胡同,她住的亲戚家离我家并不远,我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就要穿墙而到达屁女子的卧室了。我的心理很紧张,我让自己平心静气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准备穿过最后这一道墙了。我手心里已经沁满了汗,我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墙里,我的脸已经从她卧室的墙上显露了出来,我看见她了,她已经大脱了,只穿着睡衣,却还在收拾什么东西。我头脑有些热,血脉喷张,我已经忘记自己还没从墙里走出来,我充满柔情地叫了她一声,“屁女子!”

她耳朵很灵敏,回头突然瞥见了墙上的我。我对她笑着,谄媚一般地笑着,但是她却尖叫了一声,于是我不能动了,我的身子还卡在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穿墙术一在她面前就失灵了,但是我的身子还卡在墙里,再也拔不出来了。她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我不想伤害她,哪怕轻微的惊扰我也不忍心。但是她晕过去,这让我很沮丧,也让我很伤心,我卡在墙里为她流出泪水。她的亲戚闻声赶到这个房间来,立即也被我吓晕了过去,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就被吓晕了过去。

后来她就搬离了这间房子。整座房子都被闲置了起来,他们全搬走了。棣花镇的人把这家房屋传说成了一个鬼屋,如果他们家的孩子不听话,他们就吓唬他说把他扔到我的面前来。我听说屁女子从医院苏醒过来以后一直神志不清,又转到了一家修养院,已经很多年了,从未曾走出那家修养院。我不想伤害她,但是我却把她害成那个样子了,我为她每天地流泪痛恨,但是她再也没回到这里来看我。我那么忧伤的哭泣,但是镇上的人却说那就是鬼哭狼嚎。我希望有一天她来到这面墙前来看望一下我,我的身子和墙壁依然化为一体,我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我的脸已经钙化了,眼看着也就要风化了,我就要消失了。我想再看她一眼,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想,还想、还想在我风化前把自己的那一腔委屈对她诉说出来,或许我想为她唱一支充满欢快而没有忧愁的歌而已……

然后,尽管让我随风而化吧,彻底消失在宇宙之间虚无缥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