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后妈的魔镜
作者:那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04

艳秋等着第二天下午,她不知道下午会生什么事。她没有去打牌,一个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着。头顶上那幅扇面就像铁扇公主的那把芭蕉扇,把她心里的火气越扇越旺。“咚咚”,屋外突然有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艳秋连外套都没穿,穿上拖鞋就去开门。从猫眼里,她看到屋外站的是二婶。

“二婶,你来了!”艳秋一看就知道二婶是张波搬来的说客,但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快把外套穿上,大冷的天!”二婶一进屋就说。艳秋披上外套,又给二婶倒上茶。

“我刚好路过,就把前段给嘟嘟拍的照片带来了!”二婶说着就坐了下来。

“是张波去找过你了吧?”艳秋干脆直截了当地说。

“是,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二婶也不避着了。

“我——”艳秋不知道张波跟二婶是怎么说的,她赶紧说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二叔,他生着病。

“张波就是嫌你打牌。他成天工作那么忙,我说你也是,没事非要去打什么牌,在家里把孩子伙食开好,作业辅导辅导,你看看你,身上这件毛衣还是我几年前给你织的吧,成天没事,你学着自己织吗!记住?,以后别去打什么牌了,你不知道,我娘家的兄弟,就是因为打牌,把家都打散了!”二婶压根儿没提艳秋和张波离婚的事。

“好,我知道了!我也是手松,管钱不行。要不今后我们家的钱就让张波管吧!”艳秋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带上嘟嘟,全都到我那儿吃饭,你也知道,你二叔现在一刻也离不了人。”二婶说完就准备走。

“吃饭就不去了。二婶慢走啊!”艳秋送走了二婶,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我晚上在二叔家吃的饭。”张波那天晚上回来得晚。

“是你去找他们的吧?我就看不起男人这样,啥事都没个主见!那——不是你要去的呀!”艳秋看着嘟嘟,把“离婚”两个字收了回去。

“我那是没办法。”张波又说了一句“就这样吧,以后家里的钱我管着,每个月你的工资日常花销,怎么样?”

“我的工资?就我那几百块钱工资?”艳秋每个月花销可都是一、两千,当然有很大一部分,都让她拿去白白输给了别人。

“我是说日常开销,如果有其他大的开销,你跟我说,在我这儿拿钱。”张波又说。

那天晚上,王艳秋照例把两个暖水袋灌好。这里的冬天很冷,空调买得起用不起,还是这个暖水袋好使。艳秋把暖水袋提着,先给儿子的被窝里放上,又到另一间屋子,张波正靠在床头。艳秋手里那只暖水袋开水是刚灌的,还有些烫手。艳秋看着张波身边的那个荞麦枕头,想起刚来的时候自己骑着烂自行车到处找那种荞麦皮,为的就是给张波装枕头。张波是北方人,睡不惯了这里的蓬松棉。艳秋的心有些软了,她也觉得自己有点混,当初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到底是咋的了?艳秋想把另外一个暖水袋轻轻放在张波的脚底下。可当她伏下身子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又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一把把那个暖水袋朝张波的头上扔去。幸好张躲得快,要不然这砸上去——

张波和王艳秋的事儿就这样搁下了。现如今,谁没事瞎操心!自个儿的事,还忙不过来呢!王艳秋并没有离开那个本已不属于她的家,张波还是每天开着单位的小奥托上下班。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生了什么。院子里的的人谁也不清楚,那天晚上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偃旗息鼓的——

反正那天晚上王艳秋大吵了一通后,屋子的灯就熄了,估计两口子还是钻到一个被窝里去了,反正第二天太阳升起,一切照旧。院子里那几个打麻将的老头老太太当天下午凑到一起就议论这事:昨天晚上你听见吗?

听见了,吵得可厉害呢!

就是!就是!是不是真离啦?

看不出来吗?两个人平日都斯斯文文的,咋说离就离呢?那这房子现在是归谁?

大家还纳闷的是他们那个宝贝儿子,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嘟嘟,照样背着个大书包,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儿上学放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没有什么新鲜内容,也就没有人再议论了,连茶铺里那些老太太也最多就是摇摇头说一句:现在的人啊,搞不懂!好好的,离什么婚?王艳秋还是和往常一样,日上三竿才起床,抹一把脸就出门,好多时候连护肤霜都不抹,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张波仍然是一早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那个叫嘟嘟的小男孩,还是很少有人送。偶尔看到王艳秋领着孩子过马路,嘟嘟开心得就象过节似的,还不停地朝四周张望,他特希望碰到自己的同学和家长,好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有人接送,不是‘没妈的孩子’!

“你家嘟嘟真是个好孩子,自立能力非常强!”底楼那个教了一辈子书的老教师,见了王艳秋一个劲儿地夸奖她教育有方。王艳秋也就随口应付几句,不愿意说主要是因为自己太懒,更没有提嘟嘟上学前班那年,有一次站在十字口大哭,要不是一个老爷爷过来问他“咋的啦”,又牵他过马路,那么多汽车过来过去的,他那天恐怕上学都要迟到了。

有了那么一个离婚证隔着,王艳秋每天见着张波都没什么话,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张波也是。王艳秋后来又冲张波嚷过几次,让他把离婚证还给他。从民政局出来,张波就把王艳秋的离婚证‘扣押’了,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去了,反正家里没有。王艳秋反复地说我要拿这个东西去另外找对象,你如今是堂堂张科长,要啥有啥,我干吗死气白赖地非要缠着你?张波不吭气,也不同意拿东西。吵得多了,就很委屈地摇头:当初恶魔不是这么说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嘟嘟瞪着眼睛,看妈妈把枕头扔到爸爸头上,看爸爸一声不吭地靠在床头上,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班上有好几个父母离婚的,跟着爷爷奶奶一起过,每天脸都像没洗干净,放学了也不愿意回家,就愿意在学校呆着。他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落到他头上,他连想都不敢想。他一直都认为爸爸妈妈是说着玩的,他们不会真的扔下他不管,更不会给他找一个恶毒的后妈后爹。他听妈妈讲过很多次《白雪公主》的故事,他觉得后妈就象魔鬼,特别是后妈手里的那个小镜子,比魔鬼还可怕;比自己独自守在电视机旁,看着那漆黑的夜晚从阳台探进身子,整个地把自己包围起来――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