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梦-15
作者:少无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49

彩礼、嫁衣、花轿等等一切事宜全都准备好了,施府上下处处挂着大红灯笼和大红的喜字,一派喜庆的气氛。喜儿拿着那金丝纺绣的红嫁衣,细细地看着,满眼的羡慕之色,子夜也好喜欢,她梦寐以求的便是穿上这样的衣服跟慕容晏一起拜天地。可是想到梦兰穿上这衣服后要嫁的人是那无良的薛公子,她心内便十分难受,这一院的喜庆仿佛成了个笑话。原来人世间,有好多人不能两情相悦白头偕老,有好多人在强颜欢笑。

梦兰坐在窗前,时而看看天上的月亮,时而低头沉思。明日便要出嫁,她心内一定思绪万千。薛公子待人那么粗暴,她这样娇弱的人到了薛府一定有的苦吃了。子夜不禁有些心疼,上前轻声道:“小姐,我看天色已晚,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来了,我们不如早些出去吧。”

梦兰忽地一怔,继而连连点头。她们便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披风,相扶着往后院而去。秋天的夜晚,凉风习习,拂在人的脸上很凉。伴着月光,子夜看到梦兰脸上隐隐挂着两行清泪,待过了桥,她便停了下来,扶着子夜的手,久久地凝望府内的喜庆祥和,仿佛这些东西和她再也无关。

“哎呀,这墙这么高啊?”到了园墙处她不禁惊道。

子夜笑笑扶着她上前道:“其实不高的,只是我们离得近有视觉上的差异罢了。”

她迟疑着:“可是我……爬得上去么?早知如此便带把椅子来了。”

“没事的,来吧我扶你。”子夜只管拉着她上前,她退退缩缩地扶着那棵大槐树,始终不敢往上攀。

“小姐你放心吧,我在下边扶着你呢,快把脚踩到树杆上吧。”

她又迟疑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一手扶墙一手扶着树蹬了上去,可惜她一弱女子,力气本就不济,加之树杆墙面光滑,根本是攀不上去的,子夜凑机朝她体内输了一些真气,才使她轻而易举地坐到了墙上,然后自己小施法力也攀了上去。

施梦兰惊奇地瞧着她,不可思议道:“这么高的墙我竟然爬上来了!子夜,你似乎爬的比我还容易啊。”

子夜只是偷笑,她是妖精,小小一堵墙算什么。

二人下了墙便拉上披风地帽子。迤逦往城内走去。此时扬州城大街已经冷清了许多。黑糊糊地。走了好过远才看到一个卖夜宵地老伯还点着油灯往炉子里加着碳火。那盖着地锅内飘出地香味让人觉得好温暖。子夜忽地停了下来。走到小摊前。放下几个铜板道:“老伯。给我来碗粉丝吧。”

梦兰在一旁站着。不时地瞥她一眼。似是怪她多事馋嘴。

她不理。只管等着老伯下粉。

待老伯做好了粉丝颤巍巍地端于她。她却放下笑道:“天色都这么晚了。外边又冷。老伯这碗粉丝您吃了就快快回家吧。我走了。”

说着便拉起梦兰快离去。隐隐听得那卖夜宵地老伯叹息着说:“好人有好报啊。”

好人有好报。出尘说过。多做善事。少受劫难。她只愿菩萨保佑佳期早点到来。

下了二十四桥便到花满楼了,梦兰却说继续往前走。

“不是要在花满楼见面么?”子夜不解。

梦兰也不解释只淡淡道:“听我的就是了。”

她们又一直走了很远,看到前面有一家万福居的酒楼门前还亮着迎客的灯。梦兰的呼吸有些紧促,步子也加快了。原来他们另约了地方,子夜有些不悦,她为他们来回送了多次信,怎么换地方会面也不告诉她一声。

进了门,梦兰站在门边吩咐子夜前去询问,慕容晏果然在此,店家说了房间所在,她们便拉紧了披风慢慢上了楼。

东面最往里的雅间,果然还亮着明黄的烛火。窗棂上映出一个男子独立的身影,修长俊朗,便是慕容晏了。

施梦兰推开子夜,飞快跑到门边,急促叫道:“表哥!快开门呐!”

那个身影抖动了一下,快移步子到门前,开了门。

施梦兰一下子便扑了上去,他们相拥在一起,嘤嘤地唤着对方。

子夜站在一旁有些窘,忽然想起了那西厢记里崔莺莺会张生的段子。

他们抱了许久才想起她还在旁边,施梦兰拢了拢额际的青丝,淡淡道:“子夜,你先回去吧。”

她哦了一声便下了楼,这种场合她也不该在场的。

刚走到楼下,她忽然想起,施梦兰是要她到楼下等待还是回府。若回府,也不能她一个人回去啊。思前想后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误了明天的亲事,老爷太太定不饶她。

她上了楼,现屋里的灯熄灭了,廊内昏暗,只有天窗处泻下一缕白色的月光。她走到窗边,隐隐看到两个缠绵着亲吻的身影,接着便听到了施梦兰的声音,喘息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表哥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府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明日的一切由娘料理,要紧关头,爹爹也无法了。你呢?”

“寅时开船,刘兄写信来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了,我们便去投奔张阁老。”

“嗯,待衣锦还乡时,爹爹会原谅我们的。”

子夜惊呆了,他们……竟要私奔!爱到极至,天涯海角与君相随,慕容晏,施梦兰,你们埋得我好苦啊!

她倚在墙边头抵着墙,心内的滋味无比难受。睁开眼睛,却见镂空花窗里,朦胧月光下,四片唇瓣如胶似漆,辗转缠绵。他们在互相品尝彼此的香甜。她的喉头却泛着苦涩,一股滚热之气朋胸前腾起,冲得脑子昏沉。

慕容晏捧着情人的脸,喘息说:“子夜不会有什么变卦吧?”

施梦兰舍不得把吻移开,含糊道:“她能怎么样?明日我娘自有法子让她乖乖穿上嫁衣代我出嫁。她一个卑微的下人,能嫁入薛家恐怕巴不得呢。表哥别担心了。”

慕容晏激动不已吻得更激烈了。

施梦兰忽地停了下来:“表哥,你要了我吧……”

她的云鬓凌乱,樱唇微启,罗衣滑下,露出玉肤冰肌……子夜不堪忍受,把头死死地抵在墙上。这些天来……她竟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回想那日送信,慕容晏认真地对她说:日后成的事,小生不敢有忘。她才记起这明明是《西厢记》里张生对红娘的唱词,原来她从一开始便入错了角色,看着他们的情意无限,地久天长,她只是个看戏的人。

她真想冲就此冲进去质问施梦兰——枉你素日里温柔如水娇弱无力,不曾想有这样狠的心!把我深深蒙在鼓里。你不嫁那薛公子,我便能嫁得么?你大不了困顿一世,而我……此生灰飞烟灭之后,还要等一千年!

她的头嗡嗡作响,仿佛听得耳边有人唱着那戏里的词:“绣鞋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我将这钮扣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

那缠绵暧昧的唱词,和着房内激烈动人的嘤咛。

她紧紧地捂住了耳朵,逃似地跑下了楼。眼泪狂涌而出,她宁愿那房里与慕容晏缠绵的女子是那青楼歌妓!她如此真心待他们,他们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她所有的未来,飞仙、做人,全都遥不可及,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