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名字的困惑
作者:司寒包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91

我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我的真名,就起了若干个好听的假名,致使很多人记住了我的若干个假名,却不知道我的真名。比如:一楼新搬来的上来收电费,我告诉她我也是新搬来的,叫付豪,所以热情的老阿姨见到我就说:哎!富豪财去呀!再比如:居委会的刘大爷就以为我叫大龙,因为我告诉他说这是我的小名。之所以这样干,是因为我悲惨的身世让我很迷信。

算卦的假瞎子说:你这名字不好,犯天,久用必惹天怒,少用为妙。想要换新名,再给十块钱。话音未落,被他算了不准卦而失恋的小女人,愤怒地给了一耳光,眼镜都打飞了。趁乱,我跑了,单也没买。

我叫通天,姓通名天。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太猖狂,总不由自主地和孙悟空拿棒子捅天联系,孙悟空那么本事后来都给镇压了,何况我。记得爹从前曾说过,生个弟弟叫通地,再生叫通海,生妹叫通月。还好计划生育抓得紧,否则宇宙万物都给他通了。

我总觉得是我的名字把家给克散了,就很讨厌这个不把老天放在眼里的名字。

至于她,也有个很另类的名字。

老一代无产阶级农民,在给后代起名时,往往没有长远的眼光,只贴合贫困的实际,说名字越土越好养活。既然有了个与古代先哲沾边的姓——老,却没有个好的延续——丫。她说她祖奶奶不知抽了哪门子筋,全家又听从,结果这么水灵的姑娘,竟有个任何人初听都会张大嘴的名字——老丫。

我十分喜欢这个名字,可爱又独特。

她却不让我在公共场合随便叫她土名,叫也只能用略高于苍蝇盘旋时的声分贝,否则就大声叫我狗胜。

两个名字迥异的人的相识很自然也很偶然.

不小心,我的钱包不知在什么地方遗失了,除了钱还有身份证.钱没几个,身份证可以补办,没什么大不了的,无所谓,像我这样一个孤家寡人,好像还没什么着急的事能让我心烦.

那天回家,楼梯口坐着一个女孩.很瘦,刮大风她得抱着电线杆子,否则会像破塑料袋被刮跑.

身份证上我地傻样,女孩不知道过目了多少遍,所以只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地和我一样命苦地钱包被女孩捡到了.

在她还我钱包地瞬间,我断定她地偶像不是刘德华,而是雷锋.

钱包又回到我手里,可能故土难离.

女孩脸上没有飞过羞涩地红霞,**地跟我说,由于生活窘迫手头拮据囊中羞涩,她迫不得已花了我钱包里地钱.她没有买惑人眼地时装,也没买诱人涎地肯德基.而买了一包质量低劣价格便宜地卫生巾.她说她地白色内裤已经成了红色地三角旗,但为了生计,她不得不边流血便找饭碗.

我很吃惊.不是诧异她地品德高尚,而是惊异她说自己**时地镇静与冷漠,丝毫没有难

为情的迹象,凝重的目光像在注视墙上的杀人犯通缉令公告.

我请女孩在一家小饭馆吃了顿饭,女孩没有推脱.她反复强调不是因为我长的还算英俊,而是她肚子已经闹了几天饥荒.在社会主义的土地上,我觉得她的话有些夸张,可无意中在她脸上,我似乎看到了骷髅的隐约轮廓,我相信了她的话.

狼吞虎咽的吃相依旧没有埋没女孩本我的矜持,虽然像个灾民,但也是个淑女灾民.

那顿饭女孩毫不留情地干掉了四碗米饭.她胃的容积让人毫无食欲.在吃第四碗时,菜已经被我俩扫荡了.但女孩很聪明,把盘底的菜汤折到了饭里,像和水泥一样仔细地搅了搅,随后又津津有味地开始细嚼慢咽.

这是一个民营餐馆,管理经营体制落后.服务员只管上饭,不管撤碗.我们的餐桌回头率越来越高,女孩面前就摞着三个饭碗,她还在对第四碗清仓.“饭桶”“吃货”等等贬义词开始飞入耳道撞击耳膜。我低着头,没吃欲,无所适从,只好一粒一粒往嘴里夹米粒。

她很坦然,一副经历过风雨的样子。反衬得我和所有的人都那么矫情.

大约一小时后,女孩吃饱了,擦了擦油呼呼的嘴冲我笑了笑.

结账时才现,钱包里的钱不够.小店老板的微笑当即扭曲成了苦瓜.

还好家近,我可以回去取.可老板不相信我绝对的诚实,要求留下一人当抵押.她无奈地冲我点点头.

我转身刚走出几步,女孩突然很大声地冲我说:你不会抛弃我吧?

吃饭的人很多,全都听到了,都一愣,我也一愣.

回过头时看到她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眷恋,我突然感觉她像是我什么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对她说:相信我!

由于她的突然大叫,让整个食厅顿时安静下来,我的话也就很清晰地传遍了所有的角落.

我看到她含着泪笑了.那笑很苦。

后来女孩告诉我,那天之所以失态,是因为当时的情景让她仿佛突然看到了小时候的一幕.后娘十分讨厌她,就唆使她亲爹抛弃她.为了尽为人父的最后一点责任,她爹领她在一个小饭馆里吃了顿她有生以来最美味的饭菜.在她只顾吃的时候,她那窝囊又该死的父亲悄悄溜走了.突然失去了亲人,她吓得大哭大叫.但她最最依恋的父亲再也没有从那扇开着的门外走进来,抱抱她哄哄她亲亲她,没有。几天后,是民警抱着她找到了家.由于她没有遂了后妈的愿在其视野里永久地消失,在回到家的那晚,她挨了顿有生以来最痛的打.她鼻子流着血,父亲麻木地看着.当别的小朋友在画自己的家时,她笔下的家只是一个不规则的方形,甚至连代表房盖的三角形也没有.

走出饭馆的门后,她那充满绝望和眷恋的双眼始终在我眼前盯着我,满是不信任,可后来带泪的笑冲淡了这种质疑,不信任变成了信任.

自从生我的人远离我以后,记忆里便再没人对我使用过稀少的信任,似乎没父母和嘴上没毛的人办事都不牢靠.别人对我没信任,我就不可能对别人有承诺了.

可那天,有人对我有了没有丝毫质疑的信任,我又对她有了没有丝毫欺骗的承诺.信任和承诺第一次生在我身上,我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使命感.以小鬼投胎般的度回家取钱,又如被疯狗急追般跑回饭馆.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跑那么快.

天已经黑了,我看到那个女孩站在玻璃门里,向外张望.明亮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投到了外面的地上,像拉面一样被抻得细长.我是踩着她细长的影子走过去的.

光照不到她的脸,我看不到她当时有什么样的表情,也许是很兴奋的样子.推开门时,她依旧十分镇静地对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虽然她镇静的表情和我的想象有偏差,但她充满自信的话语道出了她对我没有明说的信任.

这样一个女孩在我脑海中长久地安了家,从此从未出走过.

这个女孩叫老丫,像旧社会财主家苦命丫环的代号,很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