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爷爷故事集》20、东北土改的故事(三)
作者:碧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566

但我仍然顾虑重重。当时我很怕自己“右”。如果有几个农民会干部当众一呼:“这个记者包庇地主,他是什么人呀?”“他同情地主富农,是混进革命队伍的\-阶级敌人\-!”“怎么办哪?”“乱棍打死!”当时根本没有什么法制,打死个阶级敌人不需要什么审判程序,我就没有命了。即使将来为我平反,也顶多说一句“这是人民群众革命大风暴中的小偏差。”我也不会成为烈士。况且城市各党政机关,正在搞“三查三整运动”,“三查”中就是“查阶级、查思想、查作风”,虽然“查”不到我的阶级出身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思想作风方面给我戴一顶什么“帽子”,我也很难翻身。

我设想自己被“乱棍打死”的事,并没有生。那个农民会主任比较老实,我随便一句话,他就把抓的人放走了,这样的老实人,对我是不会下毒手的。

在胜利乡,象征性地批斗了几个对象,没有打死人。农民开始欢欢喜喜丈量分配土地。这是我作为土改“工作队长”的一次体验。

土改运动还在进一步展,一个**一个**地走向深入:按照当时的理论:虽然把地主的土地分了,但地主阶级还有浮财:金银手饰、金银元宝,散碎“沙金”、贵重衣服等,对地主阶级还要狠斗,要从政治上,经济上彻底打灭他们的威风。所以掀起了一个叫做“砍大树,挖财宝”的运动,简称“砍挖运动”。在这一阶段,各村每天晚上都对地主进行批斗,要他们交出浮财,为了达到深挖目的,什么刑罚都用了。在政治运动中,你可以现:中国在“整人”方面很有明“天才”。除“传统”的各种刑罚,还有一个同志告诉我:“有人为了让地主分子交待出浮财藏放的地方,把一只猫装进地主婆子的裤裆里,拚命打猫,猫在裤裆中乱抓乱咬,逼迫老太太交待。”我问:“是谁明的这种刑罚?”他笑着说:“是一个老太太!”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砍挖运动”进行了一段时间,又掀起了一个“扫堂子”**。

当时,据土改工作队反映:如果只是本村的贫雇农,斗争本村的地主富农,本家、亲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要在本村共同生活,情面肯定会起作用,土改就不会彻底。所以开展了“扫堂子”运动。就是这村的基本群众,到别村去“扫”。凡是认为应该批斗的对象,本村没有批斗。外村去“扫”时,可以任意去分配他们家的任何东西。

我亲自去看过“扫”的过程:如果找不到可“扫”的东西,连坑席、铁锅都可以揭走。被扫者本人,自然不敢言语,因为这是上面下来的政策,即使扫错了对象,本村干部也只有瞪眼看着毫无办法。也有本村干部出来带领一部分群众出来干预,说:“这一家我村没划为斗争对象,你们不能扫!”引起村与村之间的械斗。后来生过这类情况:你在我村“扫”得狠;我到你村“扫”得更狠。于是连贫雇农家里也被“扫”了。这样,又大大地扩大了打击面。

(写到这里,我从“砍挖运动”、“扫堂子”这类诸多政治词语,联系“苏区”的“肃反”,肃清“aB”团,延安的“抢救运动”,以及解放后的一系列政治运动,都创造了许多“词语”,流行很广。现在这些“词语”有的已经消亡,有的正在消亡,就是明白一些的,也没有人知道“词语”的来龙去脉。我常想∶如果编一本《历次政治运动语汇辞典》,把诸多当时流行的辞汇的内容、产生的来龙去脉加以注释,一定是一本很有历史价值的书。)

“扫堂子”从农村“扫”到了城镇。因为有些地主在城镇办有“工商企业”,也不过是铁匠炉、杂货店、照相馆之类。在“扫堂子”中,都难于逃脱。最严重的时期,连农民到铁匠炉钉个马掌,或者买把铁锹都找不到地方了。“扫”出来的物品,农民用得着的自己分掉了,农民用不着的上交到区、县政府。当时我也分到了“胜利果实”,因为作为记者的我,还没有照相机,讷河县政府就打开仓库,让我挑选。我从那些农民交上来的照相机中,选了一架日本照相机,一个三角架,还有一些洗相纸和显相定影药,并从此对摄影生了兴趣。

整个土地改革运动,我都在乡下转。到了1948年春节,大概那些“极左”做法,上边慢慢现了。于是《东北日报》表一篇纠正偏差的社论,题目叫《**与领导》。社论批评了上面所叙述的现象。紧接着传达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关于目前党的政策中的几个重要问题》、《纠正土地改革宣传中的“左”倾错误》、《关于工商业政策》、《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等文件,批评了“错误地扩大了打击面”、“不必要地处死了一些地主富农分子”以及“打击了工商业”等现象。在实际工作中,一方面纠正极左错误,一方面动员参军:保卫土改果实,并动春耕生产运动。

我是1948年3月底4月初回到齐齐哈尔报社的。为了纠正“左”的错误,报社领导要大家写出自己对土改中一些问题的看法。我问社长孙泱:“去年11月我刚刚到了嫩江县,了解一些情况,曾经写过一份很长的秘码电报,报社收到没有?”孙泱(就是著名艺术家孙维世的哥哥,在“文化大革命”中迫害致死)同志说:“收到了,遵照你的意见转到了省委宣传部。”我又到省委宣传部问叶立平(他原来是报社记者,此时已调省委)。他说:“你反映的是嫩江县的情况,我转给了正在这里开会的县委书记解云清了。”我又问:“他怎么表示?”叶立平说:“他看后笑了笑装在口袋中了,没有什么表示。”我想,当时省委正在布置土改,正要掀起**,他不可能有什么表示。但是我一直感谢他:如果他把我那封电报转给某一位搞极“左”的领导人手里,我当时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不久我又被派到“三肇”地区报道春耕生产。这年夏天,我在报社变换了工作岗位,让我做编辑,负责城市工作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