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酒沙场(1)
作者:韩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815

楼兰的葡萄酒,嫣红,楼兰的楼兰玉,淡蓝。

葡萄美酒夜光杯,流光在月下波动,这是落日对楼兰国中的最后一点记忆。

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了,现在的落日只想到一点,只希望一点,醉。

醉中生,醉中死。

自从那日与无颜比试后,落日便独自走了。那一场比武,他并没有败,但他即使杀了无颜,他的心也只能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喝下龙王妃的七日毒酒,落日便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他恨,恨无颜,更恨龙王妃。

一个他竭尽全力要保护的女人,一个他能为之战斗一生的女人背叛了他,他想不出为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归来的无颜,难道是为了那至尊无尚的楼兰皇位?

他不相信,但却不能不相信。于是便想不通。

想不通的人便想喝酒,喝下醉酒。

楼兰城外早已少有人烟,许多酒铺中早就没有了人,落日想喝酒的愿望也无从实现,他只能任坐下的乌龙驹随意信步。

落日拍着乌龙驹的脖子道:七日之后,你带我走到死亡之地,到时你就自去吧。到时候风卷黄沙,盖住了我的尸身,从此咱俩也算是两世相隔了。

就这样,落日在无限的落寞中漫无目的地走着,黄沙戈壁广阔无边,乌骑黄裳孑然独影。

这已是第六日了,落日已经感到了死亡的来临。

死亡并不可怕,尤其死在心爱之人的毒酒之下,落日此时对任何人都恨不起来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是找个死亡的最佳地点。

看天空秃鹰翱翔,落日想起西南地方有天葬之说,他可不想死后成了某种动物的美味,所以还是找个地方为好。

但就在他寻找一个死得其所的地方时,他仿佛听见一阵低沉的嚎叫之声,凭着他在楼兰西域的经验,他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动物。

狼,狼群。

虽然自己是必死之身,落日也绝不想葬身于狼口之中。

他急忙拨转马头,欲返回躲开狼群,但他已经晚了。

回之间,只见周围戈壁的坡顶之上,逐渐地出现了一个个动物的身影,他已落在包围之中。

那动物却不是狼,因为狼的身上不可能坐着人。

是邪人,一个个的邪人,武装着,跨下骑着一种极为奇怪的动物。

魔蛊兽。

落日从来没有见过邪人,也没有见过魔蛊兽,但他却早已听说过了。

据说中原无数小国都败在这支强悍的魔界兵士之手,他们浑身都被兵革所包裹着,凶猛异常,中原的各**队在它们的面前总是占不到任何便宜。

邪人的刀与魔蛊兽的牙爪都流淌着中原人的血。

今日一见,虽然只有二十多只,但果然那种霸气已经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了,也无怪乎中原诸国不堪一击。

显然,这些邪人骑士并非大的部队,只是一小队,无意间与落日相遇。

但落日此时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他想到了楼兰国,楼兰国的兵士虽然勇猛,但对付这些邪人的骑兵恐怕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不知道楼兰国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落日不禁叹了口气,慢慢地摘下了自己的银枪。

在他看来,现在显然是一种解脱,身为大将,英勇一世的楼兰将军,若真是死在一杯毒酒之下,那岂不是十分地丢人,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即便战死杀场,倒也不掩没自己的英名。

落日只是盘算自己到底能杀死多少这样的邪兵骑士。

这样想着,他突然现身下的乌龙驹似乎显出一种胆怯之象,不禁对它说道:马儿,我死不要紧,让你陪着死就不太好了,但既知必死,所幸就死得英勇一点。

乌龙驹的确也是一匹良马,似乎十分地通人性,听得落日这么一说,突然间仿佛与主人一样勇气倍增,前蹄扬起,一声长嘶,这声音在广阔的戈壁都能传出多远。

落日心下大喜,知道此战当是他最后的战役,轰烈至死,死而无憾。

这马嘶之声仿佛也成了邪人骑士们进攻的号角,就听见长嘶之后,万婴齐啼,那魔蛊兽声音好似婴孩,载着邪人便向下冲来。

二十多匹魔蛊兽向着中间的落日齐冲下来。

这魔蛊兽奔跑起来并没有马快,但身体极为壮硕,所以奔跑起来,气势非同一般,盔甲之中,血口张开,利爪伸出,加上坐上的邪人邪刀挥舞,的确令人感到无名的恐惧。

落日知道从坡顶冲下来的这二十多只魔蛊兽,气势与力量绝对在乌龙驹之上,仅仅是一撞之势,足以令他从乌龙驹上被掀翻在地。

如此少了坐骑,那这场拼杀便更无胜算了。

落日久经杀场,心里倒不慌乱,眨眼之间,他已经看清了哪一只魔蛊兽会奔在最前面。

奔在最前面的魔蛊兽必然是他先要攻击的对象,也是最佳的突破口。

落日凝神端枪,眼睁睁地看着群兽渐近,就在距离自己只有丈许的地方,银枪递出,闪电般地刺向那头魔蛊兽的头颅。

落日枪长,占了一定地便宜,邪人的邪刀虽然也很长,但还无法沾到落日的近前,枪尖早已到了魔蛊兽的咽喉之处。

落日这第一枪意在快,一招得手,先给对方来个下马之威,接下来的拼杀便会占得先机。

邪人也许是不知生死,但任何动物都会惧怕死亡的,如果见同伴瞬间倒下,它们的行动必然会慢了许多。

落日选的出手策略绝对没有错,他的银枪眼看着到了魔蛊兽的咽喉,那魔蛊兽仿佛也极有经验,竟然根本就不闪避,看来它对咽喉处包裹的铠甲极为信任。

但是落日意在一招得手,怎么会冒然地去枪刺他不知根底的铠甲呢?

这一招虽然快,但绝不是蛮力,落日手腕一翻,枪尖立即长移了三寸,顺着魔蛊兽的嘴便刺了进去。

这一变招急如闪电,魔蛊兽是根本反应不过来,坐上的邪人现忙挥刀去架隔,却已经晚了,银枪的枪尖早已递进魔蛊兽的嘴中。

落日知道这一枪定会将这只魔蛊兽刺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异兽反应却也是极快的,虽然根本躲不开落日的银枪,却猛地一咬,竟然将枪尖咬在嘴中。

这时,坐上邪人的邪刀已砍在银枪枪杆之上。

落日还不及细想,大喝一声,双腿用力,坐下乌龙驹向前蹿进,借这一冲之势,枪尖猛地继续递进。

魔蛊兽虽然咬住了枪尖,但那利齿的坚硬与力道怎及得落日,枪尖早已绞碎了它的牙齿,正刺进脑中。

与此同时,魔蛊兽还没有倒下,邪人手中的邪刀却也顺着落日的枪杆滑向了落日前握之手,情形是万分危急。

撤枪,落日绝对不会的,那等于自掘坟墓。但邪刀在枪杆上滑出的火星都似乎灼到了落日的手背之上。

落日不愧是楼兰第二勇士,只见他双臂用力,猛地一抬,不但将邪人的邪刀磕走,枪挑魔蛊兽与坐上的邪人一齐飞了起来,甩在旁边另一只近身的骑士之前。

轰然之声,两个异兽与两个邪人砸在一起,摔倒在地上,由于气势极猛,在地上竟然滚出多远来。落日也借这一枪之势,飞马蹿出了群兽包围之中。

只一枪,刺死一只魔蛊兽,砸死两个邪人,只剩下一只无主的魔蛊兽慢慢从地上爬起。看似落日神勇无敌,轻描淡写,但落日心中清楚,这一切是危险之极。

如果慢了片刻,那邪刀砍手且不说,整个后背也会露给其它奔来的邪人之手,到时是非死即伤。

看来魔界的骑兵果然是难以对付。

落日凝神静气,手中的银枪如万朵梨花一般与众邪人战到一起。

第一个照面,邪人就死了两个,这帮邪人当然是忿怒异常,刀光并举将落日围在当中。

落日全仗着手中的银枪长有丈余,邪人近不了身,所以才勉强抵住。

其实,这些邪人虽然勇猛,但他们毕竟是失去心智的一些人,邪刀挥舞之间并无任何招式可言,大开大合之间,破绽甚多,如若是单打独斗,凭着落日的枪法,不知得死去多少回了。

但毕竟是二十多个邪人合在一起,相互的破绽令落日无暇顾及,这样才打了个平手。

落日边打边暗自思忖,如此争斗下去,恐怕时间长了,自己一定会命丧于此的。

反正是要死之人,落日倒也心下释然,只是怕少杀了几个邪人,死得未免不过瘾。

想到这里,落日趁着对方招式欠进之时,从胁下抽出了钢鞭。

这钢鞭是他祖传之宝,虽言钢鞭,但是由软钢制成,非常具有弹性。因此与对方兵器相交之时,鞭头的势道不会减,反而向对方折去。

中原使枪的好手都有一件辅助的短兵器,当年赵云手中银枪配上宝剑,杀了曹操的五十多位上将,秦琼尉迟恭鞭锏互换。

落日也不例外,只是他在与敌人交手之时从未轻易使出。

这次面对二十多骑魔界骑士,他不得不使出钢鞭来。

这一下,落日的战术就变了,本来长枪将对方挡在丈许开外,此时却是要放进一二个邪人,近身之处才好挥钢鞭的力量。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邪人只知一味的进攻,哪里想到落日招式中的变化,看到长枪中露出的机会,便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

人说战场之上勇者胜,此话诚然不错,但象邪人这样的勇者,差落日岂是半分,所以落日枪中夹鞭,转瞬间就将七八个邪人砸于兽下,又是几只魔蛊兽没了主人。

此时只剩下十几个邪人,他们倒也似乎明白了,却并不急于进攻了,邪刀挥处却是自保的招式,这一下落日立即占了下风。

落日心中明白,如果敌人不进攻,只求自保的话,恐怕自己的气力一定不能维持多久了,于是便犯了心急的大忌,如此一来,他怎么能不落于下风呢。

落日招式再次一变,长枪游龙,千万朵银花飞舞,向着这十几个邪人冲去,完全是一种进攻的样子。

这一下,勇猛自然是一定的了,但心急之下也未免出了些破绽,十几把邪刀劈了过来,落日手持枪与鞭倒不在乎,但他却忘了他坐下的乌龙驹。

此马虽然是西域良驹,但它所面对的却是魔蛊兽,气势上实际已经差了许多,经过刚才勉力一战,已经是强驽之末了。

顿时一个马失前蹄,竟然将落日从马上掀了下来。

邪人们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邪刀齐举,向着倒在地上的落日劈去。

落日反应倒是极快的,在落地的瞬间,将身子一拧,竟然冒险从两只魔蛊兽间滚了出去,手中长枪后刺,又是一名邪人被刺落兽下。

他是离开了危险之地,但乌龙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十几把邪刀本是照着落日当头劈去的,落日躲开,邪刀不免都砍在乌龙驹的背上。好在邪人的目标只是落日,落日就地一滚之势牵扯了他们的注意力,邪刀劈在乌龙驹的身上倒也不甚用力。

即使这样,乌龙驹也是后背刺痛,从地上一跃而起,向旁蹿去,硬生生地竟然将一个邪人连人带兽撞翻在地。

但它这一下并未解脱困境,却是被几只无主的魔蛊兽围在了当中。

而这边,落日反刺一名邪人得手后,刚站起身来,却现自己情况更为危机,一干邪人,还有几只无主的魔蛊兽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他要想救得自己的战马恐怕已是不可能了。

落日武艺高强,但他绝不是路奇轩那种步下的侠客,失去了战马对于他来说真如同失去了双翼。他只能暗自为乌龙驹祝福。

落日将鞭放回腰间,一杆长枪反持在右手之中,在他的周围,虎视眈眈的十多只高猛强硕的魔蛊兽,此时兽上的邪人反而看起来小了许多。

耳闻中,乌龙驹长嘶,显然是受了魔蛊兽的袭击,想来受伤已是不轻了。

落日惨然自语道:想不到你会陪我,不,是我陪你!!

话音落,长枪追风。

落日身子猛地平地拔起,右手摆动,长枪在空中划了个圆,迫使众邪人不能上前,圆尽之后,右手已抓住了枪尾,枪尖冲着乌龙驹嘶鸣的方向的那个邪人直刺过去,身体追着长枪在空中展成了一道直线。

这一招长枪追风快似闪电,枪势很疾,对面的那个邪人根本就没有防备。

但落日轻身之术却远不及无颜等人,枪尖刚要挨到对面邪人的咽喉之处,身体不由自主的已经下沉了,只见他手腕翻动,枪尖突然向下疾走,本来是平刺之枪立即变成了下刺之势,一下子从那邪人的腰腹穿过,坐下的魔蛊也未能幸免。

吸血盘龙枪,枪尖入肉,枪尾出血,瞬时间如喷泉相仿。

落日也借这一枪下刺之力,整个身子飞出了包围之地,在身子下落之时,他双臂用力,竟然将身后的一人一兽整个挑了起来,从自己头上甩了前去。

前面一只魔蛊兽正要向乌龙驹扑去,没有想到半空中突然一人一兽向它砸来,气势之猛无可比拟,顿时是骨断筋折。

此时的落日落地后急迈了两步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坐骑前,那乌龙驹身上邪刀之伤,显然又中了魔蛊兽利爪的伤,血已经流了出来。

此时的落日却也好不了哪去,刚才为了救乌龙驹,这一跃,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此时只能勉力支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此时的落日虽然站在坐骑之前,横枪面对着渐渐再度围上来的邪人怪兽,但他心中却十分清楚,死亡,除了死亡,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其实,他真有些不甘心,一个堂堂的名门之后,一个楼兰国的辅国王竟然会死在这里,死后还极有可能丧身于这些怪兽之口,为什么天道对他如此不公。

落日想不明白自己威风一世为什么会败在这二十几个邪人之手,虽然他们勇猛,虽然魔蛊兽凶残,但落日自信应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今天如此不济,他心念一动,难道是那杯七日毒酒在作祟?

看看天色,已晚,这正是第七日的夜,红月初升。

落日此时看了一眼身后的乌龙驹,他已是斗志全无。面前邪人怪兽在渐渐逼近,他看到的却是龙王妃。

美丽的龙王妃,为什么会对他如此狠毒,他至死也不明白。

迷离的双眼,落日已经陷入精神恍惚的境地,他手中的长枪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只有等待死亡的来临。

现在摆在落日面前的有两种死亡,一种是毒酒作,他死于龙王妃之手,一种被邪刀所杀,他死于阴屠之手。

落日选择了前者,他看着魔蛊兽冲了过来,他反而笑了,内心中一个念头,杀死我的不是你们,绝对不是,因为我已经死了。

眼睛再也睁不开了,突然,他看见冲在最前面的魔蛊兽倒下了,邪人栽倒在他的脚边。

恍惚中,他看见了箭,漫天的飞羽,在山坡之上,冲下来上百匹战马,气势如虹。

红月映着戈壁,坡顶一员大将,坐下嫣色战马,手中弯刀映出血气。落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死亡终于令他失去了意思。

七日毒酒,七日醉,醉了七日的落日不愿再醒!

美酒如醇,醉看美人。

落日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还有一丝烤肉的味道,但他却没有看到心中的美人。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宽厚的背影,背影面对着炽旺的火堆,正拿着两柄匕在烤肉吃着。

他的动作很熟练,一手中的匕串着大块的肉伸进火中,另一只手里的匕较短,显然是片下肉来送进嘴中用的。

落日仅凭背影就知道这是谁,察罕,似仇人又不是。

看到了察罕,落日知道自己没有死,他坐了起来,动了动筋骨,并没有现大碍。

察罕显然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来轻蔑地看了一眼落日:醒了?

落日点点头,你为什么救我?

察罕又转过身去继续吃自己的晚餐:救你?我只是杀敌罢了。你运气不错,正让我们赶上。

落日向旁看了看,显然这是察罕临时扎下的营地,没有帐篷,许多楼兰骑士们都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烤肉,喝着马奶酒。

落日又问:我的马呢?

察罕头也不回,向旁指了一下,落日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堆起一个土堆。

落日一见,心下明白,显然是乌龙驹伤势过重,已经被埋了起来。

察罕再次转过头来说:因为是你的马,所以我们很优待了。

落日惨然一笑,他知道,凡是楼兰国骑兵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战马死后,马肉一定要制成肉干的,这也是为了骑兵们能驰骋万里的需要,无可厚非。

落日站起身来:其实都一样的。

说着,他晃晃悠悠地信步走开,却也没有向那葬马之处,看那样子好象漫无目的。

察罕一愣,也站起身来问道:你去哪儿?

落日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不想死在你的面前。

察罕惊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想死?我本以为你是一个英雄呢,要死就快死吧,离我远一些!

落日此时早已心灰意冷,但听得察罕言语中的如此轻蔑,不禁偏要驳他两句:再了不起的英雄难道还能抵住七日醉毒酒吗?

察罕闻听此言,一下子沉下了脸:宫内有几个大臣就死于此,是不是你下的手。

落日叹了口气道:不错,龙王妃没有这个意思,我代劳了。

察罕瞪起双眼,紧紧地盯着落日问道:妈的,那龙王妃有什么好,你为什么替她卖命?

落日落寞地一笑:为什么?你不懂的……

说着,他继续向前走,察罕则一个箭步蹿到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说清楚了再走。

落日摇了摇头,叹道:你真是一个粗人,这种事还用得着我说吗?如果你想为那些先臣报仇,动手吧,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察罕盯着落日,似乎突然醒悟了,叹道:年轻人……算了,现在大敌当前,我劝你能留下,与我们一起解救楼兰。

落日没想到察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能地问道:邪人进攻了?

察罕点了点头:不错,已经围城五天了,铺天盖地的邪人,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城内的情况,殿下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呢。

落日急切的表情慢慢地缓和了下来,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却从察罕旁边绕开了。

察罕一愣,一把抓住落日的肩头:你不管吗?

落日摇了摇头道:我管不了,中了七日醉毒酒的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察罕闻听此言大吃一惊,看着落日问道:你中了毒?

落日点点头:七日醉,今天晚上我就要找个好的归宿了。

察罕紧盯着落日的眼睛,那是一双迷离的,伤心的,无助的眼神,想当初,察罕与落日第一次比武时,这双眼睛充满了少年英气,但现在竟然完全变了,变得如此消沉,如此全无斗志。

察罕相信落日所言都是真的,但他却笑了,狂笑声中,他在大喊:军医何在?

落日摇摇头:我谢谢你,谁都知道七日醉过了第五日就无药可救了。

察罕笑着没有搭言,这时军医已到,这是一个精壮的汉子:将军,什么事?

察罕道:你跟落日将军说一说他的病情。

军医对落日一抱拳道:在下只会些外伤治法,所以对将军的病实在所知无多,我只能讲一讲事实。我们救了将军后,当时您是昏迷不醒,我查看了一下,却没有现任何被邪人所伤的痕迹。您的脉象与心跳时有时无,在下无法可治。察罕将军说再看两天,结果您就这样躺了两天,今日才醒过来。

落日闻听此言是大吃一惊,一把抓住军医的前衣襟急问道:你说我躺了两天。

军医莫名其妙地点点头:对呀。

察罕笑着在旁说道:也就是说你与殿下比武已经是九天前的事了。

落日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语问道:难道我没有中毒?

军医愣了一下:没有,将军的脉象绝不可能是中毒,这点在下还能保证。

落日追问道:七日醉的毒性,你知道吗?

军医点点头:那更不可能了,七日醉的病症我还是能查出来的。

落日一下子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察罕一挥手,军医莫名其妙地走开了。

落日却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察罕一笑:谁告诉你中毒了?

落日看了一眼察罕,于是便将那日夜晚龙王妃赐酒之事说了。

察罕皱着眉道:怪不得呢,以你的武功来说竟然对付不了那二十几个邪人,令我着实有些不信。看来这个女人真是太狠毒了,你以为自己中毒了,必死无遗,所以用不着她真正下毒,你已经死了。只是死后心念全无,你的身体反而恢复了正常,不受必死信念的影响,这才醒了过来。龙王妃一定料不到会这样的?

落日似乎刚从沉迷之中清醒过来,他看着察罕道: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察罕冷笑着,慢慢将自己随着无颜等人入城时生的事说了,然后说道:无颜少年英才,这个女人又水性杨花,害你恐怕是一定的了。现在大敌当前,楼兰城内又有这么一个女人……

胡说!

落日暴怒道:你救了我的命,但你却不能这样侮辱王妃,这是大不敬之罪。

察罕知道此人情陷已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于是话题一转:既然这样,这龙王妃是什么人咱们先不去理会,但楼兰国危在旦夕,你帮不帮这个忙?

落日此时自觉已死一回,本来对生死早已就置之度外了,更有对楼兰对龙王妃牵挂之心,哪有不允之理,于是道:楼兰国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察罕大笑,伸出手掌来,落日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手在空中握在一起,察罕道:年轻人,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但你是个英雄,这一点我是绝对承认的,这几千楼兰骑士个个英勇善战,就交给你了,我做你的副手。

落日没想到察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忙道:这怎么行?

察罕摇摇头:现在大敌当前,不是推拖的时候,为了楼兰国。

落日见察罕说得十分真诚,知道再推下去也是枉然,他又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于是下定了决心。当下,一抱拳,向着察罕就跪拜下去。

察罕大笑着扶起落日道:这是应该的,走,你还饿着呢,那边有酒有肉,我得先跟你说说现在楼兰国的情况。

楼兰宫外,三短两长的长号之声不绝于耳,显然情况是极其危急。

而此时楼兰后宫之内的龙王妃却被绑在一张椅子之上,身前站着两个粗壮的妇女,显然她们是在宫中做着下等活的宫女。

在后宫门口侍立着一名御医,他双手下垂,头也不敢抬一下。

龙王妃眼中冒火:你们放开我,怎么能对我如此不敬?

宫女道:这是国主的吩咐,我们不得不从。

说着,走到门口那名御医的跟前。

御医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道:王妃殿下,我只是奉命行事,您喝了这个肯定没有错的,国主也是为你好。

龙王妃惨然一笑:为我好,我只能误国,还能做些什么呢?

那名宫女从御医手中接过瓷瓶,转过身来走到龙王妃面前:王妃,您又何苦呢?还是喝了它吧。

龙王妃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那名宫女摇了摇头:国主吩咐的,我们不得不从,再说喝下这个,您不就没事了吗?

龙王妃拼命地摇着头,她知道,对这些手下人来说,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这是老国主的吩咐。

两名宫女说了声无礼,便走到龙王妃面前,一个人按住龙王妃的额头,另一个人举起了手中的瓷瓶。

龙王妃睁大了眼睛,无助地看着。

后宫门口的御医叹了口气,他低着头,慢慢地退身关上了宫门。

宫门内,龙王妃挣扎的声音不时传来,显然她还是被硬灌下了解药。

龙人国的大公主此时变得极为软弱。

无颜与老国主两骑大宛良马,快地奔跑于楼兰城内,前后楼兰兵士们一起开道前行。

一队人马向着城门方面跑去。道两旁的百姓都闪躲开来。

顺着城梯,无颜与楼兰国主快步走了上去,只见眼前的楼兰兵士们全副武装,紧紧地盯着城墙之外,在人群中,姬飞峰等人也站在那里,旁边还有几个楼兰的将领。

一名楼兰将领见无颜与国主赶到忙走上前去:国主。

老国主手一摆:他们进攻了吗?

虽然问着话,他的脚下却根本没有停,直向垛口走去。

那名将领与无颜紧随其后,将领在说:还没有,但显然他们要先围住城,再找时机。

老国主点点头,他手扶着垛口,面色凝重。

那名将领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还有一件事……

老国主道:说。

那名将领咬了一下牙道:公输般第三十七代传人鲁腾不见了,据说他极有可能投奔敌人了。

无颜闻听此言脸色为之一变,但他没有说什么,看了看父亲,老国主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扶着城垛口向城外观看。

此时,天色阴霾,楼兰城罩在一片沉雾之中。

楼兰城外,广阔无边的大地上,站着广阔无边的军队。

邪人的军队,气势极为嚣张,虽然距离楼兰城还有数里之遥,但仿佛整个大地都被他们所主宰了似的,到处是乌色的盔甲,到处是闪烁的邪刀。

本来天与地由于这阴郁的色彩就已经显得极为狭小了,现在由于庞大的邪人部队大兵压境,这天与地仿佛瞬间就失去了距离,传过来的只是一种狂野的杀气。

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凶残。

谁见到这样的情景都必然会失心丧魄。

楼兰国,灭国之痛,仿佛就在眼前。

城楼一间临时的议事厅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老国主正中而坐,其它的人则或坐着或站在那里。

老国主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前面,缓缓地说:你们都知道现在的情况,楼兰国危在旦夕,以你们的能力,我想现在走还来得及。

在他的对面,姬飞峰玫公子蛮蛮与魏图腾站在那里,显然无颜刚刚向父亲介绍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