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危城十面(2)
作者:韩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759

而在那一夜,在落日与龙王妃举行婚礼的时候,老国主战死在城头之上。

隐隐之中,龙王妃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猜测,老国主是故意战死在疆场之上,好象只是为了将王位让与落日。

她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无端的猜想也令她有些筋疲力尽,她不愿相信这是一个事实,但与老国主遣走殿下无颜相联系起来,这种猜想便变得更加真实。

难道老国主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疼爱,反倒疼爱两个外来的人,而且是义无反顾地为他们去战斗去牺牲,这是绝然没有道理的。

龙王妃虽然这么想,但她对谁也没有说,现在她只能做一点,就是认真地为落日祈祷,为那些英勇的战士们祈祷,为楼兰国的百姓而祈祷。

但这种祈祷的力量到底能有多大呢,龙王妃不敢想象,她听见城墙那边的喊杀之声,一颗心就永远放不下。

城头之上,战势还在继续,而且变得更加惨烈。

几乎在城墙之上的每一个垛口都立住了邪人的云梯,那些邪人不断地突破楼兰勇士们的防守,在箭林石海之中夺得了一个个的垛口。

城头的甬道极为狭窄,楼兰勇士们并不能全体战斗于此,反而是冲上来的邪人越来越多,慢慢的,他们已经不占有任何弱势了,一片混战之中,有部分邪人已经向着城门处的那个吊桥的绳索奔去。形势是万分的危急。

魏图腾受命守住城门,他立于巨大的绞盘之后,看着眼前这些蜂拥而上的邪人,眼睛已经杀得通红了。

魏图腾本来就没有什么武功,打斗起来全无章法,仅凭着一根大棍横挡千军,但正因为如此,敌人虽然难以接近他,但他却常常是顾此失彼。

一个没有留神,早有几个邪人兵士们从他大棍之下逃生近到了那绞盘跟前,邪刀抡起,顿时那铁链之上火星四溅。

不远处,姬飞峰早已看到,但身前数名邪人致使他根本无法脱身,于是冲着这边大喊:魏将军,吊桥。

魏图腾这时才现身后的绞盘早已落到了邪人之手,他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就冲了上去。

身后几把邪刀已经劈在了他的背上,好在皮糙肉厚,无什么大碍,但他冲过去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左右两个绞盘,其中一个铁链早已被砍断,那链子一下子松了劲,顺着绞盘滑在地上。

魏图腾也真急了,人未到,棍已先至,一下子扫开另一个绞盘前的邪人,这招虽然很快,保住了铁链未断,但邪人的最后一刀却结结实实地剁在那绞盘的扶手之上,只见绞盘飞快地转了起来,铁链也失去了控制,随着绞盘在滑动。

铁链如蛇一样地冲上城头,冲上吊桥,那吊桥立即向下慢慢落下。

所有的楼兰兵士们都大吃一惊,尤其站在城头之上,可以眼看着吊桥在下落,众人的心都凉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吊桥突然不动了,悬在了空中。那铁链也停了下来。

绞盘旁,魏图腾仿佛是一个天塔一般,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铁链,凭着一己之力竟然将吊桥拽住了,那根盘龙金棍扔在了一边。

魏图腾天生神力,但那吊桥岂是一人之力所能拽动的,他已经是满脸通红,青筋暴露,双脚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城楼之上凡是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惊骇万分。

但是很快地,人们就反映过来了,尤其是邪人们。

魏图腾拽着铁索,动也不能动,一柄邪刀却已经向他的后背刺了过去。

听风,魏图腾知道危险临近了,但他却绝不能松手,于是闭上了眼睛。

邪刀刺到半路突然停了。

为魏图腾解这围的竟然是墨羽凡。

他手里拿着一柄宝剑,趁邪人进招喜悦之时,从那邪人的软肋之处刺入一剑。

魏图腾扭头看是这个书生:多谢了。

墨羽凡大喊:我是找你帮忙的。

魏图腾急问道:什么忙?

墨羽凡喊道:等会再说。

他必须等会再说了,因为又有一名邪人冲了上来。

墨羽凡的功夫可不怎么样,一柄宝剑只是防身之用,甚至连防身的作用都起不到。

与那名邪人刀剑相撞了两下,墨羽凡手中的剑就拿不住了,掉落在地,他也来不及捡剑,只好狼狈地躲闪着那柄眼看就可以要夺走他命的邪刀。

魏图腾拽着吊桥,眼睁睁地看着,根本帮不上半点忙,更要命的是,他的力量似乎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手臂不由地颤抖了起来,而且斜眼中又有几名邪人冲了过来。

墨羽凡眼看就要丧身到那名邪人的刀下。

刀光趁着夜色,向着墨羽凡的头顶就劈了下来。

但那刀光突然间从凛冽变得十分地温柔,渐渐地,它走开了,远离了墨羽凡的身体。

不,其实它走得很快,飞一般地走了,连同握刀的邪人。

这个邪人飞了出去,砸向了举刀奔向魏图腾的另外几个邪人。

一招之内救了两个人,墨羽凡睁大眼睛,看到了面前那个冷酷得几乎没有表情的蛮蛮,只有他能够在混战之中摆脱任何对手冲到这里来救人。

蛮蛮轻轻地哼了一声:想不到你还挺勇敢的。

那边魏图腾大叫:蛮蛮先来帮我。

墨羽凡忙说:用东西把绞盘别住就行了。

蛮蛮更不迟疑,手中的冰笔一摆,将旁边地上的一根粗木棍挑飞过去。那棍快似流星,不偏不倚地从魏图腾身边飞过,正**绞盘之中。

魏图腾一见,忙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那铁链再度绷上了劲。

城门外的吊桥颤了两颤,成个角度地悬在了那里。

魏图腾这才放心,捡起地上的盘龙金棍,走到墨羽凡跟前:你怎么不早说。

蛮蛮道:是你想不到的。

魏图腾看了蛮蛮一眼,又转向墨羽凡问道:帮什么忙?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墨羽凡此时已从刚才的惊魂中清醒了过来,一下子恢复了以往骄傲的样子道:时机到了,该关门打狗了。

魏图腾没明白,他刚要问,墨羽凡说道:你跟我来吧。

说着,他就要向城中跑,却被魏图腾一把拎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背上:没本事还瞎跑,扶好了。这里交给你了。

最后一句当然是对蛮蛮完这句,他抡起手中大棍,背着墨羽凡向前跑去。

邪人们的攻势越加猛烈,在城头之上几乎已经分不清敌我了,只是那长直的邪刀与半圆的楼兰弯刀。

但半圆的弯刀却断了,那是察罕的刀,由于斫砍的太多,刀已绷不住劲了,正断在一名邪人的刀上。

那柄邪刀向着察罕继续劈了下来,察罕一侧身,将这个邪人踢翻在地。正当他要寻找一件兵器之时,斜刺里,一柄钢鞭递到他的眼前。

察罕一看,正是落日,他将自己那柄钢鞭递与察罕,察罕点了点头,接过钢鞭反手一下将一名扑上来的邪人连头带盔砸个粉碎。

两个人相互一笑,继续与邪人恶斗起来。

城外是数不清的云梯,云梯上则是数不清的敌人,邪人的数目的确太多了,城下的护城壕沟之中,邪人的尸体都已堆起了三层,但他们却依然对楼兰城保持着疯狂的进攻之势。

姬飞峰一个反手,左手的短枪刺入身后的一名邪人身体之中。

姬飞峰不知这一招用过多少回了,就在这一夜,他只感到周围永远是敌人,前面,左边,右后还有后面。

他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面前便看见了落日,落日早已浑身上下被血浸透了,看得出他的表情也十分地无助。

姬飞峰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落日干将剑削掉一个邪人的头颅,向着城中大道那边望去。

突然,他惊喜的叫道:好了,他们来了。

姬飞峰不明白所以,也忙看过去,只见一队人,为的正是魏图腾。

魏图腾和几名勇士在前面开道,那队人则跟在后面,他们每一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一个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姬飞峰正自疑惑,就听见落日大喊着:弟兄们再努把力,就要关门打狗了。

边喊着,他又冲入战团。

楼兰城上,大战依然残酷,死尸,兵器,鲜血堆满了城头。夜色如旧,月蚀未了,但那月色的红晕似乎微微地露出一个边来,显得极为脆弱,但这已经足够了。

魏图腾在前面开道,很快,那队扛着木桶的兵士们便冲上了城头。

邪人并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眼见着这些楼兰兵士冲上来,当然只有一个选择,杀掉他们,也不管木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他们错了,错在根本没有想到保护木桶的是什么人。

魏图腾,还有那数名楼兰勇士,他们似乎要拼尽自己的所有力量保护这木桶。

在察罕与落日的带领下,许多城头之上的楼兰士兵们也加入到保护木桶的行列,致使邪人竟然根本就走不到木桶的跟前。

但木桶已经开始挥它们的作用了。

在魏图腾等人开道的情况下,这队兵士们飞快的跑到一个个的城垛前,将肩上木桶向着城外的云梯上便砸去。

这木桶显然是做过手脚的,一个个并不结实,只要碰到云梯或云梯上那些挥舞着邪刀的邪人们便散开了,从里面洒出许多液体来,将这许多邪人,云梯浇遍。

即使那没有散开的木桶落进了护城壕沟里也免不了液体的迸溅。

姬飞峰并不知道木桶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液体的味道极为浓重,还有些刺鼻。

这刺鼻的感觉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终南山上的松柏,那松柏上也会分泌出稠稠的粘粘的液体。

这液体的最大好处是驱赶各种有害的蚊虫。

但它最大的缺点则是易燃。由于松柏易燃,终南山曾闹过几次火灾,好在及时扑灭。

但现在,缺点正是楼兰国退敌所要借用的。

落日要火烧楼兰城。

松油洒在城外,落日第一个将城头的一个火把扔了下去。

顿时,楼兰城外火光四起,松油迅地被点燃了。

竖在城墙之上的云梯立即着了起来,那许多正努力向上攀登的邪人无处可逃,都陷身于火海之中。

这是一道火墙,将楼兰城里与城外的邪人完全阻隔开来。

那些已经攻进楼兰城内的邪人可就吃亏了,后面的邪人根本无法跨越那道无比高大的火墙,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大火而挪动不得半步。

此时攻进城中的邪人再凶残,再恶毒也无法与楼兰的勇士们相比了。

虽然整个楼兰国被熊熊烈火所包围着,但这火是楼兰勇士们胜利的保证,是他们杀敌的战鼓,气势,实力完全站在了楼兰兵士一边。

这些入城的邪人所面临的只有一个结局,死亡。

无论眼见着那火光中的弯刀扫向自己的脖筋,还是为了躲闪而扑向城外的大火,邪人们一溃无迹。

城外的邪人们被这道巨大无比的火墙所阻,根本就看不到楼兰城头上生的一切,他们也无法进行再一次的进攻,所有的云梯都成了助火的燃料,所有攻城的邪人都被那火焰的热浪击退。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一点,在城外空地之上竖起一个个的炮架,将那些巨石炮弹扔向楼兰城中,由于火光冲天,这些炮弹已失去了真正的准头,仿佛只是一个个无用的流星一样,被抛了上来。

但他们没有想到,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楼兰城外的壕沟之中,早已让墨羽凡挖好的管道。

一个个管道很细小,向外延伸着,里面藏着的竟然是导火引线。

这引线被壕沟中的大火点燃,顺着管道向外迅地燃点着,由于深埋在地上,邪人们根本就没有现。

等他们真正现的时候,脚下已在震颤,那炮架与众多退回的邪人们一起变得粉碎,升上了天空。

火药,引爆的火药就埋在离楼兰城墙五十丈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也正是邪人放置攻城炮架的所在。

计算之巧妙之精确的确令人意想不到。

地下的炮声立即替代了邪人那些攻城的炮响,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这仿佛更刺激了城内的楼兰勇士们,他们更加奋勇,弯刀,剑很快就将邪刀的寒光压制住。

所谓关门打狗正是如此。

攻入楼兰城头的邪人们无一生存,全部死于楼兰勇士们的刀剑之下。

而此时,月蚀已过,但没有人能够看得清它的光泽,因为它已经完全掩没在这楼兰城外的大火之中。

远远看去,楼兰城红艳艳的,火头之上隐隐间仿佛能看到楼兰城最高的某些建筑,但由于火势太猛,热浪将所有的视线都阻止了。

这座曾经的海市蜃楼终于在这场大捷之中又恢复了它曾有的神秘。

这场大火一直不断,传出很远,直到一个人的眼睛之中。

魈皇的眼睛的确在冒火,他站在巨大的蜈蚣顶上,脸上显出的竟然是一种不屑。

冷笑伴随着他,似乎对于眼前的失利根本就不在乎。

这一仗打得很漂亮,落日与墨羽凡定计先准备好无数的松油桶,然后在城外壕沟内安放引线,将炸药放在距城更远的地方埋好。

待敌人进攻之时,先放进一部分邪人,见邪人的云梯布满城头之时,倒松油以火攻之,再引爆已埋好的炸药,这一计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邪人的云梯几乎尽灭,邪人的炮架也几乎全部被毁,更值得庆贺的是,不但杀敌无数,而且此火能够给楼兰城带来几日的喘息之机。

但此招的确惊险万分,一旦火势控制不住,烧入城中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好在墨羽凡已令人几乎掘干了所有的井,备下水来以防不测。见那火势稍有向城内漫延之势便以水阻之。

这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办法虽然打退了邪人,但楼兰国这个极为美丽华贵的城池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风采,取而代之的是被烟雾所笼罩。

那楼兰城墙依旧被烈火炙烤着,东西南北四座吊桥均为木制,在这场火中也毁于一旦。邪人再次进攻,恐怕自己搭上浮桥便可以直对城门了。

由于这场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巨大的,不免有些老臣开始担起心来。

大火不可能永远地这样燃烧下去,邪人肯定会在火熄灭后再次进攻,但此时的楼兰国炸药已用尽,虽然滚木擂石可以靠拆房准备,但最缺的却是箭。

箭这东西在所有兵器中并不占有明显地位,但战场之上,它却是绝对少不了的,号称暗器之祖,是保护自己,杀伤敌人最有效的武器。

但现在箭少则意味着邪人可以轻易地攻近楼兰城前。

好在这所有的担心都被楼兰的大臣们守口如瓶着,因为他们很清楚,无论如何,这一仗,楼兰国的士气空前的高涨。

只要有这种士气在,楼兰国就永远不会灭亡的。

此时的楼兰国内,百姓们的确是非常高兴,虽然他们的家园早已失去了任何颜色,但他们知道,楼兰国真正的色彩只存在于人们的心中。

智慧让他们建起了楼兰这座神秘传奇而又美丽的国家,勇敢让他们取得了非凡的胜利。

只要楼兰民众们活着,这两者就永远也不会失去的。

姬飞峰等人跟在落日的身后探看着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们,也慢慢地体会到楼兰国真实的色彩。

这色彩在百姓的笑容中,在勇士的伤口里,还有一双双明媚的眼睛里绽放着。

一种信念在战争的间隙显得更加顽强。

落日的脸上也挂着笑容。他的手不禁摸了一下胁下的那柄干将剑,只有摸着这柄剑的时候,他才能感到一种真实,国主的真实,无愧于老国主的真实。

但突然之间,他仿佛觉得此剑并不真实了,于是,他连忙低头查看着。

剑鞘在,剑也在。

但剑在鞘中,却又似要离开剑鞘。

落日大吃一惊,他急忙伸手扶住了剑把,但另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手。

大手,察罕的大手。

落日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察罕却对他微笑着,在察罕的示意下,落日看到了前面的一个人。

楼兰城内巷中挤满了人,但这个人却格外的显眼。

龙王妃。

自从那场莫名其妙的婚礼一别,落日一直忙于战事,根本就没有再见龙王妃。

其实,他更多的是不想见,老国主的死令他多少有些内疚,虽然这内疚便如同那场婚礼一样来得毫无道理,但他还是不愿见到龙王妃。

落日正在为难之时,龙王妃却早已看到了他,忙走了过来。

龙王妃得知胜仗之后便愈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思来想去,她决定去看望一下哪些与她一样做着各种祈祷的百姓们。

身为一国之母,这样的举动无疑对提高士兵的气势,安抚哪些百姓的心有巨大作用,这样便在无形中帮助了落日。

这样向着,龙王妃便走出宫来。她十分清楚战争的残酷性,但她对眼前的景象多少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百姓的无助与士兵们的鲜血令她十分震惊。于是,她几次放下了所有的王妃尊严,带着许多宫女帮助这些人。

但交谈之中,龙王妃突然体味到一个男人的世界。百姓们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无助,虽然家园由于战事的需要毁掉了,但他们却没有失去任何信心,而这种信心正是由哪个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体会道的男人世界所创造的。

士兵的鲜血并没有流,那些受伤需要暂时医治的人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战斗,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没有国哪来的家。

楼兰国,这个现在看起来已经破败的国家里到处去洋溢着分战斗的心。

龙王妃知道,这一切都是落日,墨羽凡还有无数的战士们用生命换来的。

龙王妃并不是一个悲悲切切的女人,她识大体,却无法体会男人间的感情,她始终想不透老郭主对落日并不喜欢却将国位传于他的意义所在,现在她明白了,有时候男人的感情是建立在同一个目标之上的。

为了楼兰国,为了打败魔界的阴屠,这许许多多人走到一起或不得不分开,落日与察罕和解了,无颜离开了他最好的几个朋友。

想到了无颜,她想到了玫公子,更想到了她死去的父亲龙人国王。在玫公子告诉她父亲死去的消息时,她没有一点背上,父亲用一种无耻的手段谋取了龙人国王位,只是她离开父亲的主要原因。她认为她很正义。

但是,她忘了,父亲统治下的龙人国很昌盛。如果为了国家的昌盛为做出不道的事情,这难道也是一种错误吗?取大义舍小义这就是男人的世界。

龙王妃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同样死去的老国主,她无法比较,但有一点很明显,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一定也是英雄。

为了这些英雄,龙王妃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多少百姓得到了她的安慰,又有多少伤兵在她亲自包扎下站了起来,没有人知道。

现在,龙王妃面对的是她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落日。

一脸几日的战事,落日显得很疲惫,身上的衣服凝着血迹也显得污秽不堪,看他的样子,龙王妃的确心疼,于是走上前去:国主。

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这样叫。

落日的心颤动着,说实话,这多日来,他几乎忘记了龙王妃的存在,但此刻他猜现原来这种思念之情是如此的强烈。

面前的龙王妃并不华丽高贵,从她衣服及脸上的汗水泥垢可以看出,她做了许多事情,许多不合乎她神风却合乎这场战争的事情。

落日心里十分感激,但他决不把这种感激之情表现在众多将领和百姓的面前:你来了?做得很好。

龙王妃很高兴: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请国主尽管吩咐。

落日一摆手:这样就好了,咱们走吧。

说着,竟然撇下龙王妃带着众人向前走去。

龙王妃没有想到落日竟然拿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一下子怔在那里。

众将士自然不会说些什么,一个个从龙王妃身边走过。

龙王妃呆呆地看着落日的背影。

这时,本来已走过的察罕突然转了回来,走到龙王妃跟前说道:老国主的死与你们两个人没有关系的。

龙王妃苦涩地一笑:但他在怪我?

察罕摇了摇头:他只是为战局着想,你只要记住老国主的话,尽力帮他就行了。

龙王妃叹了口气: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察罕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

他顿了一下,道:也许这样就很好了。

察罕显然是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于是也不便停留,转身跟上众人。

走在前面的落日虽然查看着两旁士兵,但很显然,他有点心不在焉,更主要的是,他的右臂一动不动,那只手死死地按住肋下的干将剑。

干将在抖,但过了一会儿,那剑再无动静。

落日奇怪地看了看此剑,只见剑鞘之处,仿佛能看见里面的剑身游龙走线,恍惚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兰城外的大火渐渐熄灭,这预示着短暂的战事间隙就要结束,邪人随时会卷土重来。

但有三个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是蛮蛮,姬飞峰与墨羽凡。

蛮蛮道:我感到一种极干涩的力量,这力量不是魔的力量,也不是人的力量,它强大得令所有人都必须臣服。

只有姬飞峰与墨羽凡知道这力量是什么,因为他们看到了红月的月晕。

那月晕美不胜收,在广阔无边的夜空中看起来如同一个美丽的带。

看着这个景象,姬飞峰道:月夜晕,无风必沙。

墨羽凡笑了:姬道长错了,沙漠之中夜空出现这种景色,必然是远处几百里外起了大风,风卷黄沙,明天必当遮天蔽日。

落日点点头:如果明天遮得要降沙尘暴,恐怕邪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知这沙尘天气是否能持续道龙人国救兵赶到之日。

墨羽凡摇了摇头:恐怕这不太可能,观天象可看这次沙尘天气顶多维持一两天,一两天后,楼兰国照样是暴露在邪人的眼前。这仗恐怕是根本躲不过去的。

落日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还只能歇息两天了。

墨羽凡点点头:不错,但这沙尘天气却有另一桩好处。

落日愣了一下,几个人都看向墨羽凡。

墨羽凡笑了笑,神秘地说:不过,姬道长和蛮蛮捕快恐怕要受累了。

正如墨羽凡所料,第二天,黄沙漫天,将整个楼兰国都笼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围上了纱巾或布料,甚至是呼吸都有些困难。

但就是这样一个恶劣天气中,姬飞峰等三人却要帮助楼兰国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搬来这个任务落日打算亲自前往,但被察罕和墨羽凡劝阻了。因为这个任务是再度偷袭邪人队伍。

身为一国之君,出得楼兰城,深入敌阵,这已是万万不能了。

落日只好祝福姬飞峰等人能够胜利而归。

没有风,漫天的黄沙虽然从天而降,但来势并不凶猛,只是漂浮在空中,仿佛让人置身于黄色的浓雾之中。

这样的天气,楼兰国曾经遇到过几次。

第一次还没有建国时,那个楼兰先祖带领一众秦人走到此处,恰遇天将黄沙,众人顿时迷失了方向,待黄沙退去之时,一片美丽的土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于是,便在此处建起了楼兰国。

由于这个原因,楼兰国的民众对黄沙有种敬畏之心,那是上苍给他们的预征,是上苍的赐福。所以,这一次姬飞峰等人的任务仿佛也是上苍安排的,成功的美好祝愿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荡漾着。

但实际上谁都明白,这冥冥之中上苍的赐福绝不是完全的依托,至于在黄沙中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路。

沙漠之中本来就没有路,楼兰人走路完全凭得是一种感觉。

这在中原人看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放眼望去,沙丘一个连着一个,单调得很,这样的景象怎么能不让人迷失方向呢?但楼兰人绝不会的,因为这是一种本能,就象草原上的孤狼一样,用本能永远地生存着。

姬飞峰与魏图腾根本就不认路,蛮蛮也许会有些感觉,但面对这样的黄沙漫天,他心中也多少有些犯难。

这本来不应该是他们的任务,但他们必须去做。

因为也只有他们有这个本事,偷袭邪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诱邪人出来。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诱敌追出,这是墨羽凡对魏图腾说的话。姬飞峰最不放心的就是魏图腾,他常常会因为勇猛而误事,但计策一出,魏图腾便吵着要去,谁也挡不住,所以只好答应了。

但这几个人最大的困难就是在黄沙之中容易迷失方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墨羽凡曾想到一个人。

察罕。

察罕自小生活在沙漠之中,对这种天气以及地理都是了如指掌,再大的黄沙也绝不可能令他失去方向感的。

但墨羽凡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以他的身份绝不能请察罕担当此任的。于是,他便一个劲地强调姬飞峰三个人不识方向将会给这次任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知道,以察罕的性格,闻听此言必然会立即请缨的。

但他错了,察罕一直在听,也一直没有说话,他仿佛早已失去了往日那冲动暴躁的性格,变得老练沉稳了许多,甚至是有些胆小怕事。

最后,察罕终于开口了,他说道:这个问题好办,我能解决。我现在要见龙王妃。

浮动的黄沙,凝重的空气,无声无息。

突然间,那黄沙中出铁锁落栓的声音,紧接着是吱吱的声响,最后哐的一声,成了一种绝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但这平静只保存了半刻,从大地之中响起卟卟的蹄声,起先是低沉的舒缓的,慢慢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终于,那黄沙中渐渐地现出三团白色,白得耀眼,随着声音越来越响,那白色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三团白色正是龙王妃皇辇下的那三匹高大健硕的白象驼,象驼之上坐着三个人,红衣的魏图腾,紫衣蛮蛮与橙衣姬飞峰。

这几种颜色从黄沙中脱颖而出,显得格外地醒目。

那白象驼虽然高大,但却是健步如飞,就这样,三人三驼向着邪人的部队便冲了过去。

弥漫的黄沙之中突听得驼蹄纷飞,继续几种色彩突然出现,并且极为张扬地向邪人们冲杀过来。

这立即引起邪人的大乱。

前几日被楼兰城火烧得大败的邪人们正无所事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楼兰城中会有人冲出来,借着如此漫沙的天气,唯一的可能就是要闯营而出。

于是,邪刀并举,向着那白象驼身上便刺了过来。

姬飞峰等人都是步下的高手,骑在这高大的象驼背上显然有些施展不开,但他们却谁都没有下驼来战,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白象驼才是带他们回城的唯一工具。

察罕向龙王妃要了这三匹白象驼,便是叫它们随驼而归。

但这样一来,实际上,姬飞峰等人便吃了不少的亏,先要保护白象驼,其次又要杀敌。

蛮蛮与魏图腾手中兵器较长,倒也好些,姬飞峰的双枪是属短兵器,与邪人交起手来颇费些周折。

好在这白象驼上缰鞍俱全,姬飞峰仗着自己的功夫了得,不时地从驼背之上滑下与邪人交手。

但不管怎么说,三个人立即陷入了包围之有沙雾的原因,邪人只能近身战斗,这无形中缓解了他们的压力。

魏图腾紧记墨羽凡的嘱咐,不敢恋战,但姬飞峰未说回撤,他当然要尽自己所能多杀邪人。由于骑在驼身之上,棍慢了许多,但具高临下,棍势却更加威猛。

蛮蛮手中的判官冰笔,笔头散开,时而刺出,时而扫动,端是厉害。

但就在这个时候,蛮蛮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就如同眼前的人影一样。

那人影飘动着,一片紫色在黄沙之中显得格外特别,紫色中暗藏刀锋,轻动的,却又十分地凛冽,好似从地上升起一样,向着他的头上便劈了下来。

邪人虽然强悍,邪刀势沉力猛,绝没有这样的招式,更不能轻易地跃起这么高从上劈下。

蛮蛮的心凉了,他忙将判官冰笔隔去,刀砍在笔杆之上,来人被震得一下子飞了出去,刀闪着寒光飞上了天,翻转着,形成了一个光影,但这光影绝不会逃出蛮蛮的眼睛,他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更白了。

刀,宽刀,断刀,魈族的刀。

蛮蛮的瞳孔在收缩,在不远处的黄沙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几个紫色的身影,轻飘飘地向这边移动了过来。

蛮蛮不容姬飞峰话,他先喊了起来:快走。

姬飞峰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蛮蛮会喊,但听得出来,蛮蛮的声音中含着一种恐惧。

当下也不迟疑,忙拨转驼头,冲着魏图腾叫道:撤了。

三驼的十二蹄顿时如撒欢一般,向着楼兰城的方向奔去。

这白象驼高大健硕,前面虽然有不少邪人拦道,但被它们一撞便飞了出去,所以三个人突出重围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后面的邪人们立即追了上来,姬飞峰偷眼回头看过去,虽然邪人的数目看不到许多,但听声音便知追来的邪人绝不在少数。

黄色的空间之中,大地仿佛被邪人的脚步所主宰,震颤着。

魏图腾突然感到肩头一痛,回头看过去,只见一支箭早已钉在后背,再向下看,只见白象驼的臀部已中了好几箭,怪不得这白象驼比来时跑得快了许多。

魏图腾伸手拔下自己后背的箭,骂道:总用这破玩艺,哎,小心点,他们放箭了。

姬飞峰喊了一句:好。

身子完全伏在驼身之上,箭从头上飞过,惊险之极。

三匹白象驼都身中数箭,跑起来显然有些吃力,后面的邪人追兵也越来越近。那些箭从身后射来,情况是万分危急。

就在这个时候,姬飞峰等人突然看见了前面一道壕沟,这道壕沟极不规整,宽的地方足有三四丈,窄的地方却也有十尺左右。

这并不是楼兰城外的护城壕沟,而是被那天炸药炸出来的沟,所以宽窄不一,深浅也不同。黄沙浮沉,壕沟的对面一片模糊。

白象驼转眼已冲到了壕沟之前,姬飞峰大喊:跳。

三个人同时从白象驼身上跃起,借着白象驼向壕沟中掉下之力向前跃出。在他们来的时候,这壕沟上是搭有浮桥的,现已撤走。

蛮蛮与姬飞峰身体轻便,一冲一跃早已到了壕沟的那一头,只是魏图腾体态庞大,眼看着要跃过去了,身子却向下沉去,于是在落下之时,忙将手中的盘龙金棍向下一点,再次借力方才跳了过去。

第二次借力却又过猛,身子虽然跃了上去,却将一人扑倒在地,重重地压在了地上,直硌得他胸前一痛。

他忙站了起来,只见身下扑倒的却是一个木头之上。

原来在壕沟这一边,早已让墨羽凡备下了无数的木人。

这木人便是落日与墨羽凡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找到一千名能工巧匠日以继夜地制作这些木头人,当然是疑兵之计。

没想到此番正逢沙尘暴的袭来,楼兰城内急缺箭支,于是便要学当年孔明草船借箭之法,向邪人要些兵器。

事不宜迟,姬飞峰三个人忙从怀中取出烟火来,向着邪人方向狠狠掷去。

这烟火虽然不是炸药,但那闪烁之间极具穿透之力。这是给城上楼兰兵士们一个信号,顿时,楼兰城上向着烟火闪烁之处射下一轮箭雨来。

邪人兵士们追到壕沟前,前一次攻城此处埋有炸药令他们心存忌惮,便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展眼望过去,黄沙之中,隐隐地看到对面无数人形,恐是楼兰兵士们早有埋伏,更不敢向前了。

正在这个时候,对面飞来几点烟火,紧接着,一轮弓箭早已射到,邪人们便立即回箭乱射。顿时,那些木人身上中箭无数。

姬飞峰等人看大功告成,立即向城内跑去,只是可怜那三匹白象驼,丧身于壕沟之中。

三个人来到护城壕沟之前,早有浮桥搭上,过了桥,楼兰城门打开,三个人便进了城。

邪人的箭雨射了好一阵,终于现只是自己一味地瞎射,楼兰城那边并没有多少还击,此事颇为蹊跷,便住手了。

落日与墨羽凡虽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但听声音估计邪人们已然住手,便下令将木人收回。

这每一个木人的身后都系有长绳,由身强力壮的士兵向上拽回。

在邪人的眼中,对面的楼兰士兵们好象个个都会轻身之术,慢慢倒退着身形向城头之上飞升而起,消失在黄沙之中,由于根本不知对面情况,也不敢冒然进攻。

此仗黄沙借箭,又是大获全胜,楼兰国的勇士们士气空前的高涨。

城楼之上,士兵们忙着从那些木人的身上拔下箭来,然后束成一捆捆的,再由一些士兵搬走,放在一起。这些木人还有新的用途,墨羽凡吩咐那些能工巧匠们赶快修复。

箭垛堆成了山,落日等人看着都十分高兴。

在察罕的手中是一支邪人的长箭,他仔细地看着说道:这种箭看起来很钝,必须用强弓硬驽才行。

落日问身边的一个将领:看看用普通的弓射程能达多远。

那名将领刚要走过来,察罕一摆手:我来。

说着伸出要来一张硬弓,搭箭在弦上,箭尖直指城外。

墨羽凡愣了一下:现在浮沙未散,怎么看得见?

察罕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向外瞄准着,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到底瞄的是什么。

落日一摆手,对身边的人说:让大家静一下。

那人立即传令下去,周围一边宁静。

察罕微笑着,弦拉满月,箭似流星,唆的一声向城外飞去。

静静的声中,那只箭直挺挺地向外飞去,与空气中的黄沙磨擦着,出一种不是一般人所能听到的声音。

落日与察罕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着。

众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城外的黄沙,箭没这浮沙之中,哪里看得到影子。

突然,落日说道:一百三十七丈远。

察罕摇了摇头:一百三十丈远。

说完,他突然愣了一下,看向落日,落日也看着他。察罕停了一下慢慢地说:箭没有落地。

落日点点头:我听到了,也没有射中什么东西。

魏图腾笑道:不会吧,你们能听得见箭飞出多远?

落日笑了笑道:好的箭手不是用眼睛,用感觉。

众人都是敬佩的表情。谈笑间,落日与察罕倒也想不起箭没有落地的事情来了。楼兰城上一片欢乐。

姬飞峰却突然现身边的蛮蛮脸色十分地不好,他关切地问:怎么了你?

蛮蛮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声音说:也许这箭用途不是很大。

姬飞峰一愣:为什么?

蛮蛮没有直接回答:这箭能射得中我吗?

姬飞峰想了想:一般的士兵肯定射不中你。

蛮蛮点点头:对的,但和我一样的人来了。

沙尘,黄色的沙尘,穿过这沙尘,楼兰城外,一个紫袍的老者站在那里,微风轻拂紫衣,他转过身来,一张与蛮蛮一样苍白的脸,冷笑着,肌肉极为僵硬。

在他的手里,一支箭,察罕射出的箭。

魈皇,独自一个人站在楼兰城外的浮沙之中,他冷笑着,手一扬,将那支箭扔在空中,自己也大踏步地向着邪人的兵营走去。

很快地,他便如鬼魅般地消失在这片沙尘之中,最后的一点紫色再也看不见了。

那只箭却从空中落下,直直地插在地上,微风吹动地上的沙,那箭簇在颤抖,终于,箭倒了,平躺在地上,显得极为的孤寂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