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狼主(1)
作者:韩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0414

易乾卦云:天玄而地黄。

淮南子云:四方上下谓之宇,往古今来谓之宙。

乾坤未判,天地未开之初名曰混沌之世。混沌者,乃无极也,时日月未明,阴阳未分,天地之体,合而为一,清浊不见。

此时的天与地仿佛就如混沌未开一般,白日里见不到太阳倒也罢了,就连夜中的那轮红月都很难让人能一睹其芳容。

天气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甚至是糟糕到了极点。

风雪,漫天飞舞,让人睁不开双眼,更是寸步难行。

想想夜森林中的美景,与眼前所见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那种安适与恬静再也无处可寻了。

席方平怎么也没有想到,前往昆仑山的道路竟然是如此地艰难。

离开夜森林后,席方平总想着那死去的十巫医,现在,他越来越不明白十巫医的那些预言与现实的距离到底有多大。

但他知道,那预言正如想象中的可怕。

而现实比想象中的更为可怕。

仅仅是这个恶劣的天气,脚下的路就已经令人害怕到了极点。

一路西北而行,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糟糕,现在终于令他们见到了暴风雪。

在这风雪中前行真是举步为艰,寒冷,方向,饥饿甚至于呼吸都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但这暴风雨是天地之本色还是阴界强大的预警呢?席方平无从知晓。

漫漫西北路,出了蜀山,已经是少见山岭,一望无际的高原,寸草不生,极目远望之处,那冰雪覆盖的山头,一片片地相连着,感觉十分地高,也十分地遥远,仿佛能与天界接壤,若不是这坏到了极点的天气,肯定又是一番美景。

南宫小子将一件破衣裹在身上,即便这样,还是冻得浑身瑟抖。

席方平身上穿着那件素魂衫,曾避了硝硭的进攻,此时却当成了御寒的衣服,看来那所谓的冰蚕所吐的丝的确有神奇功效。但即便这样,他还是缩紧了身子,仿佛如此便可以阻住风雪的奇袭。

只有路奇轩如铁打的汉子一样,迎着风雪一步一个脚印的,虽然前行之路十分艰难,但还是时不常地拽一把席方平,拉一下南宫小子。

这风雪越来越大,广褒无垠的高原之地只有他们三个人,显得是异常地渺小,被周围的景物埋没得似乎根本看不见了。

路漫漫,不知何处归宿。

突然间,路奇轩停了下来,喊道:这样不行!

嘴一张,雪和着风直扑进去。

席方平走近他的身边:怎么了?

路奇轩道:这里太空旷了,咱们只找好走的路前行,这样不免会迷失方向的。

席方平此时才意识到,自从上了高原以后,一种前行,似乎早已忘掉了方向这个最最重要的问题。昆仑山在西北方向,此时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哪个方向了。

南宫小子走近道:没关系,我有指北针。

说着,他从自己随身的那个挎包里拿出了指北针,放在手里看着,他的脸色本来由于寒冷的原因冻得通红,但此时却慢慢地变白了。

路奇轩问道:现在咱们沿着什么方向呢?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不行,这指北针冻裂了,不顶事了。

席方平大惊:你是说咱们迷路了吗?

路奇轩点点头:看来恐怕是这样。

风雪之中,目不及数丈,想要再找到方向势比登天,尤其太阳这个重要的方向标已经一年多未曾出现过了。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每一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突然,南宫小子想起了什么,对路奇轩道:路大哥,借你宝剑用用?

路奇轩一愣,他自从得了这口轩辕帝血剑后爱若珍宝,更由于他本人就是一名剑客,所以此剑几乎从未离过身。

南宫小子忙说:你那柄剑不是玄铁所制吗?可以指点方向的。

路奇轩恍然大悟,忙从胁下取下宝剑来。

南宫小子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踩出了一个圆形来。这天气异常的寒冷,地表已然被冻得硬如生铁,好在由于下雪的缘故,那雪积在地上深有数寸,正好踩出一个司南之盘来。

路奇轩将宝剑放在那个圆里,依南宫小子所说,轻轻地拨动剑柄,那剑便逆时针地旋转了起来。

雪滑,路奇轩虽然没有使力,但剑转动了半天才停了下来,三个人都眼睛紧紧地盯着雪地上的这口宝剑。

路奇轩问道:剑尖所指是北方,还是剑柄所指的?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剑尖吧?

路奇轩看南宫小子犹豫不决的样子忙追问道:没有错吗?

席方平道:应该是剑柄,北极之沉犹于南极,这剑柄沉应该所指北方。

南宫小子与路奇轩一齐看了看席方平,在席方平的眼神之中闪烁着不定的因素。

路奇轩道:好,那听你的。

南宫小子撇了下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三个人按照轩辕帝血剑所指向的北方继续前行。

风雪继续,路茫茫,漫天银白已成灰。

本来是晶莹透彻的一方天地,但此时看来总觉得少了许多美丽。

三个人虽然举步为艰,但还是坚持着,在他们的身后,只留下了一行杂乱的脚印。

慢慢地,风雪渐小了,目力也能达到较远的地方,正走着,南宫小子突然停了下来:别走了,你们看前面。

山,雪山,高耸入云,雪化成冰,如墙一般地阻住了三个人的去路。

路奇轩看了看席方平,席方平自信地道:北方才有这样山呢。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那怎么办,难道咱们要爬过去吗?

路奇轩再次看了看席方平道:不行,咱们根本过不去,绕道吧。

的确,再好的轻功要翻越此山也是枉费心机,路奇轩心里当然明白,南宫小子更是明白,但席方平却摇了摇头:也许咱们可以的。

南宫小子睁大了眼睛:席大哥,不可能的,雪山可不比中原那些悬崖。稍有不慎可就危险了。

路奇轩也道:这雪山你根本没有手抓的地方,咱们翻不过去的。

席方平笑了笑,冲南宫小子晃了晃手中的小片刀:你的刀子应该能派上用场。

南宫小子看了一眼路奇轩,路奇轩显得很无奈。

席方平拿着刀快步地走到那雪山之崖的脚下,举起刀来照着雪山猛刺。南宫小子的小片刀锋利异常,是十巫医所赠,可比十大名剑,但此时刺在这冰雪之上,竟然毫无用处,那崖壁之上只留下一个个刀刺后的白点。

但谁也没有想到,席方平并未知难而退,手上的动作更加疾,甚至有些疯狂。

身后的路奇轩与南宫小子相互看了一眼,都默不作声。

那刀击冰雪之声轻脆异常,在这高原之地竟然形成了回响,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慢慢地,席方平终于累了,他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力量也减少了许多,但还在继续,动作十分地机械。

终于,他颓丧地身子一顿,萎缩在地上。

路奇轩走到席方平的身后,手扶着他的肩膀道:前面是冰雪之路,向回走还是冰雪之路。

席方平抬起头来,见南宫小子也走了过来,却没有说任何话,席方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站起身来:对的,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路奇轩点点头:绕道吧。

三个人沿着那冰崖向旁边走去。

路上,没有人说话,直到南宫小子想缓和一下气氛道:路大哥,你还记得吧,你输过我一次。

路奇轩点点头:我说话算数,欠你的一定要还。

南宫小子笑了:那你背着我吧,这路太不好走了。

路奇轩歪过脑袋看着他:这样用太不值得了。

席方平插话道:我背着你。

南宫小子一愣:席大哥,我开玩笑的。

席方平站住了,一本正劲地说:我只想试试,我背着你能走多少步。

南宫小子脸上很难看,他看了看路奇轩,路奇轩却点了点头。

雪停风驻,但脚下依然是迈不开步。谁走在这样的路面上都很困难,更何况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知道席方平为什么要背南宫,因为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累赘。

自从家乡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席方平就认定了自己是一个累赘,虽然他也自信地想,我就是那个人,那个能寻回乾坤八卦图大道法力的拯救人界的那个人。

但一路上并不需要智慧,更多的是体力与武力,面对凶残的敌人,武力也许是最可靠最实用的本事了。席方平唯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即便是南宫小子,虽然是一个孩子,但身怀绝顶轻功,至少在逃生方面比起席方平来也是强得多了。

只有席方平面对危险之时,他只能躲在别人的身后,看着别人去卖命厮杀。

他绝不想这样,但事实却改变不了的。一个英雄,一个人界的救世主,一路上却靠着魔界的七魂救助,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讽刺。

一想到这些,席方平就从心底里恨自己,无能,一个无能的救世主。

一个仰仗着别人的救世主,那真正的救世主到底是谁呢?

七魂,魔界阴屠的七魂,这是嘲讽,无情地嘲讽,时时刻刻地击打着席方平的心。

但最重要的并不是自己的无能,席方平也想到了,他其实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无能表现在这七个人的面前。

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当他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面对这七个魔界的灵魂时,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说话,他所受到的恩惠比他所拥有的正义要强烈许多。

席方平的心为此而憔悴,他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七魂根本就不存在,无论是南宫小子,路奇轩,还是不知现在身在何处的姬飞峰等人,他们都是他的朋友,好朋友,永远的朋友。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那些恩惠,才能够放松自己的心情。

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十巫医否定了它,妖皇也否定了它,那美好的愿望只能成为泡影,只是不知这泡影还能坚持多久,它破灭之时会不会就是人界将亡之时。

看了看身边的路奇轩,再想想身上的南宫小子,席方平怎么也不相信他们是邪恶的分身,是阴屠的七魂,但乾坤八卦图的确吞吸了他们的鲜血,这便是永远的事实。

现在的席方平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要达到最后那一刻,不要让这七魂现自己的秘密,一直在这过程中,没有结局,也没有终点。

但这个希望实现的可能只有一个,阴屠胜了,乾坤八卦图毁掉了,人界从此消亡,但那个时候,自己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席方平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亲眼所见的,拿着邪刀的父亲,邪恶的人,难道这也是整个人界的命运吗?

不知不觉地,席方平竟然背着南宫小子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而且没有半点疲乏的感觉。

南宫小子伏在席方平的背上,他已经感觉到十分地不舒服,于是说道:席大哥,我下来吧。

席方平愣了一下,才想起背上还有一个人,没想到走了半天的路竟然忘记了,心中多少有些兴奋。

路奇轩看着南宫小子从席方平的背上滑了下来,问道:现在好点没有?

席方平点点头。

路奇轩突然正色说道:席公子,你知道陈抟老祖是怎么死的吗?

席方平大吃一惊。

对于陈抟老祖的死,路奇轩一直是讳言,说得十分简单,没有经过,只有结果,死在自己的剑下,如此而已,没想到现在他突然会有些一问。

南宫小子也对此事是充满了好奇,陈抟既然是姬飞峰的师父,虽然路奇轩剑术高明,若说真地杀了陈抟,他也有些不信。

路奇轩停下脚步,看了看眼前的雪山,望不到尽头,只是一片的纯白色,但这纯白色中却隐藏着无尽的神秘。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都在看着他,路奇轩慢慢地说:你们知道,我之所以接姬飞峰这个活儿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与陈抟比武,因为我的哥哥路异轩死了。后来经过冥魈府时我也知道,我哥哥是受了魈硭的攻击而死的。但我还是要找到陈抟。为什么?因为他胜了我的哥哥。

路奇轩停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我是要为哥哥报仇,但就在我与陈抟相互攻出一剑的时候,陈抟他突然撤剑了,我的剑却深深地刺在他的胸前,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我在骗自己,不是为了哥哥,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能够争得那个天下第一的虚名。

席方平这时才知道原来是陈抟甘愿输在路奇轩的手中,但路奇轩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番话呢?

路奇轩转过头来看着席方平,笑了笑道:我杀了陈抟,这是结果,无论那过程是怎么样的,都不重要,这结果永远是事实。席公子,你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我想你明白我要说些什么?

席方平当然明白,路奇轩早已看出席方平所受的压力,所以他告诉席方平,战胜阴屠才是结果,至于这一路上种种艰险,自己的种种无能都不重要。

但席方平却只有苦笑,他的胆汁溢到了嘴边,有种冲动使他忍不住想把那秘密说出来。

结果固然重要,但结果的产生却是由过程所决定的,这是勿庸置疑的。

尤其这七魂的存在与参与,也许这所有的过程并不会向着那希望的结果前进,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可怕的极端。

席方平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沮丧,同时又为身负重任而感到自豪。

从夜郎手中接过白帝城主之位时,他很自信,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天下唯一的救世主。但在夜森林中,他看着巫咸的死,这个了不起的神医死的非常惨,无血的干尸。

那一刻,席方平的信心有些崩溃。

十巫的预言,那预言虽然有些不一样的过程,但结果是大同小异的。

七魂将相互杀戮,阴屠将消灭整个人界。

这就是预言,否定了陈抟与妖皇曾设下的七魂与阴屠的对抗,那对抗并不存在,但他却维持着一番谎言,带着七魂继续向阴屠宣战。

他可以改变过程,但他无法改变的是结果。路奇轩说得并没有错,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终的目的。

人界将毁于一旦。他想到了楼兰国。不知楼兰国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

席方平叹了口气,道:路大侠,我明白你所说的。但是陈抟老祖死在你的剑下,终归有一日,姬飞峰会向你提出挑战的,是不是?难道你不担心吗?

这话问到了路奇轩的心里,路奇轩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场挑战也许会生,也许不会,那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但那挑战必然是杀了阴屠之后。

席方平追问:如果没有杀掉阴屠呢?

路奇轩盯着席方平,摇了摇头:如果我与姬飞峰动手,那前提一定是阴屠已死。

路奇轩说得干脆有力,令席方平的心不免颤抖起来,他看着路奇轩的眼睛,突然现那眼神中的必胜信念是如此地强大,使他竟然不敢直视。

席方平暗道:我这是怎么了?

南宫小子看着两个人说话,尤其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严肃到了极点,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一句话缓和了两个人的神经,路奇轩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过身来继续前行。

席方平就感到浑身上下如水淋了一般,汗透衣衫,一时间根本就感觉不到身处的寒冷。

魔,魔的必胜信念竟然是消灭他的本身,而自己呢,作为一个人,那信念却是如此地脆弱。

席方平也没有说话,跟在了路奇轩的身后。

两个人的举动令南宫小子有些莫名其妙,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跟上两个人。

雪山连绵,想要绕过去,路程还很远。

三个人继续走在艰辛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

但他们没走几步,突然,南宫小子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天空。天空有飞鸟,是秃鹰,大片的秃鹰,成群而飞,展翅似遮住了天幕,厉叫之声悸动着心灵。

路奇轩也停了下来,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那声音使他的双脚有些麻木,这声音并不寒冷,反而是热切得多,仿佛从地下隐隐地传来,滚动着,一浪接过一浪。

路奇轩警惕地看着周围。

雪山,飞鹰,茫茫无际。他的眼睛也如那飞鹰一般,突然间捕捉到另一双眼睛,在对面的雪山之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两双,三双,以至于更多。紧跟着是一种嚎叫,在雪山之谷中传了过来,那声音入耳,仿佛与脚下的声音在对抗着。

南宫小子也听到了声音,那声音竟然是出自秃鹰之翼,无数的翅膀扇动着,却从脚下传来,开始震动了整个身体。

路奇轩与南宫小子都变了脸色,他们知道危险来了,两个人迅地回头看过去。

雪山,积雪如滚动的瀑布一样向着他们袭来。

路奇轩一看大惊,不由分说,抄起席方平扔在背上向着前方奔跑起来。

南宫小子也吓得面如土色,施展起踏雪无痕的功夫,紧随在路奇轩的身后。

这两个人跑得可谓不慢,但在他们身后那如浪涛一样的积山大雪更快,而且气势宏大,仿佛是千军万马一般,扑天盖地地向着三个人急追而来。

大片的积雪如数层的高楼一样,直上直下地倾踏过来,后面的雪则踏着前面的雪前进着,仿佛这雪也受了魔咒一般,丝毫不给路奇轩与南宫小子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雪山滚动过来,溅起的雪雾直冲云霄,遮住了所有的天空,白得令人瞠目结舌。

路奇轩正跑着,他突然间现这身后的雪虽然可怕之极,但在前方却出现了更为可怕的东西,就是那些眼睛,一只只,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那眼睛中映衬着雪山的崩塌。

但他们正向着那双双眼睛奔去。

前后均是危险,路奇轩与南宫小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的心害怕到了极点。

但更为可怕的是,他们听到了前面的嚎叫,狼嚎,声音正是出自于那双双的眼睛下面。

但南宫小子竟然没有真正地看到那狼的影子,但三个人都清楚,前面是狼群。雪原之上的饿狼。

群狼在等待着美餐,身后大雪也准备吞噬着三个渺小的生命。

情况已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正在此时,路奇轩就突然感觉背上一轻,与此同时,南宫小子惊叫了一声。

路奇轩忙转头看过去,半空中,席方平竟然被一只硕大的秃鹰抓起向上腾空飞去。身后的南宫小子看到了此景,当他惊呼出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路奇轩大吃一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雪崩与群狼的身上,竟然没有现一只秃鹰突然袭下抓走了席方平,此时,他只恨没有无颜在场,否则那兰玉弓箭绝不会让这种事情生的。

眼见着席方平的身影在那秃鹰的抓缚之下越飞越高,穿出了浪涛一样的积雪,又慢慢地消失在雪雾之中,飞升到了天空之上,而路奇轩与南宫小子却没有一点办法。

而此时在他们身后的雪浪根本不容两个人半点犹豫与停顿,早已袭到了背后。

两个人只好继续奔跑,渐渐地,他们的周围也被这雪浪溅起的雪雾迷住了,那雪浪的前端也如万匹恶狼一般,以凶恶之势从他们身后扑了上来。

奔跑,赛跑到吞噬,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被这强大的雪崩所埋葬。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又看到了一双双红色的眼睛。

真正的雪狼,如雪一般的狼,无怪乎远望之下竟然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那雪白的皮毛如雪一样令人眩目,甚至刺眼。

狼群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地冲进了雪雾之中,向着他们迎面扑了过来。

无处躲藏,匆忙之下,路奇轩拔出宝剑来向着奔在最前面的那只狼砍了过去。

即便在这样形势危急之时,路奇轩也相信自己的剑术,轩辕帝血剑一出,绝无失手的时候。但他却没有注意到那群狼的后面突然间伸出一根长鞭来,那鞭稍正中路奇轩的手腕。

这一下令人防不胜防,更主要的原因是路奇轩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兵器突然袭向自己。

兵器必然是人使出来的,这群狼的背后一定有人。

路奇轩一剑落空,第二剑正要使出的时候,突然他现那冲在最前面的雪狼虽然扑在空中,但狼腰一拧,身子似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在它身后的所有雪狼都眼看着扑到了路奇轩与南宫小子跟前时,却一个个地都转了一百八十度。

雪雾之中,南宫小子眼疾,立即现这雪狼的身上似乎套着绳索,绳索很长,随着雪狼的转身,那绳索一下子就甩了过来,力量极大。

两个人均是一愣,那长鞭主人却也立即现身了。

原来这群雪狼竟然拉着一辆雪撬,这雪撬之上立着一位少年,长兽衣,赤着左臂,装扮就如魏图腾相仿,只是在身材上有着天壤之别。

眨眼间,雪撬已经甩到了两个人的面前,那少年大喊:上来。

南宫小子与路奇轩也想不得太多,两个人一纵身都跳到了那滑动的雪撬之上,雪撬飞转,已然掉头,少年长鞭一甩,啪的一声响,打在雪地之上,这雪撬便在那几只雪狼的拽动之下,如飞一般地向前冲去。

身后的雪浪继续前行着,这雪撬滑动起来迅疾无比,慢慢地才冲出了这片迷茫的雪雾般的世界。

南宫小子与路奇轩站在雪撬之上,就如在天空飞一般,随着渐渐逃出雪崩的追埋,他们的视线也变得清晰了,不禁回头看过去。

雪崩仍然在继续,但距离却已经越来越远。

但那少年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中长鞭不断地抽在雪地之上,前面那些雪狼奔跑得便更加快了。

转眼前,前面又是一座雪山,这雪狼竟然逆山而上,度不免缓下许多来。

路奇轩与南宫小子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全神贯注地左手里拽着雪撬的缰绳,右手长鞭当空舞动,但每一鞭下去绝对没有抽在雪狼的身上,他却不时地抬头看看,眼看着上了半山坡,他才仿佛松了口气,放下缰绳坐在了雪撬之上,任由那些雪狼自由前行。那雪狼听不到鞭响也慢慢地放慢了步子。

路奇轩与南宫小子均为中原人士,虽然听说过雪原之上雪崩的事情,但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今日一见,果然是非同凡想,其气势巨大,其危险也是可想而知的。今天若不是这个少年驾着雪撬及时相救,恐怕两个都必将埋于厚达丈许的积雪之下,那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南宫小子先对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说道:谢谢你救命之恩。

那少年这时才转过头来看了两个人一眼,然后把目光盯向路奇轩,还有他手中的剑:你刚才差点伤了我的兄弟们!

路奇轩知道少年所指的是拉车的雪狼,江湖之中奇人异士很多,能驾驭猛兽的也大有人在,象少年之样将狼称为兄弟的却不常见。

但终归此命是少年所救,路奇轩忙一抱拳: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刚才也是一时之急,好在没有伤到它们。

那少年哼了一下:若不是我出鞭快,你的剑肯定就沾上我兄弟们的血了,差点好心没有好报。

路奇轩不知说什么好,南宫小子忙道:小哥哥,路大哥不是有意的,看见狼我们就以为……

此时,雪撬也停了下来,山坡那边的雪崩之声渐渐小了,那少年跳下雪撬道:就以为它们会害人吃人?这是你们中原人的想法……

说着,这个少年走到雪撬之前将那些雪狼一一解开,抱着它们的头亲昵地蹭了蹭,看得路奇轩与南宫小子惊讶万分。

这群雪狼好象完成了任务一样,长嚎一声,竟然四处散去,转眼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路奇轩忙走到少年跟前问道:请问,你知道秃鹰的巢**在什么地方吗?

那少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和你们同来的一个人被秃鹰抓走了是吧?

南宫小子点点头:是啊,到哪儿能找到他呢?

那少年伸出手来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头:秃鹰的巢**就在那里。

路奇轩与南宫小子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雾茫茫一片,那山峰立于高耸入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路奇轩冲着少年一抱拳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们不能放下同伴不理,大恩不言谢,我们先赶去救我们的朋友去了。

说着,一拽南宫小子向着远处雪山方向便要走。

那雪狼少年突然道:你们真的要爬那座雪山,去救你们的朋友吗?

南宫小子停下身来点点头:是啊!

那雪狼少年却摇了摇头道:算了吧,恐怕已经晚了。

路奇轩瞪大眼睛:为什么?

雪狼少年道:凡是被秃鹰抓到山顶上的,无论是动物还是人,肯定会没命的,它们就是靠这样的方式捕猎。再说了,那座雪山是这片雪原中最高的山峰,除了秃鹰以外,恐怕谁都上不去的。

闻听此言,路奇轩与南宫小子立即吓得脸色苍白。

雪狼少年看着两个人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突然间,他就觉得脖子一凉,路奇轩的轩辕帝血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

南宫小子忙喊道:路大哥,你要干什么?

路奇轩并没有理会南宫小子,而是慢慢地转到了雪狼少年的跟前道:但是你能带我们到秃鹰的巢**对不对?你就生活在这里,不可能不知道上山之路。

雪狼少年看了看眼前的剑道:天气寒冷,离我的脖子远点,否则剑身会沾住的。

路奇轩并没有动的意思,他追问道:是不是?

南宫小子再一次叫道:路大哥,他刚救了咱们。

路奇轩看着雪狼少年说道:正是那些雪狼的嚎叫才使雪山崩塌的,席公子才被秃鹰抓走的。

他的脸色很难看。

雪狼少年却道:根本就不是雪狼的错,有时候一点声音都有可能造成雪崩的。

路奇轩根本就不信:怎么可能呢?

雪狼少年却笑了:中原人什么都不懂,声音不在大小,只要合拍就行,不信你听我的。

说道,那少年突然张大了嘴巴,从嗓子中出如狼一般的嚎叫之声。

路奇轩与南宫小子均是一惊,紧接着,他们就听见四周里群狼呼应之声此起彼伏,转眼间,在他们的周围立即涌现出数百只雪狼来。

雪白的皮毛,红色的眼睛,张开的嘴巴中利齿闪闪光,舌头伸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南宫小子吓得立即跳到了路奇轩的身旁。

路奇轩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会如此疾地招来群狼,一时间,他倒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其实,在雪狼少年叫声一起的时候,路奇轩的手腕一抖就可以削掉这少年的头,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也清楚,无论那狼嚎之声是否就是造成雪崩的原因,这少年其实都是很无辜的。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少年显然是雪原之人,对这里了如指掌,希望能有他的帮助上雪山找到席方平,哪怕真是葬身于秃鹰之口,也要找到骨头。

人界的希望不能这样就毁于一旦了。

但没有想到雪狼少年竟然招来了群狼,此时路奇轩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他有点后悔自己冲动了,但想到自己绝不是那种易冲动之人,难道是席方平可能遭受的恶运令自己如此地不冷静吗?

南宫小子吓得嘴唇直抖,背靠在路奇轩的身上,看着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狼群,他颤抖的声音说道:路大哥,放了他吧。

雪狼少年却接过话来,他斜眼看着路奇轩道:这里是我的领地,你杀不了我,更威胁不了我。

事到如今,路奇轩权衡利弊,只好说道:放了你这些狼不会对我们进攻吧?

雪狼少年得意地笑了:你们两个还不够它们吃的。

路奇轩也没有办法,只好撤剑。

但就在他的剑撤下的那个瞬间,雪狼少年身子一低,早已向后滑出数尺远,与此同时,那几只雪狼从四面八方向着路奇轩与南宫小子就扑了上来。

路奇轩大惊,忙转身挥剑在南宫小子的身前,哪知这群雪狼只是做势一扑,跳不过三尺就停了下来。

此时,数十条雪狼已将路奇轩二人紧紧地围了起来,而雪狼少年却站在圈外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南宫小子喊道:你说话不算数。

雪狼少年一笑道:你们这样对待救命恩人,我说话还能算数吗?

路奇轩知道在这雪地之上脚下无根,要对付这样多的雪狼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咬死,然后被它们吃掉。

路奇轩将宝剑插在腰间对雪狼少年一抱拳:小兄弟,是我不对。

雪狼少年点点头道:当然是你不对,刚才狼叫了,雪山崩了吗?

路奇轩无言以对,雪狼少年接着说:其实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带你到那雪山之颠救你的朋友,是吗?

南宫小子忙说道:是啊,求你了。

雪狼少年摇摇头道: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的朋友此时很有可能已经死了,雪原之上这是常见的事情,每一种动物都有它们生存的方法,抓上去了,秃鹰肯定不会将他留过夜的。

路奇轩点点头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们必须得上去看看,有一线希望就不能错过,因为只有他才能拯救人界。

雪狼少年一愣:拯救人界?

南宫小子道:是啊,现在魔界进攻人界,整个中原都被占领了,只有我席大哥能拯救人界的命运。如果他真的死了,整个人界,包括这里都会被魔界占领的。

雪狼少年却摇了摇头道:我爷爷曾说过,有人的地方才会有魔。这雪原之上荒无人烟,魔肯定不会来的。

路奇轩愣了一下,他在想这少年所说的有人的地方才会有魔是什么意思。

的确,在中原,邪人四处杀虐,因为那里是人住的地方,但这雪原之上,一路走来,却异常地安全,少年的爷爷说得并没有错。

这个念头一路奇轩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他对那少年道:算了,如果你不愿帮忙,请让你的雪狼闪开,我们一定要救席公子的。

雪狼少年笑了笑:我没说不帮忙,那雪山高及万丈,没有我带路,你们肯定爬不上去。

南宫小子看着这少年,终于笑了。

雪撬之上,三个人盘膝而坐。

雪狼在雪地之上奔跑起来如飞一般,翻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雪坡,向着少年所指的那座雪山疾奔着。

南宫小子看着这个少年充满了好奇:你真了不起。

雪狼少年看了看他:为什么?

南宫小子一指雪撬前正在飞驰的雪狼:你能指挥他们。

雪狼少年摇了摇头:他们是我的朋友,只是帮忙而已。

南宫小子点点头:你怎么做到的?

雪狼少年想了想说:我打小就和雪狼一起生活……

路奇轩坐在前面,他眼睛看着前方那渐渐逼近的雪山,听着身后两个小孩的交谈,沉默不语。

有人的地方才会有魔。

这句话听起来很不一般,如果杀戮是一种的魔的罪行,那么人界的杀戮的确很多,魔的罪行也很多,这难道就是魔性吗?

路奇轩其实很少想此类问题,只是由于此次保护席方平西行,耳闻目濡了姬飞峰等人的一些言行,心中不免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作为路奇轩来说,杀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本身便是一个杀人的高手,但路奇轩从来不乱杀人。

他杀的人只有两种,一是为了钱而杀人,二是为了比剑而杀人。

赏金剑客当然为了钱要杀人,这也是职业的需要,生存地必须。

为了天下第一名剑的称号,路奇轩也要杀人,因为他若不杀别人,别人一定会杀他的,这也是生存的法则。

但魔界阴屠杀得却是无辜的人。一路上,路奇轩等人看到了许多人界的尸体,有士兵,有百姓,无一例外死在邪刀之下,他们又有什么罪过呢?这样的屠杀难道不是魔性使然吗?

但人界之中,无辜死去的兵士与百姓又何止千万呢?这是一个人杀人的地方,这人杀人的行为是不是魔性使然呢?

路奇轩突然觉得人才是真正地魔,看来这个少年的爷爷一定是一个世外修隐之人,否则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让自己的孙儿与雪狼为伍的。

路奇轩这样想着,他却忘了一点。

关于人界中人杀人的现象,他先将自己排除在外,为自己杀人找到了若干并不成立的理由。

比如说赏金剑客的职业性质决定了自己地杀人。为争天下第一名剑,我不杀人人必杀我等。

其实大到争伐,小到比试,杀人都是一种罪行,这种罪行中死去的人都有可能是无辜的,所以任何一种杀人也是魔性使然。

更有路奇轩没有想到的是,除了杀人以外,人变成魔的方法还有很多种,只是由于他的生活一向极为单调,也少与人接触,所以未曾想到。

人界中,有人的地方才有魔,这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在雪狼的努力下,雪撬很快地就到了那座雪山之颠的脚下,三个人都下了雪撬,抬头看去。

被称作雪山之颠,自然是高不可攀,积雪入云,望不尽山尖,恍恍然如擎天的玉柱一般,又仿佛撑天的巨杵,人立于其下,如蝼蚁般渺小可悲。

隐隐地,在雪山之颠,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突了出来,似乎还能看见岩石的边上有几只秃鹰在徘徊着,仿佛守在那里一样。

雪狼少年迟疑了一下道:你们真是为了救朋友?

路奇轩一愣,南宫小子却已经接话道:当然,我们看着秃鹰将我席大哥抓走的。

雪狼少年点点头:好吧,我带你们上去,但除了救朋友以外,什么都不要做,知道吗?

路奇轩听出这个少年有所顾忌,但他猜不出来为什么。只是现在席方平生死未卜,他也懒得理会少年的顾忌,所以也便没有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