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州古道少年无意缀美
作者:鄂是大忽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52

须弥山,梵语,意译为妙高。古印度传说中的山名,为人神仙佛万物的中心,日月环此山回旋出没,三界诸天也依之层层建立,四方有东胜身、南赡部、西牛货、北俱卢四个洲。佛教也采用此说,以须弥山为题材,造像绘画,表示天上景观……原州西北便有须弥山一座,是著名的佛教圣地,以石窟而闻名于世。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无数。

须弥山有石窟,早在北魏时期,便开始开凿修建。石窟形制,均为方形,窟室内中央有三至七级的方形塔柱直通窟顶,塔柱四面逐层雕塑交脚弥勒、坐佛或立佛,皆面型清癯、长颈溜肩,即所谓“秀骨清相”的特殊风格。

石窟初成,便开始香火长燃,四时不断,到春暖花开或秋高气爽之时,进香拜佛朝圣游玩之人,更是车轿千里,不绝于途。

此刻,却已是寒露结霜,人不住足,鸦雀急掠的初冬之际。往日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朝圣路上,空旷如野,兔狐嬉戏。

的的的一阵蹄响,一辆朱轮华毂的宝马香车,驶上山来。惊得兔奔狐走,鸦雀横飞。路边荆棘丛生,山道蜿蜒陡峭,然车马毫不费力,轻快的似顺水行舟。

车子拐过一道山弯,就见车后窗帘微微欠开一条缝,一双明亮警惕的眼睛,似嗔似喜,恼火却又隐而不地怒视着车后。顺着这双秋波忽闪的视线望去,有一个惨绿少年,在距车子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信马由缰,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走着。

车中那双眼睛,其实并不真的讨厌他。可他也着实让人讨厌。自灵州一出来,他就跟在车后面,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好象成心追随一样。一个名门贵胄小姐的香车,岂能允许这样一个人在后追随?为了甩掉他,车子曾数次狂奔过。但也真邪门了,车再快,他也是那么不徐不疾不紧不慢,居然会一步不落。好似有诸葛武侯传授的缩地之法。

两个丫头春兰秋月气坏了,秋月便让赶车的春兰把车突然放慢,看他怎么应付。然车子再慢,他还是那么一副大步流星的样子,却怎么也不过车子去。春兰秋月气极了,到古镇韦州时,干脆停车。却不想,这边车子还没停稳,那边他已经进店坐下,呼菜叫饭了。

秋月见他进店了,对春兰笑道:“走,咱们赶一程,到前面再打尖。”

春兰刚要扬鞭催马,一直闭目养神的小姐开口:“秋月,你们捣什么乱呢?一会奔走一会慢行,这会停下了又要走,怎么啦?”

秋月橛嘴道:“小姐,你不知道,有个无赖一直跟在车后面,几次想甩掉他都甩不掉。”

小姐微微一笑,淡笑道:“常言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又不是咱家的花园,你能禁止别人走?多事!再说,就凭咱们姐妹三人,千军万马尚且不惧,还怕了一个走路的?下车打尖,咱也松散松散。车子再好,也不如骑马痛快。”

“谁怕他,就是厌烦他。”春兰嘟囔着下车,放下踏凳,掀起车帘,让小姐下车。

小姐一出来,目睹者都是张口结舌。她仙姿玉色,搭在春兰肩上的纤手皓腕更是珠辉玉丽。小姐下车后,不敢大马金刀地伸展身子疏散筋骨,运气于身,稍稍松散一下身子,顺着春兰气哼哼的下巴子望去,只见到个威武雄壮的背影,稳如泰山一般地端坐着,在浅斟慢饮地喝茶,坦然自若旁若无人。仅仅一个背影,已让小姐芳心微颤,泛起涟漪。

宋初禀承汉唐之风,男女大防并不十分严谨。真正给华夏妇女戴上枷锁,并开始兴盛裹足之风的,是南宋的朱熹。朱熹提出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筑起男女之大防……

这小姐早已经到了婚配的年岁,却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仍旧孤独一支。见到好男儿,有点心思,并不为过,更不是什么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事。

小姐本想走过去对面坐下,看看这个无赖的庐山真面目。但芳心一动,就不好意思过去了。转身进了另一扇门,选个洁净的位子坐下,透过眼角的余光,遥遥觊觎。

这是个顺路建的饭铺,当街是清一色的门扇,有八扇对开的大门。虽是天寒地冻时节,门扇并不关闭亦无帘子,大敞四开。室内石炭炉数个,大火熊熊,并无丝毫寒意。

店伙送上茶水,自有春兰秋月跟其搬斤播两,点菜叫饭。

时值初冬,蔬菜已经不见,无非是些煮肉蒸碗,权做菜蔬。姑娘们人虽娇嫩,吃喝并不挑剔。入乡随俗,叫了蒸羊煮兔等若干肉食,又要了些馍饼之类,便开始大嚼起来。樱桃小口,不逊男儿。看得店伙咂嘴吮舌。须臾,姑娘们风卷云残地将食物扫荡一空,才心满意足地品茗嗽口。而后打当上车。小姐看了伊人一眼,见他还在细嚼慢咽,安然的到了自家炕头一般。非亲非故,无约无定,断然没有等他的道理。虽然有些怅然若失,却不得不催马上路。

不料,车子拐上官道,行了不远,他居然又出现在车子后面,

秋月忍不住惊叫一声:“小姐,你看呀,那个无赖又跟上来了。”

小姐闻声回头,透过车窗一看,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青巾结,方面大耳,头额峥嵘,日角偃月,一张俊脸似仙露明珠,有掷果盈车之貌,又胸怀朱衣点额之才。虽悬鹑百结,却是左顾右眄,绝无寒碜畏缩之态。

小姐暗想,若不是穿戴寒酸,又是荒无人烟的古道上,不知道要点燃多少相思梦,惹下多少相思泪。

却不知他一路上,见到无数贫苦之人,于心不忍,把轻裘狐袄全送了人,自己倒成了叫花子。

小姐芳心震颤,贝齿叩舌,口中一痛,方才清醒过来,赧颜一笑。明白春兰秋月为何厌烦这个“无赖”了。实在是这个无赖生得太好,随便是什么神态,都能搅乱无数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