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山雨欲来
作者:鄂是大忽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66

夏州,本是党项人和西北各族人的政治军事中心,平日便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领大丧,左近各族帐的人,以及归定难军管辖的各族人,早已经闻风而至。

接着,散落在河东陇东、河西走廊及渭南漠北的边远党项人,也都6续来了。

特别是其中的大姓,卫慕、野利、熟仓等,更是结驷连骑、盛装而来。

一时间,夏州城显得比往昔的集日、节日更红火。人接踵比肩,驼马衔尾塞街。

三街六市,到处是人和牲畜。除去党项人和汉人外,有吐蕃人、回鹘人、突厥人、匈奴人、契丹人、鞑靼人、女真人、鲜卑人等.甚至还有西域黑衣大食等国人。

少数人投馆驿。多数人都是随心所欲地在城内或城外搭帐篷,安营扎寨。

而令李继捧望眼欲穿的朝廷使臣、各州刺史及李氏宗族长老军主们,却迟迟不到。并且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一大群。

李继捧等人送李继迁出东门,回来还没坐定,就有人禀报说,契丹吊唁使臣到北门。

李继捧闻迅有些慌乱,虽然北方有土地与契丹接壤,但并无正常往来。特别是归依宋朝后,与契丹成了敌对双方,更加断绝一切往来。他们怎么会突然派使臣前来?

李继捧便问杂谋月:“阿月,你看这、这如何处置才好?”

杂谋月苦笑道:“十八弟说的麻烦和可笑,这就应了。可笑没到,麻烦先来了。按说这种往来得经过朝廷允许。可朝廷迟迟不来人,咱们也不能将吊唁的客人阻滞在城外,等上一月二月。谁让咱有这么一个好强邻,只能走一步说一步,说不得只好笑脸迎接。”

李继捧为难地说:“朝廷会怪罪的。”

杂谋月冷笑道:“你以为不让契丹使臣进城,朝廷就不怪罪了?只要咱不给朝廷贡献马匹,那就无论怎么做都不对。给不给朝廷马匹?”

李继捧摇头道:“不给!马匹绝对不能给!”

杂谋月一笑道:“爷还不算太糊涂。其实就是给了朝廷马匹,赵老爹也不会放过咱们。得了马匹,他还想得到牧场田园哩。咱们本来也不靠赵老爹吃饭,怕他做甚?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杂谋月说到这,提高声音喝道:“来人,去大开城门,隆重迎接契丹使臣。”

契丹使臣是新任东南招讨使韩德威。是汉人。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戴白貂皮帽,身着白貂皮袍,络腮胡子,喜眉乐眼,一见李继捧,收起笑颜,沉痛地说:“我主闻继筠大帅仙逝,非常震惊与悲痛。特命德威前来,表示哀悼!”

李继捧慌忙致谢。

韩德威毫无大国使臣的傲慢,坚持着先去李继筠灵前吊唁过,然后才进馆驿休息。令李继捧等感激得很。

韩德威头天午后到夏州,宋延州都部署尹宪,第二天傍晚便到。

尹宪遵照朝廷旨意,秘密陈兵平夏部周边,严密注视契丹与平夏部的动向。

得知契丹派韩德威为使臣赴夏州吊唁,急忙也奔赴夏州,结果晚了一步。

因为韩德威一行骑马,而尹宪坐轿,尽管他掌握韩德威的行踪,却无法赶上。

尹宪进士出身,三十七八岁,眉青目朗,三绺长须飘拂。

下轿之后,没说去李继筠灵前拜祭,先去宾馆歇息。

等李继捧杂谋月前去拜访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李大人,谁允许让契丹人来吊唁的?为何将本钦差与韩德威安顿在一个宾馆里?他一个偏帮小吏,回归野蛮的人,怎配享受与本钦差一样的礼遇。而且享受的是比本钦差还大的庭院,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钦差大臣吗?要有朝廷和我这个钦差大臣,就立刻把韩德威这种汉人的败类,赶到驿站去住……”

尹宪气势汹汹,训斥的李继捧脸红一阵白一阵,茫然不知所措,仍喋喋不休。

杂谋月恼了,哐啷将手中的茶杯丢到桌上。

尹宪一愣。

杂谋月气冲冲地开口:“钦差大人怎了?吃多酒了还是被疯犬咬了?来到之后,不先去拜祭亡灵,倒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咱们倒是想让你住最好的宾馆,可谁让你来晚了?至于说谁让契丹人来吊唁的,就更日球怪了!咱们给朝廷报丧多久了,朝廷却迟迟不来人。没人报丧的契丹人,反倒跑到你这钦差大臣前面,来吊唁。这是怎么回事?不要把咱蕃人当球傻瓜耍,咱们心眼儿慢些,可也不是不会转动。告诉你说,契丹人不能动。你要觉得委屈想走,咱们也不强留。钦差大人,你把自己当钦差,咱们才好把你当成钦差,你若不拿自己当东西,咱们也只能不拿你当东西。”

尹宪瞠目结舌,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蕃婆居然敢这样对待他这个天朝钦差大臣,想翻脸,却怕这个蕃婆真跟他动刀子,想扬长而去,又怕朝廷怪罪。一时间,进退维谷。

这时,李继捧给他下台阶了。

李继捧怒道:“阿月,你胡日骡!咋球跟钦差大臣说话哩?没礼数!”

杂谋月也不愿真跟尹宪翻脸,目的已达到,噗哧一笑说:“咱球一个野蛮蕃婆,哪懂得甚里呀外,还不是想说甚就说甚,钦差大人别见笑,也别见怪,谁让咱是野蛮人哩。”

“不怪……”尹宪就坡下驴,刻骨铭心地记住这奇耻大辱,将党项人恨之入骨。

这两拨人马刚安排停当。吐蕃六谷王子潘罗支,带着众多挺胸凸肚眼睛朝天的武士,鲜衣怒马地出现在夏州城外,高举节杖,前来吊唁。

接到守卫的禀报,李继捧等人大为惊异。

吐蕃与党项人是世仇,向无来往,现在突然前来吊丧,不知是何用心。

李继捧不知如何办好,便招集众人商议道:“多少辈子了,吐蕃羌一直是咱们的仇家,逼迫着咱们由西边一再东迁。后来他们衰败分裂,各自为政,咱们才算是有了喘息之机,一时也相安无事。这会儿,虽然咱定难军有吐蕃属下,可仍然是貌合神离。咱们与他们这些远在西边的吐蕃羌,更是素无往来。不知潘罗支突然来此,是何用意,你们说当如何处置?”

老舅爷不等别人开口,伸长他那秃鹫一般的脖子嚷嚷:“这还用问嘛,宰喽!”

“不成!”李克信反对道:“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何况人家是来吊丧的。依咱说,实话告诉他,两家没这交情,让他回去算了。”

李继捧便看赵光嗣。

赵光嗣沉吟道:“虽是仇家,且无来往,但来者即是客,岂有不接待之理?现有朝廷钦差在此,是不是问问钦差再做定夺?”

“不成。”杂谋月摇头道:“若是钦差不许他们进城,怎办?听钦差的,岂不是遗笑周邻?不管他用心如何,总该将他接进来,以理相待。这才是为人之道,也免得周围邻邦,说咱们小肚鸡肠,不懂礼节。还有,不管潘罗支是甚来意,都说明事态有了极不寻常的变化。爷应传令下去,严加防范。特别是应派人去密切注视周边动向。”

“月夫人言之甚善。”赵光嗣赞道。

李继捧点头:“就这么办。军兵与谍务,由六爹多担承些。接待各国使者以及大丧诸事,就按照先前所议,由赵指挥使能者多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