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解不透的谜 7
作者:柳豫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518

7

门诊楼里,因很少有人上班,显得冷冷清清,空空落落,毫无生机。就医病人,一个个愁眉苦脸,急切难耐。他们来到二楼,正有一群病人在室内哀求着一位大夫。此人二十多岁,细高个儿,尖瘦的白脸上,架着副茶色镜,大鬓角头梳到脑后,衣着考究,打扮入时,皮鞋擦得锃亮,显得风流倜傥,潇洒英俊。不过此时,镜片后面的一双眼射着蓝光,面部冷冰冰的,有些傲慢地坐在那儿,不屑地对着几个呻吟的患者,显出爱莫能助的样子。一扭脸,见陈寿延领着几个身着军服的人走来,心有灵犀一点通,倏地从坐椅上跃起,马上换了副面孔,满脸堆笑地:“陈院长,这几位是……?”

听了陈寿延介绍,忙哈下腰来与刘栋、岳萍、田光一一握手,显出十分亲热的样子,自我介绍道:“敝人毕哲峰,庆祝胜利后,翘盼望,等诸位长驾临,可光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岳萍见他亲热中带几成酸不溜秋的味儿,想,也许是久盼心切,顾盼多情?为冲淡他的拘谨与做作,没等说完,笑笑说:“没听楼梯响,我们不是上来了?”

“哈哈哈”

岳萍的话,把几个人都说笑了,尤其毕哲峰,笑得两眼喷泪,忙摘下眼镜,掏出花手帕儿擦了下。

空气显得比先前活跃了。

刘栋见一群病人离房而去,问:“毕大夫,病人可不少呐?”

毕哲峰见问,凄楚地叹了口气:“怎么说呢,眼睁睁病人缺医少药,而有人却隔岸观火,拒不上班,痛心哪”……

刘栋平静地:“不能怪罪同志,他们还不理解新政府的政策。”

“对,对。”毕哲峰忙叠声附和,又不平地:“我真不明白,难道还留恋吃人的过去?”

岳萍、田光听着毕哲峰谈吐,又见他是难得的上班大夫之一,虽对他的言谈举止有些不屑,心里却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刘栋说:“怕不是留恋过去,而是不理解现在。”

“嗯……哈。”毕哲峰一时语塞,马上佩服地:“中肯,中肯……”还想说啥,见陈寿延两眼流露出不耐烦神色,咽回去了。

刘栋他们与毕哲峰又聊了阵,他忽儿慷慨激昂,忽儿长嘘短叹,为医院命运忧心如焚。说到后来,两眼含泪,十分动情,有种相见恨晚,终于觅到知音的心境。

他异样的殷勤,抹了油般嘴皮,刘栋隐隐觉得,似有种逢场作戏之举。

告别毕哲峰,随陈寿延来到另一个科室,见一人正在为几个外伤治疗,那几个似是支前民夫,风尘仆仆,身上还残留着硫磺硝烟气息。互相谈论着战场上的事儿,见他们进来,才住了口。刘栋他们看着,心里十分内疚,油然生起紧迫感。陈寿延说,这就是他先前提到的李承斌。此人大约三十一、二岁,黄瘦的国字脸上,似乎没有喜怒哀乐之分,戴着副将散架的近视镜,两眼灰暗无光,胡子拉碴,头乱得象个喜雀窝,穿着破旧,显得有些不修边幅。要不是坐在大夫席上,很难使人相信他是一名医生,到象是求医的患者。

刘栋一行进屋,他瞟了眼,旁若无人地仍在为伤者换药。陈寿延待要介绍,被刘栋制止。

闲来无事,他们信步浏览着室内的陈设,虽寥无东西,却井然有序,与大夫本人形成鲜明的对比。直到把伤者打完,才说了声“请坐。”算作招呼。

陈寿延一一引荐,不想,他十分拘谨地点了下头,竟自点了支烟,默默地抽起来。

刘栋与他谈起了上班事儿,不象毕哲峰那样,振振有词,侃侃而谈,只淡淡地嚅嚅道:“反正在家也烦得慌。”再无下文。

他来上班,正象陈寿延讲的,纯是消遣。

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刘栋与之闲谈起来,他或充耳不闻,或有一搭没一搭,爱理不理的应付一句,不象有的人那样,既不谈解放前的困境,更不说现在的感受,无动于衷地坐在那儿,只顾一支接一支吞云吐雾。

岳萍、田光觉得索然乏味,却见刘栋正在端祥着他,显得平静而慈祥。

其实,刘栋此时在想,说他傲慢无理,又拘谨不安,他的话,也印证了陈寿延先前论断,可为啥对伤者那样专注、认真?毕哲峰言辞激烈,正象陈寿延讲的,对新政府充满感情,对病人又大刺刺,不管不顾?谜……他默默地想着,一扭脸,见陈寿延面有讥色,心里不由一怔,不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嘲笑,欣慰,还是不平?

医院不能尽快复业,这不仅仅是为患者治病问题,刘栋他们清楚,在祖国命运攸关之际,为打退反动派的猖狂进攻,能否迅巩固后方,组织人力物力支援前线,已是刻不容缓。可广大职工有的躲躲闪闪,有的惊慌失措,有的等待,有的观望,甚至吃了不少闭门羹,对他们敬神鬼而远之,只急得心急如焚,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