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亚男刨根究底, 郝辛耍无赖…
作者:柳豫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38

汛期到了,叶辉带着郝辛一群文臣武将,站在大坝上,指点江山般,一手卡腰,一手伸向远方,勾画着未来蓝图,山间平湖,似出现在眼前:幻觉中,他乘着快艇,从这湖面上,冲向汇江,冲向省城,冲向他冥冥中奢望的金字塔……

上游下了六、七天,水库底所蓄的水连只哈蟆都淹不住,急得叶辉让郝辛派人去与上游联系,很快,联系人回来说:“上游已下了一百多毫米雨,这水、水,可能都从地下跑了……”

“钻地了!难道?……”叶辉顿感不妙,忙让郝辛亲自问气象台,近日汛情如何。郝辛喜滋滋回来:“近日上游还有场强降雨,可能有大暴雨,要我们做好防汛准备。”

“好啊,我们等的就是它,防汛?笑话,能给我灌满这库水就不错了,堤坝锁蛟龙,有了它,再大的洪峰也要降服,真乃天助我也!”

果然,第二天上游下起倾盆大雨,连这里都感到冷气袭人。叶辉忙指示郝辛,多买些鞭炮,张贴标语,遍插彩旗,组织锣鼓队,调来放映员,一旦水位接近溢洪道,便掸冠庆贺,并电邀王谦、赖青带大队人马前来剪彩,以壮声威,用铁的事实,让那些小脚女人看看自己威力!

因上游大雨倾盆,库底开始积水,已成“供大于求”之势,漏水河漏不完了,水每上升一米,叶辉、郝辛一伙人象吃了蜂儿屎,心里甜丝丝,脸上喜洋洋,说不出的激动,要不是掩人耳目,真想让小霞来分享此时快乐,在大坝上搭肩搂腰狂欢,以渲泄**。

历尽艰辛修坝的社员,更喜不自胜,涌挤着二百米长堤水泄不通,人山人海,欢呼雀跃,见库里水位直线上升,盼水心切,惜水如命的农民,咋会不高兴?有的激动得流泪,有的欢蹦乱跳,不少干部,手痒难耐,因强壮劳力全集中到大坝上,配套工程还没顾建,恨不能将水全引入自己管辖土地上。

这些基层干部,在一夜进入**口号下,还没省悟过来,已改换名称,成了公社书记、社长什么的,但没失去基层本色,修库大坝上,与社员一块汗洒八瓣干着,泥里滚,水里爬,无论雪飞冰冻,一脱破棉袄,挥汗如雨。当大坝建成,宏伟工程长虹般出现在脚下,能不激动?郝辛将肖冰及到水库劳动改造的淑菲一批人带入工地,作为活靶子批斗时,有的因不明真象,在贴满大字报现场,唾沫飞溅批斗、声讨,不想,肖冰挺身而出,那瘦削的、弱不禁风身子,像随时都会被一口气吹倒,却顽强地站在那儿铿锵有力地:“乡亲们,我对大家热情由衷敬佩,多少个日日夜夜一块战斗,使我学到不少东西,深为你们改变家乡一穷二白面貌毅力感动,这对我和我的同伴,是一次难得机遇,改造世界观熔炉。但我必须说明,科学,是人类征服自然最有力武器之一,叶辉和郝辛不听劝阻,且连一张符合大坝必备要求地质条件及图纸都没到手,盲目上马,你们心情我理解,但大自然决不会因人们愿望而驯服,违反了自然规律,只怕到头来劳民伤财,后果不堪设想……”

郝辛越听越不是味儿,这哪是检查,明目张胆放毒,凶神般跳出来制止,但这个被拨白旗的小脚女人,有不少中老年人在太行山打游击、办医院就相识相知,转业的当年受伤战士、担架队,以及不少患病村民,有几个没受到过她的呵护,出院时挥泪而别,亲如兄妹?为啥才几年,这么个受人尊敬、出生入死的革命者,一下成了敌人,批斗改造?郝辛这个暴户象呵斥牲口般对她张口即骂,伸拳便打?人们虽不理解,对她的同情与尊敬有增无减,常常在批斗会上,成了郝辛唱独角戏,更引起叶辉、郝辛不满,对她百般残酷折磨,以泄心中积愤。

这一带乡亲都知道,她是从北京一所大学堂投奔太行山参加革命的,肚里墨水多,说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尽管作为一名普通群众无力为她洗刷罪名,由同情到信任,听她一说:“是啊,盖房子还选个基呢,这大的坝,水火无情啊!”

一些中老年不服地:“我早说过,这水都钻了地,要不咋叫漏水河,常年是枯河滩?”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社员们既疑虑重重,又盼水心切,更有叶辉号召,终于拼搏近一年,催生着大坝落成。

深蓝色天穹,终被翻滚的乌云覆盖,接着,飘来阵阵风雨声,远山近丘,灰朦朦似隐似现,这是上游风紧雨急预兆与余威,随着风狂云卷,天色愈来愈暗,肖冰心里,比这灰暗的云天更阴沉,眼见已蓄了半库水,清楚上游一、二十里河道,全成水库,这水该有多大压力和冲击力?正当人们不顾风吹雨袭、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庆贺之际,肖冰气喘嘘嘘冲到叶辉、郝辛面前,当着挤抗的修库社员:“叶书记,为了乡亲们安全,我请求让所有人撤离大坝,并通知下游各公社,做好防汛准备。”

叶辉没吭,他太刚愎自用,未来前程,已向他招手,垂手可得,肖冰仍贼心不死,有意在阻他前进的路,脸色阴沉得可怖,气得下坠的两腮抖动着。

郝辛似条狂犬,骄横讥讽道:“你不是等秋后算账么?见水库蓄水,嫉妒了?戳穿了你的阴谋,西洋镜?***,庆祝会后,将究追猛打,狠狠批斗,压下你猖獗反扑。”

郝辛的话,在肖冰听来,如蛤叫蛙鸣,不屑与其争辩,满眼含泪:“只要能安全蓄水,你们逮了我都行,可眼下……”

正当社员冒雨奔走庆贺,计算着库里水又涨了多高、正当肖冰不顾挖苦与讥讽,再次恳求叶辉之际,一个年轻人突然在大坝外侧惊呼道:“快瞧啊,水都从坝底下跑了!”……

这一声喊,如同石破天惊,肖冰反应比谁都快,换了个人似的,全不象弱不禁风样子,箭步冲到大坝外侧一看,脸立时吓得蜡黄,顾不上与叶辉、郝辛纠缠,象一下成了总指挥:“乡亲们,迅、马上撤离到坝两头,不要拥挤,越快越好。”她指东奔西,快疏散着惊恐万状的社员。

就在肖冰紧急指挥群众转移,叶辉、郝辛正为她胆大妄为,不自量力,喧宾夺主耿耿于怀,想狠狠回击之际,雄伟的大坝突然晃动起来,如地震般,使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郝辛丢下呆愣吓傻的社员,一拉叶辉,跌跌撞撞向坝头冲去。

当一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万人奋战近一年拦河大坝,立时滩塌,洪水冲破堵截物,猛兽般涌起冲天巨浪,咆哮呼啸而下,眨眼间,主坝撕裂,泥土被洪峰卷着,向下游滚去,立时一片狼籍。

人们在征服大自然时,显得多么强大、勇武有力,可,不按科学,自行其事,违反自然规律,受到大自然惩罚时,却又那么渺小!肖冰为指挥群众撤离,差一步没被塌方卷进水里,她站在坝头,喘息着望望没来得及跑到岸上乡亲,随水一漩而去,瞬间不见踪影。那一双双惊恐万状、不甘死去的目光,深深印在她的脑际,气得一下昏过去。

岸上,哭喊声、咒骂声四起,为失去亲人悲愤的哭声和叫骂声,盖过滔滔洪水,响彻整个山谷……

更可怕的,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下游村镇,有的一刹被洪水吞没,房倒屋塌,人畜随水而去,有的还没明白是咋回事,便永远从人间消失,大片田园变成泽国,行山脚下,漏水河旁,悲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