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逃牛棚 秋菊险避围追堵…
作者:柳豫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29

宋小兵父亲,文革前是誉满全市劳模,亚男在《汇江晚报》时,得知这倔老头有个怪脾气,上班时间,市长找都休想叫他走出车间一步。为此,只有利用晚上去家找他采访,其父事迹,随着亚男笔耕,不断刊登在晚报上,成了全市学习一面旗帜,三来两往,与他家已成知己。她清楚小兵父亲,除了埋头工作,从不多说一句话,连他的模范事迹,也是亚男费尽心机,挤牙膏般闲聊中套出来。老人对小兵要求极严,唯提到孩子,喜笑颜开,话语滔滔。

是的,他是个既懂事又用功的孩子,象与老子竞赛似的,三好学生证书可与父亲劳模奖状媲美,都那么大了,她总是喜欢得把他抱到怀里,爱不释手。‘多好个孩子,几年不见,为何父子反目成仇到不准进家地步?’亚男作为记者出身,头脑敏感,意识到一定有难言之隐,其隐情怕与这次###不无关系。

亚男猜对了,小兵试探地:“亚男姨,这几年,你……”

亚男明白问话用意,决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人。###,再好的人际关系,也变得微妙,人心隔肚皮,相互警惕之心,到了严防死守地步。故爽朗委婉地:“因你姨夫是军人,为不给他添麻烦,我哪个组织都不沾边,是个逍遥派。”

“多羡慕你!”小兵郁悒的低下了头,停了阵,羞愧满面,看似心中非常内疚,抬起双垂泪的眼,自剖心迹:“亚男姨,你是世上我最信得过和崇敬的人,实对你说,这几年我犹如做了场噩梦,被**汤灌昏了头,猪八戒下凡,投错了胎,做了不少毁宗灭祖事,为王闯卖命,开始还真以为是革命呢,作为工人阶级后代,能不听中央文革长指示,冲锋陷阵?现实,惊醒了我,心觉不对,信任与怀疑天天在打架,越陷越深,父亲才不要我这不孝子孙,早想找你请教,乱哄哄的,枪来炮往,虽有仰慕之意,却无相见之缘,你水平高,对人对事分辨得清,没能聆听到你的指点,结果……”,痛苦地低下了头,泪流不止。

亚男一听王闯名字,心中的弦绷紧了,不由提高警惕。是的,在这荒唐年代,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兄弟睨墙,屡见不鲜。多由受蒙骗上当,也不无野心家待机而起,趁乱世捞个草头王,决不能用老皇历看人。毕竟他还是二十岁左右孩子,初中刚毕业,因文革停课闹革命,是被荒废了的一代,也是时势在造就愚昧的族群,过去一些朝气蓬勃,一心向上青年,如今变得冷漠无情,无法无天,眼眨眉毛动,甚至失去人性,残忍歹毒,六亲不认,大有人在。试探地:“那你现在?”

“从对老书记的迫害,认清了那帮人嘴脸,革命是假,篡权是真,想让父亲宽恕,又不得机缘。”

亚男一惊:“你清楚老书记下落?”

“嘘……”小兵忙制止,蹴到亚男耳边:“何止清楚,已让我看守五年,这是铁的纪律,暴露就没命了。赖青指示:用车轮战斗争,目的是从**上消灭掉,现已命悬一丝,还念念不忘他每个部属,一切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我大彻大悟后,想找人营救,相报无门,眼睁睁遥望军代表大门,被许多‘包打听’死死卡着。”说着,偷偷向师部大门呶了呶嘴:“看那些人,一个个嗅着鼻子,两眼瞪得象铜铃,又清楚我的身份,硬闯,无异飞蛾投火,唉,进去,难似上青天!”

亚男严肃地:“这是你的真心?”

小兵赌咒誓:“亚男姨,你与我家,也算世交,那么大了,还抱着我当小孩,更清楚你侠肝义胆为人,既天良现,岂能再助纣为虐?只是,你又是逍遥派……”小兵面惨心冷,点燃的希望之火已熄,脸上罩了层绝望阴云,再三嘱咐:“祸从口出,切不可对人言,坏了老书记大事。如今,人鬼难辨……”

亚男几年来,对老书记牵肠挂肚,为其命运如焚,利用比较自由之身,神出鬼没,履险深入不少窝点,音讯全无,也曾有意使人敲山震虎,冀望现蛛丝马迹,怎奈赖青狡似狐狸,日子就象一条河,拐弯抹角地流着,年复一年,一无所获,寒意频生。这个似尘封已久的大案,竟从这么个孩子口里得悉。悄声说:“小兵,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走,姨送你回家,保你无事,给我闪开一定距离。”蹬车而去。

亚男闪身进屋,宋师傅一人清冷地坐在室内抽闷烟,满屋缭绕,呛得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寒喧,直接切入主题。

宋师傅听了亚男阵述,早顾不上生气,在室内急得团团转:“老书记一囚多年,命在旦夕,可咱个平头百姓怎能营救?”

亚男讲述了利害关系,郑重地:“小兵,你马上回去,再不能对人言,不然,处境不堪设想,你的心愿姨帮你完成,怎么样?”

小兵将画好的线路及街道、门牌交给亚男,显得稳重而矜持,满含热泪:“亚男姨,这几年无意上了贼船,却也长了不少见识,早想跳出这巨浪翻滚浊流,在朦胧晦色中找一道亮光,这一天终向我招手,放心,我在魔窟里已学会怎样去应对他们,别为我担心,尽快营救,老书记的时间怕不多了。”

亚男望着他稳重沉着样儿,似又回到孩童时代,听了他一席话,既聪明又成熟,不觉长长松了口气。

当今世界自认有一定阅历的她,都眼花缭乱,心惑神迷,难于区别善恶真伪,有些人为一已私利,翻手云,覆手雨,择友再慎,都会被政治小报告出卖,何况个未出道孩子?

宋师傅老泪纵横拍了下小兵肩头:“孩子,去吧,尽力保护老书记,这家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小兵扑进父亲怀里,以泪代言,万千悔恨与忧心,尽在不言中。

亚男心急如焚,几次想闯进严忠住地,她现一双双贼似的眼紧盯着大门周围。她退缩了,怕弄巧成拙,见不了严忠,就有被扭送关押危险,尽管她内敛锋茫,藏而不露的智慧,任何邪恶势力都难撼动,但清楚早上了赖青黑名单,对他们来讲,是个“危险”分子,只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她爱人以军人身份,出入无阻,又备战备荒去了(38),居无定所,要了多次电话,遥如黄鹤。分区里的人,千丝万缕,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当今社会,军队也难铁板一块,作为家属,又少有往来,所识无几,即使纯正无邪,会否甘冒此风险?她不想怀疑一切,现实与重任,决不能有半点纰漏,一失足成千古恨。时不待我,岂能延误?既激动,又紧张不安,苦无良策,在室内坐卧不安。猛然想起,肖冰、淑菲等人曾说过,老书记战友、他们一位老长,在邻省军区负责,何不求外援?他如肯出面,见严忠无人阻拦。搬着指头数了个遍,都被囚禁,难能脱身。她不认识这位长,别说难见,即使见了,在这乱世之秋,政治环境的险恶,凭啥信得过一个陌生人?一向敢作敢为的她,倍感力有不逮,孤掌难鸣,陷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