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狗仗人势 无辜幼童涂炭…
作者:柳豫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71

一个卖菜青年实在看不过,急冲上去:“住手,光天化日,明摆着欺侮人,还要往死里打?”站到他们与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李煌、白亮中间,阻止其暴行。

小斜眼蛮横地:“谁家裤裆破了,露你出来,真他娘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青年人双手卡腰:“别满嘴喷粪,把嘴放干净些,不看你小小年纪,我端窝收拾了你们,叫再霸道?”

“霸道!”小斜眼气汹汹:“怎么,我们在打坏人,你心疼了?”

“好人坏人,自有国法。”青年人越说越气:“你有啥权利打人?”

“啥权利?”小斜眼冷笑一声:“老子是响当当造反派,你心疼了?”

青年人往前一步:“怎么,造到老子头上了?实对你说,我刚从部队转业,还支过左呢,对你们这类人嘴脸看多了。”摆出打架姿式:“有种过来。”

小斜眼缩头挤眼了半天,狠狠地扔过去话:“你他妈活腻了,包庇狗崽子,有好吃的果子。”呼哨一声,野驴般一哄而去。

青年人和几个卖菜老者,忙将李煌、白亮扶起,一老者向青年人:“小老弟,这下你可惹祸了。”

青年人边给两上孩子擦着口鼻鲜血:“管他是谁家杂种,天王老子也不怕,路见不平事儿管定了。”

老者神秘地:“你刚来不久,那小斜眼可是王闯――王大司令外甥,人称‘斜衙内’,顽劣得无人敢惹,是一方霸主,当今新鲜事就是多,一个杀人越货下三滥,居然又成什么主任,**上插弯弓,尾巴翘上天,天王老子到好,还普度众生,可惜是阴曹地府阎君,专勾魂要命。”

另一个也加了进来:“他娘的,大字不识两箩筐,一步登天,当门卫时,常偷鸡摸狗来摊前转游,看不好就把西红柿装进兜里,一脸狼狈,满身臭气,宁可叫他偷摸些,也想让这丧门星快走,不然,一些买菜的,尤其女人,捂着鼻子,躲瘟神般溜掉,到别的摊位去。如今野猴戴帽子,装起人样儿,一个三寸钉,不知自己多高多大。”

青年人血气方刚:“连这么个十六七岁的兔崽子都狗仗人势,还有他娘王法?”

“王法?”老者冷笑道:“王法多少钱一斤?就说这两个孩子父母吧,都是老革命,还不是吃肚里墨水多亏?我在这儿卖了大半辈子菜,多好的人,我掐算着,八个年头了,没见过他们影儿。”

青年人不愤地:“人心是秤,我看他还能扎腾几时。”

老者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下头,众人将孩子搀扶回家,青年人顺手掂起半筐菜,不觉流下泪来:“自打我十几岁起,就没见平静过一天,他娘的总是好人受欺侮。”

老者心事重重:“我琢磨着,上头一定出了奸臣,要不,总是坏人当道、好人挨整?”说着,不放心地向青年人:“你最好到别处摆几天摊,不是我怕争行,那王闯可是杀人不眨眼魔头。”

青年人一想也是,王闯臭满全城,谁人不晓?记得小弟还在妈怀里,不懂人事,缠着大人闹,一说王闯来了,吓得憋成个大紫脸,乖乖地连哭都不敢。不由长叹口气:“谢谢老伯好意,只好暂躲一时了。”

多年交往,姚嫂与这伙卖菜的早熟悉了,听了诉说,看看两个孩子鼻青脸肿浑身伤,气得牙咬得“崩崩”响,“好你个王阎罗,也欺人太甚。”哭着忙给两个孩子擦洗伤脸,换下身上泥血渍渍脏衣,青年人硬是不收钱,安慰一番,洒泪而去。姚嫂又疼、又爱、又气、又愤,一把将两个少爹没娘孩子揽进怀里,失声痛哭。

不想,姚嫂忍气吞声咽了这口气,王闯带着几个人气汹汹冲来:“好个老不死的,居然唆使狗崽子反攻倒算,我外甥手都被咬破了,这是阶级报复,必须低头认罪,赔偿医药费及一切损失。”

“放你娘的臭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姚嫂将两个满头满脸伤痕累累孩子拉到她两侧,气不打一处来:“看来,打人成了你祖上传家宝,不愁没续香火的杂种。”

王闯愣着个大脑壳半仰着脸:“好人打坏人,活该,你还想翻案?”(46)

姚嫂毕竟在城里住了多年,亲身经历了文化革命全过程,有些话,耳朵都听得磨出老茧,一下抓住了理,冷笑着:“怪不得这么凶,原来林秃子还有续香火的,遗留到这里个野种,要不咋会吸他的臭屁当圣经?这倒好,只知他叛国摔死大漠,不想还没断子绝孙。”

王闯一想:娘的,前几年这些话成了打人口头禅,不想一急又说溜了嘴。气急败坏地:“再搞翻案,就是攻击红色政权。”

这时,门口涌满了人,好奇者有之,抱不平者有之,更多人怕姚嫂吃亏,以瞧热闹为名,保护姚嫂及孩子为实。

姚嫂见他拿大帽子压人,讥讽道:“你确实红,看看你脸上、手上、浑身上下,不全都溅满了血?”

王闯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去脸上抹了把,见啥也没有,才清楚挖苦他打杀人事儿,脸一阵痉挛,蹦地三尺耍起流氓:“好个刁妇,居然攻击革命领导干部,保护两个狗崽子。”

姚嫂怒视王闯:“是吗,王大司令,我正告你,老娘我祖孙八代是贫下中农,总比个城里下三烂好得多,谁革命,谁反革命,下定语怕还早了点。”

围观的人一听揭出王闯臭底子,有为姚嫂捏着把汗,也有不少人窃喜称快。

王闯见当众挖苦,脸都气青了,走前一步:“我今天不收拾下你,不知道老子厉害。”

众人正为姚嫂捏着把汗,有的就想以劝架为名往前挤,保护姚嫂,怕她吃亏。却见她凛然走前一步:“我个近六十岁的人,死了也值,不过我警告你,敢动你奶奶一指头,小山镇公社群众不把你老窝端个底朝天,就不是贫下中农本色。王闯,你堂堂司令,可别学那年,当缩头乌龟,钻进女人厕所不敢露头。”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今天姚嫂旧事重提,那场震惊汇江丑闻,虽时隔多年,仍记忆犹新――

那是武斗后期,将进行三结合时,身为民兵连长的小山镇一女青年,进城探亲,清纯可人模样,不幸被王闯撞见,心旌摇荡,顿起恶念,不分青红皂白将该女掠进总部。按他想,一个乡下人,见了他堂堂司令,敢不从命?不想此女软硬不吃,他终露出狰狞面目:“他娘的,还没哪个女的敢违抗老子,乖乖就范,陪我几天放人,不然,我剥了你的衣服游街示众,以奸细处之。”

这女子倒也刚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还有无王法?”

王闯一声冷笑:“老子的话就是王法。”

这姑娘不依不饶:“那好,杀头我都不怕,还怕剥衣示众,有种,你来。”边说,边摆出搏斗架式。

正在此时,赖青通知他去参加紧急会议,王闯没尝到腥,心有不甘,安排一个保镖:“等我回来再收拾,如让她跑了,我要你的脑袋。”匆匆而去。

保镖寸步不离,直到天黑,姑娘无计可施,以时待变,向保镖大方地:“我上趟厕所,跟我来吧,不要因为我丢了你的脑袋。”

保镖说:“楼道里就有,我引给你。”

没经过几个门,果然挂着个女厕所牌子,这姑娘很有心计,以守为攻:“来吧,别让我跑了,跟我进来。”

那青年毕竟还有几分理智和人性,尴尬地:“我,我在门外等,你,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