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事，许多还要依赖张华、裴?这些武帝时期就有高名的臣子，即使是爱卿你，也切勿当众与他们争执。”贾南风听张弘言至此处，言语谆谆。“……至于赵王司马伦索官邀爵，嗯，不管他，任得这些宗室王爷与大臣相争，我们大可旁观留意，以示公允，万万不可轻易参与其中。”

“皇后英明！”张弘一脸谄媚。

“……不过呢，据奴才所见，司马宗室中，有两个人，皇后一定要留心。”张弘又说。

贾南风眉毛一挑，眼露凶光，忙问：“哪两个？”

“一个是河间王，一个是东海王。”

贾南风有些惘惑。“这两个人，我听说过，不是帝室直系，我一直对他们不是太在意……”

“河间王司马?，安平王司马孚【注2】之孙，太原王司马瑰之子。起初，他袭封父爵为太原王，咸宁三年，改封河间王。司马?此人，少有清名，轻财爱士。当初他从封地与诸王来朝洛阳之时，武帝特意召他入内苑，赏宴长谈，对他叹赏有加。转日上朝，当着众臣，武帝高声赞赏司马?文武全才，可为诸王宗室仪表。本来他的官衔是‘北中郎将’，率军帮助成都王司马颖监守邺城。赵王司马伦自关中被召回京师后，朝廷就派司马?镇守关中。皇后，您肯定知道，根据大晋祖制，非至亲亲王，根本不能督守关中。依据血缘讲，诸王之中，河间王司马?本为疏宗，轮不到他坐镇关中。正是靠武帝时代赢得的贤名，司马?才被大臣们廷议推举镇守关中要地……”

“嗯，司马?倒是个领兵镇守的人才。远在关中，他很少参与京城事务。听说，他为人行事还算持平公允，也非杨骏、楚王党羽，如能为我们所用，还是稳住他为好……爱卿，你说的那个东海王，是否是那个在皇帝当太子时曾在东宫侍讲过一段时间的司马越呢？”

“启禀皇后，正是此人。司马越乃高密王司马泰之子。此人少有令名，为人谦虚。武帝拜他为骑都尉，曾经委派他在东宫侍讲。后来，他参与诛讨杨骏有功，得封五千户侯，并被朝廷加封‘东海王’。……”

听张弘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贾南风很感欣慰。外间一切大小事务，有张弘这么一个内臣明系于心，了如指掌，自可帮助自己在宫内帷幄运筹，统算天下。

“……爱卿，如此说，既然这司马越曾经积极参与诛除杨骏，他应该算是我们的人啊……”贾南风对方才张弘的话忽然有些不解。

“杨骏排挤宗室，司马诸王自然对他恨之入骨……至于司马越这个人，奴才觉得，此人心思阴沉，为人行事，浑圆老成，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爱卿有什么证据证明司马越对皇帝和我不忠心吗？”

“那倒没有……暂时没有。奴才只是凭感觉而已……诸王之中，奴才和许多人都打过交道，但司马越此人，待人不卑不亢，做事不偏不倚，处处周旋得当，老于城府。杨骏之诛，楚王之乱，他都是事情粗定后才表明态度，为自己留足余地，这样的人，总让人感到不放心……”

“爱卿努力！只要你觉得哪个人可能会成为威胁，自可报我，待我细细考虑处置。无论是司马宗王还是贵戚勋臣，该除就除……防患于未然嘛……”贾南风鼓励着张弘。

对于她来说，张弘这样的奴才才最值得信赖，最可靠。

张弘跪地叩，口中喃喃“深谢皇后信任”。对于他来说，面前这个步履沉沓、身材臃肿、心地阴险的妇人，不仅仅是同谋，而且与自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忍耐了那么久，在东宫内蛰伏已久的奴才生活，终于随着太子为帝、以及杨骏与楚王等人的被诛而改变。如今，皇后及其家族成为洛阳乃至天下的主宰，自己一个奴才的荣华富贵，终于成为活生生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