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特殊的用餐
作者:憨夫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32

不一会儿,胖汉子也推门进来了。

他进来时,正好是荷叶子刚刚出去。胖汉子进门即向我招呼道:

“黄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

我礼貌地回敬道。看上去,胖汉子今天的气色不错,气宇轩昂,十分精神,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似的。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迎着胖汉子走去,老远即潇洒地伸出胳膊,可是我正欲同他握手时,胖汉子却一连退了三步道:

“谢谢黄先生,谢谢您的礼节,恕小的无法消受您的友谊。”

我一愣:“为什么?”

胖汉子难为情道:“您的阳气太重,我接受不起呀。”

“哦,对不起,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我歉意地缩回了手说。“胖兄弟,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呀,能否赐教?”

“不敢。在下贱姓朱,俗名胖墩。黄先生若不嫌脏了口舌的话,您就叫我胖墩吧。”

我笑道:“什么话呢?这名字很好嘛,胖汉子叫胖墩,形象,好记,又朗朗上口。对了,我这人有时候的脾气不好,昨天一时火起的那一耳光,我在这里赔罪了,万望不要介意。要不,你什么时侯不高兴了,也赏我一耳光,啊?”

“岂敢岂敢”胖墩抱拳施礼道:“黄先生。有您末了这句话。更让我敬佩您呀!”

“敬佩?”我不解地问道。“从何说起?”

胖墩说:“我们作阴差地抓过不少人。也请过了一些人。却少见有您这么毫无畏惧地人。细想想。您那不是脾气不好。而是胆气。骨气!再加您刚才末了这句话。更让我感觉到了您地胆识和坦荡。”

“过誉。过誉了。”我笑道:“不过想想也是。面对你们形同绑架地所谓地请。岂敢不以牙还牙?礼尚往来嘛。啊?哈哈!”

“胖墩。你和黄先生在谈什么呢。这么热闹?”

荷叶子领着蛮子。端着早点进来了。没待胖墩作答。她便指挥着蛮子。在小餐厅里摆上摆放着早点。这时地荷叶子很随和。一点没有高官地架子。从她指挥蛮子摆放食物地条理上。倒是很像一个家庭主妇那么在行。

我看时,这早点一式三份,一份三样,而且是分别摆在三张小圆桌上,看来是包括胖墩在内的各自一份,各自一张桌子。早点的种类很平常: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外加一碟盐菜,一份三样,多少相等。

“有请了,黄先生。”荷叶子说。

我说:“大家请。我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说罢,我不加选择地在最近的一张桌子边了下来。我刚刚坐下,顿时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而且是不可阻挡的直灌肠胃,舒畅不已,很感满足。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来得急拿筷子,更没有直接接触食物,忽然感觉到肚子已经饱了,并且饱得恰到好处,十分惬意。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看荷叶子和朱胖墩时,那二位也像我自己一样,并没有拿起筷子,餐具内的食物同样原封未动,表情却同我一样,显出了饭后的满足,甚至还打着饱嗝儿。

这太奇怪了。我正想问问荷叶子,忽然想起阳世人们祭奠亡灵与祖先时,迷信者供奉菩萨神仙时,供桌上的食品,也都是千篇一律原封未动的。

“天哪,难道我已经成鬼了!”

我在心中喊叫。

不过我素来讲究和习练的就是遇变不惊,不谦虚地说,这会儿我还很是沉得住气。由于这般的冷静,我很快想起应该掐掐自己的大腿,拧拧肌肉。结果,也许是使劲过猛,只一下我便把自己拧得啮牙裂嘴,疼痛钻心。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难道荷叶子和朱胖墩,他们拧自己时就不痛吗?这个问题,我不能确认,又不便相问,但眼下明摆着的,不能像人一样吃饭已是铁的亊实。我不由沉沉地暗自哀叹了一声。

我正被死亡感到惆怅,失落和痛心时,忽然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朱胖墩不是很怕我的阳气、煞气吗?难道人死了还有令鬼惧怕的阳气?可是人死了不也同样是鬼吗,他为什么还怕我?这是不是说明我并没有死?

疑惑间,我再次悄悄地掐了掐腿上的肌肉,还是那样的疼。

疼痛中,我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在阳世时常听人说,凡鬼请人吃的东西,多是石块,瓦片,甚至是蜫虫和牛粪等等变化而来的食物。那么,自己刚刚享用的这些食品,是不是也属这一类的东西?如果仅是石块,瓦片倒也罢了,倘若果为牛粪或其它什么动物粪便尿液,岂不恶心?

一种担心迫使我顺手拿起筷子,先挟起油条,反复端详着,油条还是油条,不过因时间稍长的缘故,现已变得软软的,一股油炸的油香味依在,只是比起初始之时淡了一些。我想,这应该是经鬼食用过了-次的缘故吧。再看豆浆和盐菜,似乎也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不见异常。

这时,旁边的荷叶子小姐笑了。她说:

“黄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呢?是不是在阳世间听了那些以讹传讹的怪话?告诉你吧,你听到的话,多是阳间那些闲汉子们的胡诌,说些什么吃石块粪团子之类的混话,那全是无稽之谈。我明白地告诉你,刚才我们所享用的东西,全是真正的粮食,只是我们食用的方法不同而已。不信,呆会儿我们一块出去看看,我们冥界同样也种五谷,也养牲畜哩。”

“真的吗?”我迟疑一下说:“可是,我这里明明一口东西没吃,怎么突然就饱了呢?”

荷叶子说:“这个么”

“好好,别说了。”我连忙摇手笑道,“再说下去,又是一个‘阴机不可泄露’。”

胖墩和荷叶子都笑了。

我站起身说:“早餐已毕,我们马上出去走走吧,我倒要见识见识冥界是怎么抓农业的。”

说是出去走走,朱胖墩却要去备马。我担心这里的马也会像孔明车那样的快,那样的让人活受罪,故尔阻拦道:

“算了吧,我们安步当车,还是步行的好。”

“那咋成呀,”朱胖墩说:“这里是皇城,您要去看的是种庄稼,此去至少上百里哩。”

“噢,那么远?那你就去吧。”我说:“选两匹脚下留情,行走慢一点的马。”

“知道了。”朱胖墩说。

我目送朱胖墩去后,回头对荷叶子说:“胖墩这东西很不错,诚朴,机警,是个能办事的角色。”

“那当然了。”荷叶子说,“朱胖墩可是皇家特侦大队第一副队长,而且专司京城治安,算是半个城防司令哩。”

我惊讶道:“妈呀,那么大个官?那,我昨天的一耳光,不算是打了你们地京的城防司令?”

“咋不。”荷叶子笑道,“以我看,你这人冲动起来,还真点胆大妄为。不过也没什么,从今天起,他同我一样,都是你的下级,打就打了呗。”

“他也是我的下级,城防副司令?”我惊疑不已又莫名其妙。

荷叶子说:“是啊,你没见朱胖墩早晨很高兴吗?因为他已经接到谕旨,即日起做你的兼职副官,你说说,他是不是你的下级?”

我瞠目结舌地傻呆了一会儿,才诧异道:“这太不伦不类,不是名堂了吧?我初来乍到,无官无职,怎么一会儿一个秘书,一会儿又来了个副官,而且来的原有官职都不低,那我的职务是什么,是个多大的官?”

荷叶子说:“要说官嘛,你即将要做的官确实不小。具体是什么官,当你见过我们天子陛下后,自然就知道了。对不起,我只能说到这里。再往下问,又该是你不喜欢听到的那句话了。”

我说:“好了,不敢再为难你。我也只能听天由命。”

“那我们就谈点轻松的吧。”荷叶子说,“对了,你刚才怎么叫朱胖墩是‘东西’呢?”

我问:“那应该怎么叫他?叫人他不是,叫鬼不雅,你说我应该怎么称呼他?”

荷叶子笑了:“你这是什么观念呀,谁说称呼为‘鬼’就不雅了?那么,你认为称之为‘人’者就很雅,很高雅吗?不是,至少不完全是。其实,称人也好,称鬼也罢,都是生物种类的代号而已。在冥界称谁谁是鬼,也像你在阳世称谁谁是人-样自然,受听。因为他本来就是嘛。”

“噢,领教了。”我点头道,“这么说,我若叫你……鬼,并无反感?”

“怎么会呢?”荷叶子说,“因为我本来就是鬼呀。就像我说你是人,你会反感吗?相反,你刚才称‘胖墩这东西’中的‘东西’,那倒是带有一点轻蔑的意思了,是不是?”

“谢谢你的提醒。”我笑道,“看来,我要想在此就职做官,很多事情,还得向你好好学习呀。想想,你们的天子陛下真该万岁,为我安排了你这么个好秘书,尽管委屈了你,却是他老人家的英明决策。”

荷叶子笑道:“我还担心未必称职呢。”

我连忙摇头道:“折杀我黄小甫了。看你这么精明的人----不,这么精明的鬼,这样的身份,作个秘书,特别是作我这么个庸才者的秘书,那才叫真屈大才了。”

荷叶子甜甜地一笑道:“你怎么是庸才呢?大学毕业,自由撰稿人,思维敏锐,下笔犀利,真是个比官方记者还牛的无冕之皇咧,加之你行事敢作敢为,富有魄力,还庸才?”

“承你夸奖,希望我庸中不笨吧。”我说着,犹豫了一下问道:“荷叶子小姐,听你刚才说人与鬼的称谓时,好像----我现在还是人?”

荷叶子似乎立刻明白了我的担心。她故意忍住不笑道:

“你认为呢?”

我摇头叹息一声,带有一丝伤感道:“我认为,我现在已经同你们一样了。”

“不,”荷叶子见我陡生伤感,仿佛不忍再逗趣地认真道:“你现在仍然是人。是阳世过来的一个大活人,是地府的特邀贵宾。”

“是吗?”我惊喜中又带疑惑道:“可是,如果说我仍然是人的话,那刚才吃早点时,我为什么也同你们一样只能‘哈’口气呢?”

“你饿吗?”

“不呀。”

荷叶子道:“这不就对了吗,你何必在乎方式?”

我想了想,仍难释疑道:“可是你们是鬼,我是人,为什么也会是这样呢?”

“这大概也是入乡随俗吧。”荷叶子笑。